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發生的一切,快如一場夢。
連眨個眼的時間都冇有,鹹瑜眼睜睜看著王生被那不人不妖的「人.妖」用力爪狠狠紮穿了肚子,又眼睜睜看著他將手刺入那「人.妖」的胸膛,然後掏出一顆黑到發青的心臟瞬間捏爆它。
趕在王生昏迷倒地之前,她一個竄身攔腰將他抱住。
眼見鮮血依舊汨汨不斷自他腹部的三個口子流出,她焦急地掏出了懷裡的那顆「百金蓮子」,大大咬下一口在嘴裡咀嚼成糜後,頭一低、以唇瓣相交的方式渡到王生嘴裡,讓他服下。
「百金蓮子」除瞭解毒,聽說對於內外傷的治癒也極有奇效。
果不其然,當那口蓮子糊一進到王生嘴裡,他腹部的傷口立刻泛起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一下子便恢複如初光滑無痕。
鹹瑜見狀不禁鬆了口氣,抱著王生坐到了地上,整個人癱軟無力。
「呼~~好險。」
她伸手探了歎王生的鼻息,發現他的呼吸悠緩綿長,除了因失血過多導致臉色略微慘白外,其他應無大礙。
所以他現在這樣是……睡著了吧?她不敢肯定。
現在應該做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歇息一番,待王生醒來後再做打算。
一念及此,她一個使勁將王生背在背上,準備朝瀲灩湖方向前去。
正當她起身同時,忽然一個身影剎時從天而降,停在距離他們僅有幾尺之遙半空中。
鹹瑜隻覺一道幾乎刺穿肌膚的銳利目光冷冷地從她臉上掃過,及至背上的王生,隨即又朝倒在一旁地上的李遠瞥去一眼。
當他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他。
眼前出現的,是一名年約大約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束髮戴冠、身穿一襲銀藍色戰袍。
五官俊秀、輪廓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水色的眸子,就像是把整片寒地之冰封進瞳孔一般,寒氣逼人、令人望而生畏。
戰袍下的身軀極為精實,彷若一動之下便有千鈞萬霆之勢。
最顯眼的是他背後負著一把三指寬、五尺長、劍身彷若萬年寒冰打造而成的透明長劍……
不用說,眼前的他很顯然也是一名妖族,隻是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唔~好冷。」
鹹瑜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是因為他周遭生人勿近的超低溫氣息,而是因為那把劍散發出來的凜冽寒氣。
「妳……」
他麵無表情地吐出了一個字,鹹瑜又再次打了個冷顫,聲音微抖的說:
「你有什麼話就一次說出來,都快把我給凍死了。」
「……」
那年輕妖族默然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緒。
他本出身於上古「冰夷」龍族之後,不善言語的他在想是不是乾脆一劍殺了比較快。
鹹瑜隱然察覺他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殺意,念在王生現在還趴在她的背上昏迷不醒,她不敢過於大意,趕緊趁他還決定出手前離去:
「喂~你到底想乾嘛?不說我走了。」
豈知她前腳纔剛踏出一步,那名男子就立刻拔出那把晶瑩剔透的長劍橫擋住她的去路。
「說,湖裡是不是有妖?」
「妖?什麼妖?」她裝傻:「這方圓百裡裡就隻有我一隻妖。」
同時內心不禁訝然:難道蚌姨他們也不見了嗎?
「冥決」冇耐心再跟她多說一句,揮劍一舉便欲朝她砍了過去。
麵前的鹹瑜看起來也隻不過是隻修練二、三百年的小妖,所以他絲毫冇有將她的武力值放在眼底。
豈料早有所準備的鹹瑜突然衣袖一揮,自指尖激出一發水氣,接著整個人向後一飛一竄,驚險逃過一劍擊殺的範圍,留下一地受劍氣冰凍、滴溜溜打滾的冰沫。
這一擊的失敗並冇有讓冥決心緒有所浮動,他麵不改色接連擊出了三劍。
第一劍,她驚險躲過,被削落了一束頭髮。
第二劍,她狼狽閃避,被割破了一截衣袖。
第三劍,她後繼無力,眼見劍尖即將破體而入,她不禁緊閉雙眼、咬緊牙關,準備承受利劍刺入時的劇烈痛楚......
鏘!地一聲,冇想到那股劇烈的撕痛並冇有如想象中出現,反而被令一股金屬交擊聲所取代。
鹹瑜忐忑不安地睜開了雙眼,愕然發現眼前除了冷到不行的冥決外,還出現了另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輕男子,手持一把青色鋼劍和冥決手上的那把冰劍相互對峙著。
冥決不禁一愣,驚訝目前正和他交手的這名人族男子竟能擋住他奮力一擊。
驀然他一個後退收劍,用那雙凍人的水色眸子盯著他直瞧。
「喂~~妳身上背的是王生對吧?」
鹹瑜轉頭一看,確認那名身穿灰色道袍、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凜然的年輕男子是在和她說話。
她愣地點了下頭,心裡滿是疑惑:
“怎麼又跑出一個陌生人?還認識王生呢。”
不過再仔細一想,符合身穿灰色道袍這個條件的確是有一人……
「你該不會是那個曾在南城縣外救過他一命的「捉妖人」吧?」
「正是在下。」
卓遙任咧嘴一笑,陽光般和煦的笑容讓鹹瑜莫名鬆了口氣。
「阿生怎麼了?是這隻妖傷的嗎?」
眼尖的他看到王生一身血跡斑斑、再加上似乎陷入了昏迷狀態,便如此猜測。
鹹瑜哪能放過這個機會,立刻用力點頭將鍋全都推到冥決身上。
「對,就是他!」
雖然受到鹹瑜誣指的冥決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但若是此刻靠近他定然可以察覺他周遭已經降到了最新冰點,足以在一秒內將人凍成粉末。
「廢話少說,來打。」
他劍氣一揚,霎時將四周空氣凍結出一朵朵冰花,窸窸窣窣掉了滿地。
卓遙任臉色一凜,與妖族交手不下上百次的他立刻察覺眼前這個妖族和尋常妖族不太一樣,如果不是修煉數百年的大妖,便是血統純正的上古妖族傳人。
「等等,開打之前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輸了我還知道要找誰報仇。」
可惜他光明磊落的態度並冇有得到冥決的認可,他二話不說隨即又一劍揮出。
「妹子,還不快跑。」
“你叫誰妹子?我當你阿嬤還差不多。”
鹹瑜不太欣賞卓遙任自來熟的態度,不過念在他幫拉仇恨的份上,還是點頭道謝,然後補了一句:「加油。」
卓遙任再奮力擋下冥決一劍,直到目送揹著王生的鹹瑜平安退場,劍招一變架開冰劍,再伺機從懷裡掏出一塊桃木牌急急催咒:
「天雷力士,玉清有敕。邪妖惡鬼,速起霹靂。急急如律令……」
他法咒念畢,隻見天上一道金色雷電如靈蛇般瞬間竄進了他手上的那把青色鋼劍,原本泛青的劍身立刻一陣劈啪作響、光芒萬丈。
冥決見狀再次提劍欺身而上,不料竟被卓遙任手上那把金光寶劍硬是逼退了好幾步。
方纔,卓遙任催唸的那個法咒的是「天雷咒」。
「天雷咒」顧名思義,引天雷之威,掃蕩世間一切邪惡之物,尤其對於違逆天道、破誓食人的妖更為有效。
但如果遇到的是雙手不沾人命的妖族,其威力即刻減少了十倍有餘,威嚇效果遠大於實際效用。
經過這交手一劍,卓遙任馬上斷定眼前這隻妖並冇有吃過人的血肉,於是二話不說再伸手從懷中手掏出一道桃木符催咒一念。
隻見一道刺眼的金芒頓時閃瞎了冥決的視線,待再次回覆時那人早已不見蹤跡。
剛纔那場短暫的打鬥並冇有給他帶來絲毫情緒上的波動,直到他再次瞥見慘死地麵的李遠。
麵對那具非人非妖的屍體,他破天荒輕蹙了下眉宇,倒不是因為他死相太慘,而是知道他那「妖化」的身軀是怎麼來的。
「哼。」
他撇過頭極為輕蔑地嗤了口氣,接著毫不猶豫朝來時的方向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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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追上來了嗎?」
負著王生逃跑的鹹瑜察覺卓遙任從身後追趕上來,頭也不回地問道。
「放心,我想他短時間內應該追不上。」卓遙任胸有成竹迴應道。
逃跑經驗豐富的他沿途佈下不少小咒術當做阻礙,即使那妖追上來也能稍加牽製,增加他們脫逃的機率。
鹹瑜聽了忍不住鬆了口氣,畢竟她冇有把握能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更何況目前的王生還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
「我們先回阿生家。」
卓遙任提議,他也是前不久從那兒尋過來的。
莫約半日前,他遵守著前些日子和王生的約定,在解決手頭的任務後前來桃林村找他一聚。
冇想到他抵達後卻發現王家空無一人,連整個桃林村也是。這纔在村子四周附近遊走尋找,看是否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說來也巧,無意間他來到了「瀲灩湖」附近,愕然發現湖邊竟然聚集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妖族。
那些妖族們分為兩群,一群在湖邊四處巡邏、一群下水打撈,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刻意隱藏氣息偷偷跟著當中一位看起來身分不凡的妖族進到林子,這纔有了剛纔的經過。
聽見他竟是從瀲灩湖那邊過來的,鹹瑜趕忙開口問道:
「除了那群妖,你還有看到其他的嗎?」
卓遙任想了一下,果斷搖頭:
「冇有。」
得到卓遙任的肯定答覆,鹹瑜心中有了兩個猜測:一、蚌姨他們躲在湖底,冇有出來。二、他們為了躲避搜尋,乾脆從湖中離開。
但不管是哪一點,都無法解釋「穿雲鏡」會突然失效的原因。難道蚌姨他們發生什麼不測了嗎?
一念及此,鹹瑜焦急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回到瀲灩湖去。但是不行,她得先確認王生身體冇有大礙才行。
「那你們呢?阿生怎麼會……」
鹹瑜便將他們回到王家後發生的一切,簡單扼要地向卓遙任說了一遍。
兩個地方、兩群人/妖、在差不多時間內接連消失,這也許不是偶發事件。
他們懷抱著揣測,終於,山丘上王生的家隱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