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玖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冇有隻請王生一人前來赴宴,看著鹹瑜等人在眼前大啖各式魚類料理,他都有點想向她怒吼:麻煩請愛護一下同類好嗎!?
嗯……很顯然,「同類相食」這個習性對妖族來說普遍是個常態。
其實人又何嘗不是?「同類相殘」的例子往往屢見不顯,就像他目前這個原身,即使血肉同源也逃不過權力、利益的相互爭奪。
但也有完全相反的例子。比方說一個完全不同種族、不同身分、不同信唸的人居然會為他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望向宴席對座的王生深深看了一眼,再次否決腦海浮現的那個不切實際的妄念。
“不、決不會是他的,他當時已經……”
那段塵封多年的回憶太過晦澀,直到前幾日和他的見麵才兀然被重新喚起。
下意識,他擺動了一下那誰也看不見的第九條尾巴,陷入沉思。
「阿生,你吃吃看,這條魚烤得不錯。」
鹹瑜扯起眼前盤中那一大條烤魚的尾鰭,獻寶似地遞到王生麵前。
王生苦笑接過,抱持著難以言喻的心情將那條焦香四溢、酥脆可口的魚鰭放進嘴裡,喀嗤喀嗤地啃了起來。
「好吃嗎?」
頂著鹹瑜的問話,王生迅速點了點頭,餘光一瞥愕然發現座上那位王爺不知為何一直盯著他看。
基於禮儀,他趕緊將口中的魚鰭咬碎吞下,然後喝了口茶清了清嘴裡油膩,恭謹地對上位問去:
「敢問王爺~不知今日命吾等前來赴宴,所為何事?」
他完全不認為當朝四皇子今天邀約單純是想和他們結交,但靈玖一眼就看穿她他內心疑問,馬上回答:
「對她,是。對你,不是!」
接著大手一揮,一位雙手捧著一卷竹簡的侍從立刻門外走入,停在王生麵前。
「這卷竹簡……是你抄寫的吧?」
王生接過後展開一看,確實是他的字跡冇錯:
「記得這卷竹簡,是年前我抄寫給「常平鎮」的「書鋪」寄賣的。」
「那就冇錯了……」
靈玖不自覺摩搓著右手拇指和中指的指尖,這是劉紓思考時的習慣。他繼續問道:
「你知道你抄寫的是什麼嗎?」不知為何,他話裡帶了點追究的語氣,優美的眉峰微微上挑。
王生細看了手中竹簡一眼,發覺自己抄寫的內容應該冇問題,於是態度平和地響應:
「啟稟王爺,是周易。」
「你再仔細瞧瞧。」
在靈玖的吩咐下,王生再次慎重地檢查了竹簡:
「冇錯,的確是周易。」
「喔~~~~」
這下子,靈玖的眉峰已然呈現高高揚起的狀態,一雙美麗的鳳眼似笑非笑地對他說:
「你好大的膽子呀~~~竟敢盜取宮中聖物……」
「宮……宮中聖物……?」他不懂,那明明他是從阿嬤留給他的那箱竹簡裡頭抄寫出來的。
「小人……不明白。」
更何況那捲竹簡的內容還是隨處可見的「周易」,和宮中聖物到底有毛關係?
「喔~~~看來你似乎確實不知。成矩,你來。」
他一聲令下,隻見門外再次走進一名頭戴冠帽、身穿繞襟深衣、年約二十餘歲的年輕男子。
那名男子臉龐微方、麵貌端正、眉宇略寬、雙目有神、顴骨略高。他不卑不亢地朝座上舉手一揖,在靈玖的示意之下,不疾不徐的來到王生麵前。
「抱歉,失禮了。」
話說完後,劉成矩便從王生手中取過那捲竹簡,眼神異常專注地察看了起來。
莫約一盞茶的時間,他輕吐了口氣,接著轉向靈玖回報道:
「啟稟王爺,一字不差,但字跡絕對不同。」
「喔~竟是如此。來人。」
靈玖忽又出聲,從門外喚進了另一名侍從。
這次的侍從手上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擺放著一卷翠綠色玉簡,看來就價值非凡。
「王生,你瞧瞧這卷玉簡上頭寫的是什麼,念出來聽聽。」
當他接過那捲玉簡的同時,他可以明顯察覺那名年輕男子眼中傳來一陣狂熱,似乎這卷玉簡對他意義極其重大。
即使滿腹疑問,他依舊還是小心翼翼展開玉簡,凝神細讀: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
他每念一句,劉成矩的眼神就發亮一次,雀躍之情顯然而見。
他越是如此,王生越感忐忑,彷佛自己正在說著什麼禁忌之語。而這卷玉簡的內容他似乎也似曾相識,不知不覺唸完了一整卷。
「呼~~~~」
至此,王生終於忍不住長籲了口氣。
此時,劉成矩臉上的表情已非狂喜可以形容,幾乎可以說到猙獰的地步。
他強製壓抑著顫抖的雙手,將王生手上的玉簡拿回放在木盤上,接著雙膝一曲跪倒在靈玖麵前激動說道:
「恭賀王爺!!」
有彆於劉成矩的狂喜,靈玖隻是深深看了王生一眼,冷淡說道:
「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王爺,不如我們馬上回京……」
「不急,我另有要事要辦。你先退下。」
「這……」
劉成矩遲疑,此趟前來的目的已然達成,現在應該是要快馬加鞭回京之際,為何王爺竟會……
「成矩先生,您請自重。」
他的語氣完全不容置喙,劉成矩無奈,隻得捧著玉簡悶聲退到一旁。
這一切過程鹹瑜看的是滿頭霧水,忍不住出口詢問:
「這……到底怎麼回事?跟我們王生有啥關係?」
從他先前的口吻聽起來,似乎是把王生當作小偷來看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王生自己也是霧裡看花。反倒是靈玖嫣然一笑,把話說開了:
「是這樣的。幾年前宮中發生一起竊案,有賊人闖入宮中庫房,盜走了一捲上古玉簡。此玉簡乃為當朝聖物,其上記載所用古文無人能懂。
經過數百年的努力,總算得以破解當中少數幾卷,而王生抄寫流傳在外的竹簡,竟和宮中失竊的那捲玉簡一模一樣。
我在無意間購得那捲竹簡,便循線追到了「南城」,就這樣。
現在該換你解釋,你是如何抄寫出那些文字的?又如何會懂?那捲玉簡想必一定在你手上吧?又到底從何而來?」
他連番質問,王生卻一樣都回答不出來。
「我抄寫的是我阿嬤留給我的竹簡,不是什麼玉簡。而那上麵的字……不就是一般在用的字嗎?根本就不是什麼古文。」
靈玖不信,方纔拿給王生看的玉簡是模仿宮中聖物所製,也就是所謂的複製品,但上頭的文字跟現今所使用的文字一點都不同。
他眼神一撇,一旁的劉成矩即刻會意,立刻讓侍從取來筆墨,在紙張上試寫下了幾個古字,而王生絲毫不差的對應寫出一樣的字,同時正確回答出那幾個是什麼字。
但王生依舊堅持他所看到的、寫出的,跟現今流傳的字並無任何不同。
靈玖疑惑了,難道王生有什麼特殊能力不成?
對了……他的長相和他是如此相似,或者……他和他有血緣關係?
「你……聽過「玉笙」嗎?」
而當他看到王生臉上的懵逼時,他瞭了。
也是……他怎麼可能有後代呢?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和尚」呢。
據他說,和尚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不僅得剃個大光頭,更不能食葷肉,真搞不懂當和尚究竟有何樂趣?
他記得他那時候回答:不食葷肉不是因為戒律,而是自幼便不忍心。
「見到那些活著的小動物,不管是:雞、鴨、魚、豬……等,都覺得傷害他們就有可能會傷害到一個重要的人。」
「誰?」
「我不知道。」
「嘖。」
他咋了下舌,卻也把嘴上叼著的那條小魚給放回河中,從此避免在他麵前捕食。……
回過神來,他已經問出了下一句:
「你……吃肉嗎?」
還冇等到王生回覆,鹹瑜已經替他搶答了:
「王生最喜歡吃魚了,你說是嗎?」
她得意的轉頭望向王生,王生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點頭,內心暗道:
“對,尤其最喜歡吃鹹魚……”
這念頭一起,竟讓他不自覺紅了臉。
靈玖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一般,不知哪來一陣抗拒,冷言說道:
「既然如此,就多吃點吧。」
反正滿桌子的魚類料理,他看了就想吐。
話說回來,既然這麼巧在這裡遇到她,接下來該替自己辦正事了。(先前和王生那番是代處理劉紓的事。)
「待用膳完畢,我希望能再得到一份王生的抄本先行送返都城。」他向一旁待命的劉成舉吩咐道。
王生一聽立刻起身說:
「我現在就可以。」
「好。」
靈玖滿意的點頭,看樣子王生倒是懂得他言下之意。
雖說有點擔心留下鹹瑜單獨和劉紓在一起,不過看她吃魚吃的正歡,再加上她也不是真的冇有自保能力,況且若有萬一……依他目前的能力應該也能即使發現。
因此王生隻是稍微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跟著成矩走了出去。
「那我留一份給你。」臨走前,鹹瑜不忘招呼了下王生。
「不用了,都妳吃吧。」王生笑著搖頭,默默接收了她的心意。
待王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範圍,鹹瑜放下手中那條啃到一半的烤魚,滿臉戒備立刻對靈玖展開質問:
「你到底想怎樣?我警告你,不準打王生的主意。」
「嗤~」
麵對鹹瑜炸毛似的反應,靈玖不怒反笑,優雅地伸出手托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直瞅著她:
「就憑妳……」
當年要不是她意外的變身嚇到他,她早就喪命於他爪下了。
「如果我說我看上他了……妳又能奈我何?」
鹹瑜一聽,忍不住拍桌大怒:
「好呀!想當初你大搖大擺上我們「瀲灩湖」說要搶寶,而如今明目張膽在我麵前說要搶人,當我好欺負嗎?」
坐在宴席最末的左右兩兄弟見狀,也趕緊扔下手上炙燒魚條奔上前來助陣。
他們的舉動成功觸發了靈玖身後站著的護衛,腰間長劍紛紛「刷」地!一聲半出劍鞘,隻待主子一聲令下。
豈料靈玖卻連眼也不眨,反而平心靜氣地揮手讓在場眾人全數退下。
接到指令的陌行有些吃驚,因為一般情況下劉紓極少讓他離開身邊。但他對靈玖向來言出必聽,便也帶著手下魚貫退到了屋外,分散守在四周隨時待命。
隻有思古還在狀況外,她一手抓著一塊鮮炸魚酥,一手挾著魚肉丸子,邊想著:
“不是才吃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要打起來了?難道……這些魚不合那位王爺的胃口嗎?”
嘿~~還真讓她說對了一半!
每日中午準飯點定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