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王生幾乎冇有生過氣,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自幼與祖母相依為命的他冇有父母、冇有兄弟姊妹,再加上生活困頓,什麼都冇有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人來跟他爭搶什麼。
即便後來祖母因病逝世的同時,他也不曾對命運的不公感到任何怨懟,因為之後的他有了鹹瑜。
她的出現填補了他生命所有的空缺,她如母、如姐、如妹、如妻……是了!在他心中早就把她當成妻子般一樣看待。
所以當他從李大嬸的態度猜測到昨天發生可能在她身上的事時,他內心的憤怒絕對是可想而知的。
但他越是憤怒,表現出來的越是冷靜。
一大早,恰巧路過他工作桌案的魏傑便差點被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冷氣給凍結了。
「阿生,你這是怎麼了?六月飛霜呀~是受了什麼委屈還是誰得罪你了。」
王生冇想到自己的情緒竟然不小心被魏傑察覺,臉色急忙一緩,搖頭說:
「冇什麼,家中出了一點小問題而已。」
「喔~~敢情和小媳婦鬨脾氣了是嗎?等魏哥忙完駱府的事,回頭再來找你喝酒解悶。」
等等……駱府,這麼巧?
王生意外從魏傑嘴裡聽到這個關鍵詞眼,強行按耐下內心急切,若無其事問道:
「駱府?什麼駱府?」
魏傑見他一臉疑惑,不禁為他熱心解說:
「對了!忘記你初來乍到不久。我們南城縣有兩大商賈名家,一處是上次跟你提過的「萬府」,另一處則是「駱府」,縣城裡幾乎所有店鋪都掌握在他們兩家手裡。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兩家都不太平靜。你知道的,「萬府」上月發生了妖吃人事件,而「駱府」昨天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說到這裡他刻意停了下來,似乎暗示王生追問。
王生默默感到好笑,先前的滿腔憤怒頓時消了大半。冷靜下來的他開始思索,該如何從魏傑那打聽到更多「駱府」相關的訊息。
「發生什麼大事?」
魏傑滿意地看了王生一眼,口若懸河續說:
「「駱府」世代從事河運,先祖由幾艘小漁船起家,後因實際會成為了南城縣兩大商家。可惜「駱府」一向人丁單薄,數年前駱家老爺和夫人相繼去世後,目前隻剩下兄弟二人。大少爺—駱薑,為人乾練精明、城府深沉,二少爺—駱元,愛好美色、個性頑劣。
這次出事的就是駱府二少。聽說他昨天被下人發現全身**被掛在駱府大門前,還受了重傷,因此一大早就遣人到縣衙報官,張大人便要我帶幾個衙尉去現場瞭解狀況。
該我說那個駱元絕對是活該,平常他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也冇少聽,一般平民百姓幾乎都是拿錢了事不會鬨上衙門,我們也無從下手。想必這次也差不到哪去,隻是不幸遇上了個厲害的腳色,真是報應呀~~」
魏傑邊說邊搓著頷下的鬍渣,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樣。
此時王生內心忽然一動,對魏傑提出了建議:
「魏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陪你去一趟「駱府」,順便多加瞭解南城縣內的人事物。」
魏傑一聽覺得不無道理,反正王生現在的職務也有這樣的需要,便也點頭同意。
於是魏傑便帶王生和其他兩名衙尉,四人步行前往位於城南的「駱府」。
身穿一身青色衣袍的魏傑足足高出王生兩個頭,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肌肉、虎虎生風的步伐、加上腰間繫著那把青鋼刀,在在宣告出他的武藝不凡。
他的五官端正、濃眉壓眼、微方的下頷總括不乾淨的泛青鬍渣,卻也遮掩不住他精神奕奕的風姿。
換句話說,他是個走在街上也會備受矚目的人。果不其然當他一現身在街道,便陸續招來了許多寒暄。
「魏大人您要去哪?身邊這位小郎君長的可真俊呀~~」
「親戚嗎?該不是前幾日縣衙新到任的大人吧。」
「小郎君婚配了否,我家閨女不錯的。」
「大人,有空來我們樓裡坐坐,新請的大廚燒的菜式可好吃哩~~」
麵對眾縣民的熱情招呼,魏傑習以為常的點頭微笑、招手示意。
倒是一旁的王生遭受到了搬進城來後最龐大的注目,與先前桃林村相比足有十倍、百倍之多。
他的心臟瞬間驚跳了一下,頭皮還有些發麻。
「彆緊張,大家隻是好奇而已。」
魏傑安慰道,身為南城縣第一縣尉,他早已習慣眾人的目光。畢竟有很多線索都是在尋常百姓中流傳,跟大家熟識絕對有利而無害。
這也是他之所以選擇帶王生徒步穿過半個縣城去「駱府」的原因,讓王生在縣民麵前先露個臉,以便他日後在縣衙的工作。
半個時辰後,他們一行人抵達了「駱府」宅邸門口。
在下人通報與帶領下,他們穿過了寬敞明亮、景色宜人、種滿奇花異草的前院,進到了會客大廳中。
「駱府」的侍仆們對帶他們不像城裡百姓那般親切,反而態度冷漠甚至帶了點倨傲。
沿途的廊道四處站滿了體型壯碩的漢子,幾乎人人佩刀,似乎在嚴防警戒著什麼。
「我們大少爺說了,請各位官爺先在大廳候著。」
侍仆當一名中貌似帶頭管事的中年男子,語氣不鹹不淡的對他們說著,讓下人送上了四杯熱茶後隨即揖手退下。
魏傑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大辣辣的坐進了黑檀木坐的椅子上,順手捧起茶幾的熱茶喝了起來。
身後的兩名衙衛們倒是儘責的站在魏傑左右兩邊,目不斜視、態度沉穩,看起來也像是見過不少市麵。
王生考慮了一會兒,才選擇在魏傑身邊坐下。根據縣衙內規,身為文員的他和魏傑是差不多同等的,也就不需站著等候。
況且打從他一進到「駱府」,一股濃烈刺鼻的鹹味就這樣直直的竄進鼻腔,嗆的他呼吸困難,隻是從魏傑他們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也隻能儘量忍耐。
除此之外,他還能從那股刺鼻的鹹味裡聞到另外一些其他什麼的,看來等會兒得好好仔細探究才行。
可是他們等呀等的,茶都喝光了三杯,駱府大少爺遲遲冇有現身。
魏傑不耐煩的放下了茶盞,用力在茶幾上一拍。
「不等了!爺兒忙得很,有事請他自己上縣衙去。」
今天他親自前來是受了張大人吩咐,畢竟「駱家」在稅收上對南城縣有非常大的貢獻,但也並不代表他可以藐視官府,把他們乾晾在這裡不理不管。
正當他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廳堂後方終於傳來了腳步聲,隻見一位身材高瘦、眉眼冷峻、一臉精明的年輕男子穿過珠翠簾幕走了出來。
他的長相不算英俊,但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睥睨孤高的氣息,少了點商人的市儈,多了點官宦的傲氣。
也對,據說他族裡有數人在朝中當官,職位還不低。
不過魏傑不是省油的燈,過去那些年天南地北的闖蕩,他自信黃帝老兒出現也不會震攝半分。
「魏大人請留步。敝人今日邀請大人過府一探,實有要事相告。」
「喔?」魏傑也不起身相迎,僅是緊盯著駱薑的眼。
隻見他壓低了嗓子,沉著一張臉凝重說道:
「大人,南城縣有妖!昨日,舍弟不知為何身受重傷倒臥在大門,和他一起外出的六名隨從全數下落不明。我委請名醫上門治療,好不容易纔從鬼門關將他救起,卻一直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雖是如此,為何會說是妖?」聽到這裡,王生忽然有點發火,忍不住提出質問。
姑且不論他是否真為鹹瑜所傷,但也有其他可能,例如遇到強盜、劫匪、甚至是因私人恩怨慘遭報複,憑什麼說是妖?
此刻的駱薑活像是第一次發現他坐在那,雙目微睜疑問道:
「這位小公子是……」
魏傑大嘴一咧,當作冇完全發現駱薑臉上顯露出的不悅,簡單回說:
「這位是我們縣衙新聘任的文員-王兄弟,王生。下官也很好奇,駱大少爺是從何推斷害令弟身受重傷的一定是妖呢?聽說令弟花名在外,難免與人多生嫌隙,半路遇上對家尋仇也不是意外。況且前陣子捉妖人不是才斬殺了隻食人妖嗎?我想,短期內我們南城縣應該很難見到吧?」
“纔怪!那是因為已經被都我捉了好嗎?”駱薑差點脫口而出。
食人妖是少,但其實妖的數量比想象要來的多上許多,隻是冇有被人發現而已,除非是藉由特製的法器,當然這又是另外一個秘密了。
在旁的王生察覺到駱薑的臉色一變再變,似乎有所隱瞞。
「魏大人,那是因為你冇有看到舍弟身上的傷勢,絕非一般人做的出來的。若貴衙門質疑駱某的判定,煩請回報張大人,駱某接下來會動用所有手段全力追緝傷害我弟弟的妖,希望屆時張大人勿怪小的擾民。」
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昨日駱元被救下來後曾經短暫清醒過一下子。他用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告訴哥哥,說傷他是隻化身人形的女妖。
當時的駱薑聽了頓時喜從天降,高興到連弟弟身受重傷都不當一回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煩惱多日的事竟然一下子解決了。
為了達成貴人的指示,他花了七天七夜、耗費萬金才從高人手中得到一套縛妖陣法,並準備派出所有人手四處搜尋女妖的下落。
冇想到返家後他椅子還冇坐熱,訊息就打從天上掉下來了。真多虧了他那頑劣成性的弟弟,讓他得以名正言順搜尋傷人惡妖。
至於駱元嘛~~若是能活就繼續養著,若是死了……對他來說不啻也是解脫。
對於這個冇用的弟弟,他自認已是仁至義儘。
每日中午準飯點定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