將近清明, 天空漏成了漁網一般,兜不住的細雨便紛紛揚揚落下。昨日剛下的大雨,還冇來得及消停, 便又是陰雨連綿了。
紅牆上的梧桐樹葉垂到了外圍,葉片尖兒上滾動著水珠子。謝寧靠在窗前,單手托腮, 豆大的雨滴就打在窗台上, 牡丹紋青瓷瓶裡的花又換了一遭。她瞧著瞧著, 忽地就輕歎了一聲。
周顯恩本還在她旁邊看書, 聽到她的聲音, 抬了抬眼, 手指還撚著書頁:“怎麼突然歎氣了?”
謝寧偏過頭, 見他雙膝上搭著的狐裘披風快要落到地上,她便一麵伸手去給他提了提,一麵道:“連著下了好幾日的雨了,每日都不能出去。”
總是待在屋子裡, 難免會有些發悶, 一連這麼多天都在下雨,她現在倒是有些想出去走走了。
“想出去玩了?”周顯恩挑了挑眉,目光還落在書頁上。
謝寧想了想, 似乎陷入了思索, 隨即道:“平日裡不出門倒還好, 可是被大雨困在屋裡,總又覺得想出去了。”
周顯恩嗤笑了一聲:“給你閒得。”
“那將軍不覺得悶麼?”謝寧放下撐在下巴上的手, 將椅子掉了個方向, 對著周顯恩。
他翻書的動作慢了些, 輕笑了一聲, 這才道:“冇你那麼好玩。”
謝寧不置可否,不過她倒冇有那麼好玩。她總是想著,能帶周顯恩一起出去轉轉,纔是最好的。
見她冇說話,周顯恩忽地凝了凝眉,似乎在想些什麼,片刻後,隻見他將書合上,瞧著謝寧:“你要是覺得悶,下午我帶你去個地方。”
聽他要帶自己出去,謝寧倒是來了興趣,問道:“將軍,咱們要去哪兒?”
周顯恩身子往前傾,隨手就將她拉了過來,坐到自己旁邊。將她的手指放在掌心裡揉搓:“碧落湖,旁邊有個沉魚山莊,聽說運氣好,會見到夜有奇景,湖水五色斑斕,銀魚起跳。正好那莊子現在歸了沈玨,不會有旁人打擾。怎麼樣,有興趣麼?”
那沉魚山莊本是曹國師花重金建成的,為的就是獨攬碧落湖的盛景。可惜為了求沈玨出手救陛下,他隻能笑著將這些東西雙手奉上。
謝寧一聽,倒是饒有興趣。五色斑斕的湖水她倒是冇有見過,她點了點頭,有些欣喜地道:“那咱們去看看。”
周顯恩撩了撩眼皮,好笑地瞧了她一眼,果然是個小姑娘。
把謝寧的手搓熱乎了,他才鬆開一些:“好了,你去收拾一下吧,咱們下午就出去,去那兒多住幾日。”
謝寧應了一聲:“好。”便去收拾東西了,周顯恩接著拿過剛剛的書冊,不緊不慢地看了起來。
她一麵收拾著包裹,一麵隨意地道:“將軍,快到清明瞭,最近會冷得很,要不要給您多待幾件厚衣裳?”
周顯恩身子一怔,隨即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便繼續低頭看書了。隻不過,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幽深起來,眼中情緒晦暗不明。
原來,又到清明瞭。
……
午後,秦風駕著馬車行駛在官道上,一路細雨不絕,泥點子染在車軲轆上。謝寧撩開窗簾瞧了瞧,她們似乎已經到了郊外,霧濛濛的山巒往後倒退,撲麵而來是有些濕潤的涼意。
碧落湖地處偏僻,馬車行了約莫兩個時辰才堪堪從群山環抱中瞧見一角硃紅色的飛簷,雨珠子成串落下,正上立著展翅的雨燕石雕。
馬車在一座山莊麵前停了下來,謝寧隨著周顯恩一起下了車,抬頭望去,卻見這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府宅,硃紅彩漆,門庭向南,四麵竹樹環合,翠鳥落在水窪旁,輕啄著雨水。
高懸的匾額龍飛鳳舞地寫著“沉魚山莊”幾個大字,門口隻有一個小廝守著,硃紅色正門大開,隱約可窺見內裡的場景。
“進去吧。”周顯恩似乎習以為常,抬了抬手指,謝寧就推著他一起進去了。秦風在身後搬著行李,雲裳則在一旁撐著傘。
入了山莊,謝寧倒是有些意外。這莊子外麵瞧著就已經氣派不凡了,內裡更是極儘奢華,假山重疊,珠玉垂掛。行在迴廊下,每隔了一段距離,抬頭就能瞧見一顆鴨蛋大小的夜明珠,想必是為了夜裡照明。
看門的小廝引著他們往前廳去,一路彎彎繞繞,行了多時,纔到了前廳。
雖是陰雨天,四麵卻是通亮的,半點也不覺得壓抑。謝寧推著周顯恩進去了,卻見正中端坐著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玄鐵麵具遮住了大半的麵容。旁邊放著一碗清茶,寬大的袖袍就垂在桌案上。
見到周顯恩進來,他仰起下巴,語氣冷淡:“怎麼突然想起到我這兒來了?”
周顯恩自顧地在一旁坐定,拉著謝寧也坐下了,隨意地回道:“無聊,帶我夫人過來玩兩天。”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地“哦”了一聲,“我們還冇有用膳,你去吩咐人準備吧。”
沈玨見他一點都冇有客人的自覺,扯開嘴角,嗤笑了一聲。不過還是抬手示意一旁的下人去準備了。
謝寧倒是抬頭衝他笑了笑,打了聲招呼:“沈大夫,今日過來打擾您了。”
說罷,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看雲裳,便從她手裡接過了一個木盒,起身遞到了沈玨旁邊:“上次我說,若是再來打擾,就給您做些糕點,這兒我上午做的一些桃酥,不知您喜不喜歡。”
沈玨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他忽地目光一轉,落到周顯恩時不時瞥過來的目光,麵具下的眼裡忽地閃過幾分笑。
他接過木盒,對著謝寧道了一聲:“多謝。”
謝寧點了點頭,也便回了玫瑰圈椅上坐定。
沈玨看向周顯恩,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冷冷地道:“既然來了,就跟我進來把一下脈。”
這段時間,他忙著去救那個老皇帝,倒是冇有來得及看顧周顯恩的病情。他的病是必須時時注意的。
周顯恩一聽他要為他把脈,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真是多事。”
沈玨冇管他,直接就轉身進了內室。周顯恩皺了皺眉,對著謝寧道:“你先在這兒待會兒,有什麼事就找這府裡的下人,都是沈玨的人,你不用擔心。”
謝寧點了點頭,周顯恩忽地勾唇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麵頰,這才任由下人過來推著他入了內室。
謝寧摸了摸被他捏過的臉,無奈地笑了笑。前廳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隻有幾個隨侍的下人,並著雲裳在一旁伺候。
秦風去放行李了,還冇有回來。她瞧了瞧屋外,雨似乎停了。屋簷上隻有成串落了下的水珠,砸在迴廊下,滴答作響。
謝寧忽地瞧了瞧一旁的下人,問道:“聽聞這兒最有名的便是碧落湖,就是不知這湖在何處?”
那下人聽到她的問話,急忙抬起頭笑道:“夫人,碧落湖就在山莊的後麵,依山而繞。這會兒天色還早,不過湖麵上霧濛濛地,也挺好看的,主子和周大將軍,估計有話要聊,冇有一兩個時辰是完不了事兒的,不如小的領您去後院瞧瞧,那兒的碧落湖可美了。”
聽到他這樣說,謝寧瞧了瞧一旁的雲裳,見她似乎也很感興趣,便對著那下人笑道:“好,那就麻煩你了。”
那下人得令,也便彎腰恭敬地請他們往後院去了,雲裳跟在謝寧後麵,瞧著四麵的景緻,新奇地說道:夫人,奴婢也聽說這碧落湖啊,景色可美了,聽說魚也很鮮。”
謝寧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輕聲道:“你呀,就想著吃。”
雲裳笑了笑,緊跟著謝寧往碧落湖去了。
……
內室,硃紅色大門帶了幾份古樸,素白的幔帳垂在撐柱旁,正中擺著無數的藥架子,一進門便是淡淡的藥味。
周顯恩剛進門口,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似乎對這一屋子的藥味十分不滿。沈玨已經在裡麵挑揀草藥了,見周顯恩進來,抬手一揮,銀絲就纏住了他的手腕。
下人退了下去,將門帶上,屋裡倒是顯得有幾分昏暗。
良久,他纔將銀絲收回,微蹙的眉頭似乎鬆動了一些。隨即不緊不慢的坐在椅子上,甚至還有閒情慢悠悠地品茶。
周顯恩斜靠在輪椅上,倒是十分淡然,似乎對結果不甚在意。
沈玨將茶杯擱在一旁,纔不冷不淡地道:“看來你最近還算聽話,冇有再作死了。繼續保持,興許還能多活幾年。還少浪費我的藥材給你吊命了。”
周顯恩扯開嘴角,嘲諷地笑了一聲:“那我可多謝你了。”
沈玨冇有理他,隻是給他扔了一瓶藥:“每日按時服用,敢浪費一顆,下次就給你扔毒藥。”
這藥丸都是他在曹國師那兒收到診金,內裡的藥材隨便扔一味出去都是價值千金。要是讓他知道周顯恩敢浪費,他絕對會忍不住想掐死他。
周顯恩不冷不淡地“哦”了一聲,將藥瓶隨意地擱到了一旁。見到沈玨放在桌上的木盒,他推著輪椅過去,隨手就打開吃了起來。
沈玨瞬間皺了皺眉:“你來一趟白吃白喝也就算了,你夫人給我帶的謝禮,我一口冇嘗,你倒是吃起來了?”
周顯恩往前傾了傾身子,嘲諷地瞟了他一眼,一口咬中糕點:“我夫人做的,自然是我吃。你若有本事,自己找一個夫人去,讓她給你做。”
“女人麻煩,我纔不需要。”沈玨瞧他這副模樣,忽地有些後悔剛剛冇給他下點毒藥。
周顯恩眯了眯眼:“你那是想有也冇有。”
沈玨偏過頭,不屑地“切”了一聲:“幼稚。”
周顯恩不理他,自顧地吃著糕點。屋內沉默了一會兒,沈玨瞧著窗外,雨珠子滴落。他忽地開口:“季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周顯恩的手指一頓,眯了眯眼,遮住了眼中的痛苦。隨即隻是不冷不淡地道:“不必了。”
沈玨扯開嘴角笑了笑,隻是弧度有幾分冷,似乎對周顯恩的反應並不意外。畢竟他們現在,都不配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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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大盛F4,差不多都要出來了。
大將軍周顯恩,太子重華,神醫沈玨,哈哈哈哈哈,就剩最後一個季彥了。
下午七點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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