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早!」
「王媽早!」
「宋姊早!」
穿過熱鬨的早市,王生麵帶笑容和周遭熟識的人們打招呼。
三年的時間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改變可以算是相當巨大:
當初那個麵黃肌瘦的贏弱少年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形挺拔、臉龐俊秀、渾身上下充滿了卓然飄逸的十五歲翩翩公子,如果撇開那身陳舊的衣著不論,說他是從大城來的富家少爺也不會有人懷疑。
當然這其中「鹹魚」居功甚偉,也多虧了她幾乎不要錢似的靈草餵養(其實另有苦主),不僅徹底改變了王生的體質,更讓他身強體健、百病不侵。
何況王生長相本來就好,再加上靈草「易筋洗髓」的效果加乘,君不見他隻是走在路上,便有一大票女粉絲朝他示好,短短一趟早市走過懷裡隨即抱滿了鮮果青蔬,完全不用煩惱下頓飯在哪兒。
但除了長相,這早市裡的嬸婆姨媽阿姨們更看中的是他「讀書人」的身分。
如今的他是村裡私塾先生-「張晉元」的得意門生,據說也是本屆縣城「察舉」的熱門人選。
當朝的當官製度除了世襲外,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來自於地方的「察舉」製度。其中察舉專設「童子科」,規定年齡在十二歲至十五歲之間,能「博通經典」者可以入選。
隻要能入選為「童子郎」便能為官,成績優異者更能任尚書、刺史之職,因此在村人眼中王生的前途不可限量,也成為了最佳熱門「女婿」人選。
對於李家大娘而言,王生幾乎是她從小看到大的,理所當然這「肥水」也不能落外人田。
說到這個李大娘,家中除了兒子-「李二牛」外,還有一個剛滿14歲的妹妹-「李容」。李容相貌清秀、個性溫婉、手腳勤快利落,針黹女紅也不差,雞鴨餵養也很熟練,堪稱是個善於持家的好姑娘。
其實去年村長還曾找人上李家替次子提親,不過李大娘早已相中王生為婿,便以「尚未及笄」為由婉拒。
眼下隻見王生的身價越來越水漲船高,為了避免日常夢多,她得儘快替閨女下定才行。
這念頭一轉,李大娘連忙眼神一使要忙著擺攤的李二牛停下手邊工作,叫住正要離開的王生:
「阿生!過兩天「寒食節」就開始了,阿容特地準備了幾道拿手冷食,要不晚點送些到你家裡?」
王生伸手撈住了正往下掉的一顆長相不佳卻甜度保證的甜瓜,一邊笑著響應:
「不用了!謝謝二牛哥,我家裡已經有準備了。」
在當朝,「寒食節」有三日家中不能用開火煮食,因此必須先備有足夠冷食度日。
往年李大娘都會讓王生帶點煮好的熟食回家度節,而今年她特地放手讓李容準備,便是為了能讓王生對李容的好廚藝留下印象。冇想到他竟然自個兒有了準備,李大娘一聽不禁內心一忖:
“打從王阿婆去世以後,王家就隻剩阿生一個,每年都得經我提醒他才記得準備,怎麼今年不一樣了……是說長大了嗎?還是……”
她仔細一想,覺得事情不單純。
再說王生也到了適合嫁娶年紀,即使他和他們家再如何親近,有些事也不會直白告知,該不是已經有人捷足登先了吧?
她可不願眼睜睜看著快到嘴的「女婿」就這麼飛了。於是趕忙上前一步,故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打探道:
「阿生,難道你……家裡有人了?」
這突來的問題讓王生嚇了好大一跳!他萬萬想不到李大娘怎麼會這樣問。他家裡有人嗎?有是有!但……她不是人呀~可這怎麼能讓李大娘知道。
他趕緊慌忙否認,脫口說出:
「我……我請劉嫂幫我準備了。」
「……劉嫂?你說你家附近的劉家嫂子……?」
「對、對!我還趕著去私塾上課,不打擾你們做生意了。謝謝大娘和二牛哥,也幫我謝謝小容……」
不擅說謊的王生頓時滿臉通紅,慌亂之下轉身就走,深怕不小心露餡。
這異樣的舉動反讓李大娘內心警鈴大作,看來是得想法子打聽一下了:
「二牛!今天收攤之後你抽空帶些新鮮蔬菜去王家附近的劉嫂子家中走一趟,順便問問阿生家裡最近的情況。」
「娘呀~阿生家裡就他一個人,是要問什麼?」
「唉~就說你笨!自從阿生不在我們攤子幫忙了以後,你冇發現他的氣色越來越好,身上穿的衣服也越來越整齊,補丁針腳細密一致不說,甚至還飄著點香味。你說這家裡要不是來了個女人,能有這樣表現?」
李二牛聽了母親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或不對。
「可是……我聽說阿生接了城裡書鋪的委托幫忙刻書呢!每月收入穩定,花點錢找人幫忙打理家裡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纔要你去打聽,就當幫幫你妹妹吧!」
聽到母親提起自家妹妹,李二牛馬上二話不說點頭答應。在他心中這妹妹什麼都好,又漂亮又能乾又溫柔又孝順,匹配王生絕對綽綽有餘。
「其實……我覺得村長家的阿章也不錯……」
村長-「林土旺」是全村最有錢的人,家裡有田、有牛、也有奴仆,他妹妹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雖然「林章」隻是二子,但家產也會有他一份吧。
李大娘一聽,嗤笑一聲搖頭說道:
「嗤!就說你笨還不信,論長相、論學問、論前途,阿章怎麼跟阿生比?」
「可是……」
「彆可是了,聽孃的準冇錯!」
李大娘早年喪夫,隻靠著早市一個小小的菜攤便能拉拔一對兒女長大,足以證明她做人不簡單。
兒子的婚事不能耽誤,女兒的更加不行。俗話說的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個王生幾乎是她從小看大的,對於他的人品不會看走眼,小容嫁給他準冇錯!
當李大娘這一頭盤算該如何招王生為婿時,那一頭的王生已經穿過早市順利到達私塾了。
「先生,早!」
一如既往,他踏進私塾後隨即穿過課堂專用草屋,來到後方張晉元的書房裡。
書案前坐著一位髮鬢斑駁的長者,消瘦的臉頰雖然掩不住歲月的痕跡,但無礙他俊秀逸朗的書香氣息。
隱藏在半垂眉下方的是一對富含精光的狹長眸子,挺直的背脊在在顯示出他剛正不阿、不趨炎附勢的態度,今年五十餘歲的他曾在當朝朝廷任職,聽說現今還有不少學生活躍在朝堂之上。
不過十餘年前,因為牽扯到某事件慘遭罷免官職,雖然事後翻案成功恢複原職,但灰心喪誌他決定從此歸隱山林不再出仕。
在學生的安排下他回到老家開設私塾、教導村莊孩童啟蒙識字維生。本以為會就此度過餘生,冇想到三年前意外發現王生資賦驚人,為了不抿冇人才,他重新聯絡上目前正擔任本地縣官的族裡晚輩,希望能透過地方官員舉薦王生成為當科「童子郎」,進一步為黎民百姓效命。
能得良材而育,是天下師者們此生最幸!
所以這幾年來在他竭儘全力的栽培與教導之下,王生在經文詩賦方麵的造詣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對於市麵上流通的種種詩文賦體也常有精彩的見解。
「阿生,你來的正好!幫我評評這篇「賦」寫得如何?」
昨日,在縣城任職的晚輩剛好托人送來幾卷都城流傳甚廣的賦文,張晉元看了之後對於內容感到相當讚歎,看到王生一來便趕緊招手將他喚來讀閱,想聽聽他的意見。
王生恭謹接過竹簡,仔細瀏覽後便向張晉元簡單陳述己見。他的觀點切入獨特,分析地也非常鞭辟入裡,讓張晉元聽得不禁頻頻點頭、連連撚鬚:
「好、說得真好!馬上幫我研墨,我要立刻提筆回覆。」
雖然遠離了朝堂,但他依舊不改評文寫賦的嗜好。
王生在張晉元沉溺於回書中自動自發走到一旁整理書案,同時準備下午課堂的上課事宜:
幫學生磨除竹簡上的刻字,留待日後重新使用,同時也趁著空檔在竹簡上練字寫賦,很快地一天又過去了。
「阿生,今天就到這裡吧!」
黃昏的光線從窗戶斜射入內,張晉元依舊埋頭書寫頭也不抬地對王生說。
「知道了!老師,我明日再過來。」
他理了一下麵前書桌雜物,將竹簡捲起整齊放置一旁後對著張晉元拱手揖禮告彆。
「啊~對了!忘記告訴你,「昌平書鋪」的掌櫃前日讓人來說請你月底前去一趟店裡交竹簡,順便支領款項。另外再順道幫我走一趟縣城送封信到張縣令的家中。」
「是!老師。」王生恭謹答應。
如果冇算錯的話,這趟書肆發下來的款項應當不少,扣除掉日常開銷剩下的結餘也許能在縣城中多買點什麼。
“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他想。
胭脂水粉?首飾衣裳?對一條「鹹魚」來說這些好像都派不上用場。
於是乎,他陷入了深深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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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煩惱啥?簡單,買吃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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