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雖好,總會有清醒之時。
李二牛悠悠轉醒,身上頭髮沾滿了初秋的晨露。眼前的湖麵上籠罩著一片淡白色水霧,美的像是人間仙境。
他搖晃著略帶昏沉的頭,從一片微黃的蘆葦叢中起身,對於自己為何置身於此感到非常納悶。
「我這是……」
他腦裡最近的一筆記憶停留在午後收攤後,李大娘要他去村裡王大叔的肉鋪買點豬骨準備熬湯,怎麼一晃眼人就躺在這裡,好像一整個晚上都冇回家?
糟了,該不是在半路遇到什麼意外吧,不然怎麼會一點印象都冇有?
他趕緊將自己全身檢查過一遍:
懷裡的錢分文未少,身上也冇有任何傷痕,就是身下”那地方”還有後腰部位……有點痠疼,大概像彎腰砍柴砍太久那樣的疲累。
「奇怪,難道是遇到什麼妖邪了?」
一想到這,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靜瑟的四周伴隨著一兩聲鳥鳴,氤氳的湖麵偶有漣漪泛起消去,這樣的場景不由得讓心生畏懼。
李二牛頭皮一麻,三步並兩步舉腳快步離去,深怕被什麼可怖之物給纏上。
當他的身影消逝在林間小徑時,原先所在的蘆葦叢裡忽然發出一聲幽微的歎息,忽又一陣大風颳起,很快地便將那聲歎息給掩冇了過去。
踏進林中李二牛渾然不覺,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盤算著現在回去不知道趕不趕得上早市擺攤。
再說了自己一整個晚上不見人影,不曉得孃親知道了會不會擔心。
莫約不到半個時辰,他快腳趕回了家中。
隻見妹妹-「李宣」站在門口不住對外張望,臉上滿是焦急。
「哥,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李二牛故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
「我今天起的比較早,想說去林子逛逛順便看看有冇有什麼野菇或筍子可以摘采的。娘呢?」
他四下張望了一下,冇發覺李大孃的身影。
長相清麗的李宣蹙眉回答:
「天冇亮,村裡就派人來請娘去村長家一趟,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去你房間也冇找到人。娘說今天就先不擺攤,要我們在家等她回來。」
「是嗎?」
李二牛搔著頭,和妹妹兩人一道返回到屋內。方纔急著趕路,衣服被路旁雜草上的晨露沾濕。
進屋後的他立刻回到房裡換上一身乾爽衣物,等再次返回前廳,李宣已經在桌上擺好早飯,開口要哥哥一塊吃:
「哥,先來吃早飯吧。」
她一雙美目不住上下打量著李二牛,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麼東西:
「你……昨兒個冇回來吧?」
他纔剛端起一碗小米粥正要喝下,卻被妹妹這句問話給嚇得差點手滑:
「啊、咳,妳怎麼…怎麼可能……」
他硬是把”知道”兩個字吞進肚裡,一臉心虛。
李宣笑而不答,她可是清楚明白這段日子哥哥經常就會從家裡偷跑出去,不知道去哪鬼混。
「哥,你該不會……有心儀的女子了吧?你老大不小了,娘也急著想抱孫。如果有的話你快說,我也好幫忙打聽打聽。」
整個桃林村就這麼大,要是自家哥哥對哪家女子有興趣的也該早有風聲,所以她猜……
「該不會是隔壁張家村的吧?」
張家村和桃林村隔了兩座山頭,來回一趟莫約四個時辰,如果李二牛趁夜出去到隔天纔回,算算時間差不多。
「彆瞎說,哪來什麼女子。就是我剛剛說的那樣,去林子看看而已。」
一向聰穎的李宣將哥哥滿臉不對勁通通看進眼底,內心琢磨該如何讓固執哥哥說實話:
「對了哥,前陣子你讓我打聽的那個錦囊……」
「錦囊,什麼錦囊?」她話才說到一半,馬上被李二牛給打斷。
「就上頭刺繡很漂亮的那個呀~~我上次不是還去阿生哥家幫你打聽嗎?」
當時她還為了那個錦囊特地跑去王生家,結果和他表妹-鹹瑜成了好友。怎麼現在一提他反倒一臉疑惑,似乎什麼都不記得。
果不其然,李二牛說了:
「哪會有姑娘送我什麼錦囊,妳記錯了吧。」
怎麼會?想當初他還一副茶不思飯不想的樣子,吵著要去尋找那個錦囊的主人。
直到最後王生一家決定離開村子搬往南城縣,臨行前鹹瑜還要她跟她哥轉達一個地名--「瀲灩湖」。
自那天開始她哥便時常跑得不見人影,今天甚至到天亮纔回來。
如果這兩件事說冇有關聯是騙人的,所以她才旁敲側擊,看是否能從哥哥嘴裡套出話來。
原以為不善說謊的哥哥會如實道出,冇想到得到的卻是一問三不知,著實出乎她意料之外。
於是,她又試著發問:
「你還記得瑜姊姊說的「瀲灩湖」嗎?」
「什麼「瀲灩湖」?」
李宣認真觀察哥哥的表情,發現他應該冇有說謊,不死心再問:
「那麼夢呢?」
「什麼夢?」
對李宣丈二金剛摸不著的問話,李二牛突然內心一陣煩躁,乾脆將手上那碗小米粥咕嚕一口喝下,用乾淨的衣袖擦了擦嘴巴,再拍了拍李宣的頭:
「妳呀~不要想太多,有空多想想妳的婚事吧。」
三天前,李大娘和村長總算訂下李宣和村長家兒子的婚事,打算等李宣滿十五歲後正式過門。
“也許今早村長派人請她過去,是因為這個吧。”李二牛心想。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誰會一大清早天還冇亮就急著找人去商量喜事。
隱隱,他竟有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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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妹叨叨絮絮,一頓早飯用畢已接近辰時。往常這時李二牛已在早市擺攤賣菜,而現在隻能坐在屋內喝著茶乾等李大娘回來。
直到日過中天,李大娘才拖著疲累的步伐回來,兩兄妹趕緊起身扶著母親回廳堂坐下。
「娘,妳從村長家回來啦。」
李宣倒了杯熱呼呼的茶放進李大娘手中,李大娘也不喝,隻是幽幽地歎了口氣。
「唉~~~」
「娘啊~~妳是怎麼了?」坐在一旁的李二牛關心問道。
麵對眼前一雙兒女擔憂的眼神,李大娘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解釋。但礙於情況緊急,也隻能先行吩咐道:
「今晚亥時前把家中細軟收拾好,隨時準備撤離。」
「什麼?」「我們要離開這裡?」
李家兄妹被李大娘忽然拋出的這句話給震攝住了,久久無法言語。率先回過神來的是妹妹李宣,她瞅著孃親凝重的臉色,試圖發問:
「娘,到底發生什麼嚴重的事了,非得要這麼急著離開?」
李二牛也跟著提問:
「難道是盜匪?」
這幾年來盜匪劫村的訊息時有所聞,像他們桃林村這樣人口極少的地方萬一真的發生,一夕滅村也不無可能。
李大娘聽了之後緩緩搖頭,疲累回答:
「比盜匪還要糟!不多說了,動作快。」
在李大孃的催促下,兩兄妹很快地開始進行打包工作。
在這段時間,李大娘腦子依舊不斷回放在村長家發生的一切:
「大家都到了吧……」
自從老父手上接過桃林村村長之職至今已經過了三十個年頭,「林土旺」始終牢牢記得老父臨終前的叮囑:
「萬一有一天,真的被那些人找到這裡,務必吹響「神螺」向仙人求援,決不要心存僥倖。」
而那一天,似乎即將來臨。
他一一看著房裡的七個人,確認大家到齊了才繼續往下說:
「相信在座各位都曾經從先輩口中得知我們桃林村的由來,躲藏了這麼多年,終於還是被髮現了。
眼前我們隻剩下兩條路走,一條是解散村子、各自分散逃離。另一條是尋求仙人再次協助,另覓他處重建桃林村。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在場七人都是在從小在桃林村土生土長的,現在隻憑一句話就要大家放棄耕耘多年的心血,著實難以信服。
當中年紀最大的「趙伯」率先開口:
「阿旺,這事確定嗎?」
七人中的「張晉元」撚鬚回答:
「不會錯的,這訊息來自朝中密報。」
如前所提,雖然他退出朝堂多年,但朝中仍保有親近勢力,辛苦佈線的結果也終於有了回報。
獲報後他便趕著來告知桃林村現任村長-「林土旺」,並請他儘快集合幾家代表。
包括張晉元自己在內,其餘尚有:林家「林土旺」、李家「李王氏」(李大娘)、趙家「趙平」、孟家「孟旭安」(孟老頭)、陳家「陳舟」,還有何家「何木」。
當初桃林村建村之際以這七家貢獻最多,也因此成為了村子的決策代表。
「既然是張夫子所說,那十之有**是可能的。隻是我們從建村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若是要找早就被找到了,為什麼拖到現在?」
陳家代表—「陳舟」今年三十餘歲,隸屬陳家第三代。因為年紀尚輕,對於桃林村建村始末始終冇有在座其他幾人要來的清楚。
他之所以有疑慮,是因為家中最小弟弟的媳婦好不容易有孕,要是此時貿然撤離怕對腹中胎兒有害。
況且他生於斯、長於斯,和這塊土地已經建立起深深的情感,豈是說拋下就拋下。
年紀最輕的「何木」同樣也站在反對立場,二十歲的他纔剛訂親而已。
林土旺何嘗不想留下,但他一方麵他肩負著村長的使命,再加上先代多年下來不斷的叮囑,撤離是必然的選擇。
倒是此刻,一旁始終沉默的孟老頭突然發話了:
「我說你們這些小輩真不怕死。逃了,還有機會勉強保住一條小命。不逃,隻怕生不如死的折磨會讓你悔不當初。」
孟老頭削瘦的臉頰帶著一陣不容察覺的戰栗,混濁的眼瞳浮現一絲死裡逃生的驚恐。
「為什麼拖到現在才被找到,主要是因為當朝那位年紀也大了……」
桃林村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要從一百年前開始說起。……
再次宣告(88)目前暫無內文,
後續有機會再行補上,
不影響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