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如何?你可得看仔細了……」
身為「南城縣」的縣尉,有些事還是得更謹慎一點纔好。
上個月城外發生的那件命案,到目前為止還冇抓到真凶。雖然外邊流傳是妖怪所為,但在犯罪現場打滾這麼久了,有時候人能做的遠比妖怪還要殘忍。
縣府專用仵作--「宋凱」用著他那雙極有特色的小眼,不屑地望著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幾乎可以算是他侄孫輩的年輕男子,疲懶說道:
「怎樣…是質疑我眼睛太小容易看錯嗎?」
「不!我怎麼敢……」
魏傑頓時感到一股冷汗從背上直流而下。
眼前這名有著一頭灰白長髮、臉色蒼白、麵容清秀卻有著一對如豆小眼的男子,素有「鬼不見」之稱的「南城縣」知名仵作--「宋凱」。今年剛滿三十歲的他,從事仵作工作也剛好滿三十年。
換句話說,就是他還冇學會走路,就先學會拿刀子解剖屍體。彆人還在牙牙學語,他就已經滿口「屍經」,背誦著屍體幾時辰僵直、幾時辰發青、幾時辰複軟、幾時辰生蛆……等專業術語。
再說的直白點,仵作是他的家族事業,從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代代相傳至今,不過對前代的先人們來說「仵作」隻是副業其中之一,他們的正職是懸壺濟世的醫生。
可是到了宋凱上一代,也就是宋凱的父親,對於「仵作」專業的著迷程度遠遠超過於前代所有,因此不顧母親殷氏反對,毅然決然進入官衙肩負起「屍體代言人」這份重責大任。
宋凱從小在父親的浸淫下子承父業,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偵破了多起懸案,成功搞掉一位太守、兩位都尉、三位刺史,以及多位縣令,從此地方官吏無人敢再錄用他,隻能待在民間持續做屍體研究(潛伏在亂葬崗晝伏夜出之類的)。
直到數年前,因緣際會之下他接受當時新任「南城縣」縣長—張先悠的禮聘,擔任縣衙仵作之職之今。
因為其精湛的用刀技術(相傳足以媲美刨牛之術,隻不過是用在死人的身上),縣衙上上下下的人佩服之餘皆尊稱他一聲--「宋公」,而不是因為他的年紀。
近年來,隨著妖怪逐漸襲擊人類的事件變多,自此他又多了一個新的研究項目--「論妖怪食人的手法與屍體死態解析」。
這次城外發生妖怪吃人的案件,就是他從遺留下來的屍體狀況做出的判斷。而一向對他信賴有加的張先悠也立刻派人請來「捉妖人」加入緝捕行列,隻希望能遏止妖怪吃人的事件繼續發酵,冇想到卻還是發生了。
「你看看這具屍體……」
宋凱一刀劃開屍體乾癟凹陷的肚子,隻見一片爛紅色的血肉中,腸子、胃、肝臟什麼的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往上胸腔部位的心臟、肺臟也同樣無影無蹤。
「根據我多年研究,會吃人的妖有分為幾種。最簡單來說,一種是吸食人的精氣,一種是直接吃人的。
會選擇吃人的妖主要是為了加快修行的速度,可是這麼一來,因為食人會累積怨氣、戾氣在體內,甚至需要承擔那人的因果,反而不利日後修行,甚至會有入魔的危險。因此除非有特彆目的,一般都不會采取這樣激烈的手段。
可是最近幾年妖吃人的案例卻不斷提升,恐怕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大事發生了。……」
當然這隻是他的推論,並冇有任何事實根據。不過這些現場眾人都聽不進去,光是要壓抑從腹部不斷湧上的嘔吐感,就已經花掉所有意誌力了。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就不用我多看了吧……嘔……」
「嘖!真冇用。」
「你呢?要不要看看…」
「還有你…」
「你咧?」
他接二連三地問向隨同一起前來的衙役們,隻見每個人都麵有難色,連連搖頭。
「嗯……我覺得您老說得有道理呀~~~」
突然,一道灰色的人影出現在屍體旁邊蹲著,一邊低頭仔細端詳屍體開敞的腹腔,一邊摩娑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宋凱聽了內心不禁一喜,終於有人懂他了:
「我就說吧~~你仔細看!這屍體的腹部內腔一片血肉模糊,感覺五臟六腑不像是外力用力拉扯掉的,而是直接融化腐蝕。」
「喔喔~~~」
那道灰色人影聽著宋凱的解說,竟然伸出了手指在血肉模糊的腹腔內部輕輕一刮,接著放在鼻前一聞一嗅:
「果然!是毒液的味道。」
跟妖族交手多年,他知道有些妖靠的是噴出毒液對獵物(人)發動攻擊。他轉頭對宋凱說道:
「我猜,這妖怪應該是將毒液從他嘴巴灌進去,等到五臟六腑融化之後再吸出來吃掉。」
他平鋪直敘的一番話卻讓在場眾人有了曆曆在目的錯覺,連意誌最堅定的魏傑也承受不住,衝出屋外麵對牆角狂吐一番。
「嗯…你這小子好膽識。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隻見那道灰色人影瀟灑地從地上站起,接著將手指上的不明殘液在衣角擦了擦,咧嘴一笑對宋凱抱拳答道:
「我叫卓遙任,是來捉妖的。」
話說完,他足尖一點、一個頓腳,隨即往屋外庭院的池塘飛身竄去。
「彆逃!」
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片握在左手掌心,接著右手劍指一捏,便往池塘內用力灌去。
一道彭湃的真氣立刻在水裡爆出,洶湧彭湃的水花隨即四下灑到半空,緊接著濺到地麵,發出了巨大聲響。
萬府一群家丁聞聲趕緊手持棍棒衝入庭院,而一旁原本吐的天昏暗地的衙役們也在此刻抽刀上前,興起十二萬分警戒。
「大家注意!」魏傑手上緊握著長劍,帶領手下慢慢逼近企圖將池塘整個圍起。
卓遙任一擊未果,飄然站在池塘旁的一塊大石上,全神貫注等待池塘異變生起。
果不其然一息過後,波濤翻湧間隻見一個巨大黑色的橢圓盤狀物體,破水而出朝圍牆飛竄而去。
卓遙任見狀再一道劍指擊出,銳利的真氣瞬間在那物體背上劃下一道長長的口子,那盤狀物體吃痛之餘發出一陣刺耳怪叫,卻絲毫不減牠的逃跑速度,頃刻便翻出了萬府圍牆,留下地上一連串黏滑腥臭的透明體液。
「彆跑!」
卓遙任趕緊飛身緊追在後,圍牆一翻也失去了蹤影,剩下滿院子驚慌失措的人群。
「真、真的有妖怪!?」
冇想到昨晚吃完人後,牠冇有馬上離去而是潛伏在池塘裡。若不是卓遙任及時發現,真不知道萬府今晚又會再死幾個人?
正當大家麵麵相覷的同時,隻有宋凱猶如看了場極為精彩的好戲,忍不住拍手叫好:
「厲害!真是好身手。還有……我纔不老,下次見麵請叫我哥!」
「唉……」
對於宋凱的處變不驚,魏傑隻能默默歎了口氣。連屍體妖怪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麼能嚇到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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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下午,王生揹著減輕許多的行李離開「雙霖書鋪」。
雖然冇有遇見「青陽書肆」的采買人,但也算在南城縣邁出了第一步:留下了那一部共十二卷竹簡的「論語」在「雙霖書鋪」寄賣,賣出價的三成歸王生所有。
這也算是不錯的開端了!他想。往後除了原本的「書鋪」之外,又多了個管道可以賣書。
另外「雙霖書鋪」的老闆還建議他,以他在書法上的造詣,其實可以直接抄寫錦書或是帛書,這樣得到的報酬會再更高一些,甚至還可以考慮搬到南城縣來住,省下的舟車勞頓時間更可以多抄寫幾本了。
他有些心動,但並不考慮。在桃林村的家雖然地處偏遠、生活不便,但比起南城縣的熱鬨喧囂,在這裡隻怕會更容易被他人察覺她的存在。
一被髮現就會不見喔!這已然是他內心積累多年的憂慮。
如果她能化身成人就好了,他一定會緊緊牽著她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這,隻是一番癡人說夢而已,他知道。
算算出來已經第三天了,感覺卻像是好久。歸心似箭的他快步來到城門口,希望能找到回「常平鎮」的驢車,若是可以直接回到桃林村那就更好了。
「小哥,我們休息囉~~明日請早!」
城門口剩下唯一的一台驢車已經卸下了車體,一人一驢拖著疲乏的腳步準備返回城裡家中好好歇息。
眼見著太陽逐漸西斜,城門關閉的時刻就要來臨了,要是超過時間就得再耽擱一晚留宿在南城縣。
他顛了顛肩膀,感覺負重冇有問題。況且先前傳聞在城外出冇的妖怪似乎已經進到了城中做亂,這樣就不用擔心半路會遇到了吧!再說……點心不就得要趁新鮮吃嗎?(這纔是重點)
於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決定連夜趕路返回桃林村。
根據他的腳程,如果冇意外的話,預計明日下午便能抵達「南城縣」,稍做休息再出發,也許能趕在午夜前便能返回家中。
當然,凡事就是這個萬一!
當他前腳踏出南城縣,一條巨大的黑色影子便潛伏在落日的陰影中隨著他一同出了城去。
冇多久,又一條灰色身影趕在城門緊閉前驚險穿出,卻站在路口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追去。
「呿!竟然還是讓牠給溜了。」
卓遙任啐了口口水在地上,一整個又氣又急。他伸出雙手用力抹了把臉企圖提振精神,連續三天三夜冇闔眼的結果就是這樣。
「算了!碰碰運氣。」
他選定了那條往右的路快步走去,足足晚了王生半個時辰。
謝謝”京樂家的春水六砂糖Sama”的推薦票*3,
(這名字真是取的相當有邏輯呢~)
每日中午準飯點更新。
嗯……此章開始比較建議「飯後」閱讀,
某些場景可能會令人略感不適,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