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大到大,王生第一次麵對這麼長時間的休假。
當他得知自己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不用上縣衙當差,並且還會有一筆不小的賞銀時,當下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不用工作、還有銀兩可拿……這是什麼神仙生活。
「這、這怎麼敢當。」
王生半躺臥在床上,對著特意前來探視的張先悠和魏傑愧疚說道。
張先悠含笑回說:
「這次查緝駱元勾結水盜販賣私鹽的案子,你不僅不顧性命安危自願擔任誘餌,甚至還身陷險境差點遭賊人毒手,於情於理,這點補償絲毫不以為過。」
「就是說呀~~我們家王生差點就死了呢。嗚嗚嗚……」
隻見鹹瑜抱著一碗剝好的菱角在坐在窗邊榻上啃食,臉上完全看不出來有半點憂傷。
也是!經過一整天的檢查,王生除卻那身破爛的衣裳外,全身上下可以說是分毫未損,什麼外傷內傷都冇有。
隻是在鹹瑜的堅持下他必須躺在床上靜養,即使縣長張先悠帶人特地前來探視也一樣。
但魏傑狀況就冇他這麼好了。
前日那場混戰不僅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刀傷十餘處,最嚴重的是左手上臂那道深可見骨、長達三吋的傷口。
所幸宋公不僅對縫合屍體很有研究,對活人也是。在確認筋脈冇有受傷的狀況下順利將傷口縫合包紮,隻要靜養個月餘應該就可以恢複正常使用。
隻不過……
王生見到了魏傑那幾乎纏繞了整隻左手臂的包紮後,忍不住關心問道:
「魏哥,你的手……冇事吧?」
魏傑搖頭,堅強表示:
「冇事,宋公治療外傷的手法厲害的很,大概個把個月就能複原了。」
雖然他嘴上說冇事,可誰知他當日可是痛苦了一天。
倒不是因為臂傷難忍,而是宋凱罵人的本事更加出色。
「你們說的宋公……是誰呀?」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鹹瑜第一次聽到這個人名。
魏傑一聽臉色不禁隱隱發青,張先悠的臉色也冇好到哪去。身為主謀者,他所受到的責備也冇少到哪裡去。
隻有王生冇有察覺,笑著向鹹瑜解釋:
「宋凱先生是縣衙的仵作,專門負責辦理那些死因難辨的案件。前一陣子他受本郡太守邀請前去南昌縣協助辦案,我也一直無緣見麵。隻知道縣衙裡所有人都尊稱他一聲宋公,想必一定是位很厲害的人物吧?」
張先悠和魏傑紛紛點頭,他的嘴可比仵作技術厲害多了。
話說回來,宋凱和魏傑兩人可是親戚呢。
今年剛滿三十的宋凱大魏傑四歲,兩人是叔侄關係。宋凱的大哥是魏傑的養父,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從小一塊長大的。
而魏傑之所以會走上衙尉這條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宋凱的關係。
宋凱從小天賦驚人、幾乎說是過目不忘,但卻有個不為人知癖好,喜歡接近和研究屍體。
為了能讓這份興趣能夠光明正大,年僅八歲的他毫不猶豫選擇了「仵作」當作誌向。
恰巧這時他的長兄從外頭收養了一個孤兒,也就是當時年僅四歲的魏傑。自此魏傑便跟在宋凱的屁股後頭,隨他上山(亂葬崗)下海(義莊)。
為了保護宋凱,他六歲起便開始習武,意外發現他在武學上的天賦,兩人形影不離,一直至今。
隨著年紀漸長,宋凱的名氣也隨之遠播。
十餘歲的他在當地官吏的舉薦下,進入朝中任起了官職,魏傑也因高超的武藝擔任掖庭護衛,不料卻意外捲進了一連串的朝政之爭,也結識了當時位列九卿的「張晉元」,和他子侄輩的「張先悠」。
總而言之,隨著「張晉元」辭官歸隱,「張先悠」自請下調外放,宋凱和魏傑也離開了紛爭之地,自此輾轉流落民間各地,留下不少驚人的破案事蹟。
數年前,張先悠在擔任某縣縣長時和宋、魏兩人再次相遇,在他誠摯的邀請下宋凱和魏傑重回府衙任職,一直到今天。
直到張晉元在桃林村收了王生當學生,才連結起他們之間的關係。
宋凱之所以會如此生氣,主要是因為不想魏傑涉險。所以當初張先悠和魏傑兩人做出查緝私鹽的研議後,便是打算瞞著他私下進行。
巧的是在他接受郡太守邀請前腳離開不久,王生後腳隨之進到衙內。接著因為鹹瑜的關係觸發了駱元的行動,讓整起案件得以順勢進行,最終得到了這麼好的結果。
但這些宋凱根本都不予理會,他隻知道魏傑受傷了。
今天一早,當他寒著臉出現在縣衙、身後跟著左手被嚴密包起的魏傑時,張先悠不禁冷汗涔涔,趕緊藉口帶魏傑前來王生家中探望。
想起等等還要回去麵對不知道會罵成怎樣的宋公,張先悠不禁歎了口氣:
「唉~~冇事就好。你好生養病,縣衙這邊的事不用擔心,本官自有分寸。」
「是。」
「阿生,好好休息。魏哥我……我改日再來探你。」
不知為何,魏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隱約流露出視死如歸的決心。
「魏哥你也是,等你傷好了我們再一起喝酒。」
送走了張先悠和魏傑,王生這纔有了準備休假的真實感。
「不然……我們出去走走,妳……有想去的地方嗎?」
王生對坐在窗邊專心吃著菱角的鹹瑜問道,語氣帶了點忐忑。
「嗯,什麼?」
雖說秋天菱角纔是產季,不過這批早收的菱角吃起來也甚是鮮甜可口。
她覷了王生一眼,抱著那碗菱角從榻上跳了下來,接著腳步輕盈地移動到了床邊,一屁股就坐到了王生身邊。
「偌!很甜的,你吃吃看。」
她拈起一枚淡藕色的菱角,想也不想順手就遞到王生的嘴邊。
王生遲疑了一下,張口將菱角接了過去,唇瓣不小心碰到了鹹瑜略帶冰涼的手指,一張俊臉頰頓時漲得通紅。
「怎麼回事?是有那麼難吃嗎?」
見到王生這副模樣,她不解地從碗裡拿出一枚菱角放進嘴裡仔細品嚐:
「嗯嗯,很好吃嘛~~還是你發燒了?」
她一個傾身,企圖伸出白嫩的小手放到王生額頭上測量體溫。
此刻的王生竟猶如怕被烙鐵燙到一般倏地向後倒去,害得鹹瑜也跟著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趴到了王生身上,兩人尷尬地交迭在一起,百分百密合無距離。
如果這時表情文字已經被髮明瞭,那王生的表情會是這樣:
「━Σ(゚Д゚|||)━」(驚嚇)
而鹹瑜的會是這樣:
「(≧∇≦*)」(興奮)
實在是太久、太久冇有躺在王生的胸前了。鹹瑜忍不住用手在他寬厚的胸膛來回又搓又摸,一臉懷念:
「啊~~冇想到已經變得這麼厚實了。手感真不錯……」
麵對鹹瑜這輕薄唐突的舉動,王生隻能表示無奈。(畢竟也算習慣了……)
他強忍著胸口陣陣劇烈的心跳、壓抑體內不斷翻湧的燥熱,將雙手輕輕悄悄(偷偷摸摸)放上了她的後腰,然後羞紅著臉享受這片刻軟玉生香的投懷送抱。
說是片刻,是因為他知道下一刻房門就會被人無情地用力推開。(全拜他靈敏的狗鼻子所賜。)
「小姐,我把張大人他們送來的蒲陶洗好了,快來趁新鮮吃~~」
「蒲陶,什麼蒲陶?喔~~據說是原本生長在大苑國,又香、又甜、又多汁的紫色果子嗎?」
看到思古拿手上端著的那盤深紫色、拇指般大小的小圓果,鹹瑜開心地從床上跳下竄到思古麵前,連盤帶果一併接收。
麵對空蕩蕩的懷抱,王生內心不免失落,同時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下次一定要將房門好好鎖起。
「嗯嗯……你剛剛問我什麼?」
鹹瑜瞇著雙眼、心滿意足品嚐著鮮甜多汁的葡萄,重新回到方纔的話題。
王生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從床上起身來到鹹瑜身旁坐在榻上,接著拿起一顆葡萄細心剝皮後,遞到她麵前輕聲念道:
「古詩有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而如今妳投我以菱角,我報之以蒲陶……妳以為何如?」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在一起吧!這對少年來說,已經算是**裸的情話。
王生臉色微紅,萬分企盼鹹瑜的迴應。
可鹹瑜卻隻是睜著一雙大眼,迷濛地回望著他:
「我覺得……木瓜、木桃、木李聽起來都很好吃。思古,現在外麵買的到嗎?」
思古甩著頭上的那束呆毛,認真思索:
「我想想,木瓜前幾天在早市有看到過,木桃、木李嘛~~似乎要到春天纔有……」
「夠了,先把這些蒲陶吃完吧。」
王生無奈將手上剝好的那枚蒲陶塞進鹹瑜嘴裡,終結主仆倆文不對題的談話。
他懷疑他和鹹瑜跟思古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咦?不提還好,一說起來還真是……
難道妖的世界裡就隻有「吃」這件事嗎?
麵對王生的疑問,鹹瑜馬上給出瞭解答:
「不,還有喝的、和其他玩樂,另外就是修煉了。」
「修煉?怎麼修煉?」王生的好奇心被勾了出來。
思古說:
「以前我就是站著發呆、曬曬太陽和月亮。不過小姐之後教我,曬太陽和月亮的時候不能隻是發呆,還要專注於體內靈氣的流動。
靈氣流動到哪,意念就要跟隨到哪,最後再將所有靈氣集中收納於妖丹之中,完成一個靈氣循環,就這樣。小姐,我這麼說冇錯吧?」
其實修煉的法門並冇有那麼簡單,是分為許多境界的。不過為了配合思古的程度,這堪稱入門的修煉技巧對他們來說剛剛好。
鹹瑜補充:
「當然更進一步則是需要搭配法訣,隻是礙於不同妖類,修煉的法訣也有所不同,越高階的法訣越難取得。
一般來說,對像思古他們這種自我修煉的妖,要再進階相當困難,能夠化身人形已經是少之又少的例子了。」
「小姐說的對。要不是因為遇到小姐,我和阿左阿右到今天還隻是個渾渾噩噩的小妖,絕對修煉不到如今這種程度。」
王生邊聽邊點頭,聽完後隨即提出疑問:
「那……人也可以修煉嗎?」
如果能夠修煉,那麼他是否能更接近鹹瑜,甚至壽命也能延長、陪在她身旁更久的時間呢?
「當然可以。」鹹瑜理所當然回說:「人族裡便有一小撮的人專注於修煉成仙之道,你們稱之為「方士」。
跟妖一樣,他們遵循著人族特有的修煉法門,吸收日月精華、利用天地靈氣,企圖在有限的壽命中獲得得道成仙、與天同壽的機會。」
「那妳知道人該如何修煉嗎?」
「嗯……我隻知道最簡單的入門法訣對人或妖應該差不多。」
「喔?那妳可以教教我嗎?」
「你?!」
鹹瑜有些訝於王生居然會對修煉感到興趣。
不過人嘛~總是對長生不老無法抗拒的不是嗎?對妖也是。
「既然如此,我教你最簡單的方法,從打坐、引氣入體開始。首先盤腿而坐、背脊打直、雙目微垂、雙手自然擺放於膝上。呼吸輕緩,意識集中於雙眼之間。
想象小腹有一道溫熱氣流向下蔓延,沿著身體中軸自下往上,從後至前完成一個循環,然後再一個循環、又一個循環……」
王生不虧是個品學兼優、認真向上的好學生,在鹹瑜解說的同時便已跟著在榻上打坐。
等鹹瑜初步講到一個段落,愕然發現王生竟然已經入定了。
呃……她想,興許他是個修煉天才也說不定。
而他這一入定,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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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淚)說好的假期呢?(大哭)
王生:z…z…zz……
每日中午準飯點定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