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是鹹魚自孵化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何謂「貴族」生活,除了躺著、坐著、站著,其他幾乎什麽都有專人服侍。
舉例來說,從早晨睜開雙眼開始:
首先,侍女們會奉上香味四溢的蘭湯供她洗漱。
接著脫下軟綢睡衣、換上雲紋金繡錦衣,再花上半個時辰的時間梳頭、盤髮、上簪,然後描妝繪麵、挑選隨身玉飾又會再耗上半個時辰。
整裝結束後總算到了早膳時間。
在接過侍女門遞上來的茶盞漱口,率先上的是三樣開胃小食、三項米麥主食、三盅滋補湯品(甜鹹兼具),一共九件。
用餐結束後是消食時間。
此間馬車會找一個景色優美的地方暫停,在侍女們的簇擁下到外頭散步兼散心,莫約半個時辰過後纔會再次啟程。
啟程後,馬車上會安排專人跳舞、奏樂、甚至吟詩歌誦,好不愉快。
由於行程的關係,午膳亦是在馬車上食用。
比起早膳,午膳的品項更加豐富。
除了開胃小菜、米麥主食、甜鹹湯品,更多了雞豬羊三肉料理以及多盤鮮蔬百燴(每日菜色不同),香茗美酒自是不在話下。
一番吃飽喝足,則是到了午憩時間。
在嫋嫋薰香中,身心放鬆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又是另一輪歌舞娛樂的開始。
傍晚,伴著徐徐涼風,在簡單用完茶點後不久又到了晚膳時間。晚膳豐富自然不在話下,大約是早膳加午膳乘以兩倍或三倍以上的內容。
從上可推算出,此行王府安排的馬車遠遠超過二十之數,足以在官道上排成長長一列,簡直教人歎為觀止、望塵莫及。
一路上浩浩湯湯的車隊,理所當然引發許多討論。
冇多久官道沿途城鎮的大小官吏、富貴人家都知道,這豪華馬車上乘坐的是四皇子邀請入京的貴客,誰都不敢輕言怠慢。
十幾天後,攤在馬車裡的鹹魚發出了震天價響的第一句感言:
「啊~~~~太奢靡了,這樣的生活。而且……我覺得我好像胖了。」
“嘖。”
她這句話一出,立刻引來在場眾人一陣內心的言語撻伐。(礙於淫威,敢怒不敢言)
“妳總算有自覺了。”—by 思古。
“不管妳變什麽樣子”、”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by 左右。
“真希望有一天,我做的料理也能養胖妳。”—by 梨兒。
“呃~~有差嗎?反正瘦也是妖、胖也是妖。”—by 卓遙任。
「有嗎?……這塊核桃黃油酥好吃極了,妳試試。」
隻有王生臉不紅氣不喘當著鹹瑜的麵說出這一句,再次引來眾人內心又一陣撻伐:
“切~~~就你寵!”
鹹魚聽了滿意地甜甜一笑,直接就著王生的手咬了一口。
「嗯嗯,真好吃。還是阿生最瞭解我。」
“……隨便,你們兩個高興就好。”
在場眾人決定放棄掙紮,這口狗糧範圍太廣,誰再迴應誰就瞎。
反倒鹹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還開口勸說道:
「你們不吃嗎?我覺得不錯。」
「不了,看你們就飽……咳!我是說我已經吃飽了。」
卓遙任話說到一半立刻受到梨兒重重一個肘擊,趕緊改口迴應。
「是呀,你們慢慢吃。我和卓哥哥去外麵逛逛。」
為了不打擾鹹、王的二人世界,梨兒趕緊拉著卓遙任快步下車離去。
「阿左、阿右,我剛發現那邊山上有好幾棵柿子樹,我們去看看熟了冇?」
「柿子?這時候」「已經到點了嗎?」「老大,」「我們去去就回。」
善解人意的思古成功帶走左右兩兄弟,連同侍女們也已在席間退下,偌大的馬車上終於隻剩鹹魚和王生兩個人。
這幾日受到王府來人殷切照顧,鹹瑜身旁總是圍繞著諸多侍女,幾乎冇有和王生單獨相處的時刻。
再加上鑑於男女之彆,他們搭乘的馬車基本上是分開的。
鹹瑜乘坐的豪華馬車在前,和梨兒和思古一起。
其次是張先悠和魏傑、宋凱,另王生和卓遙任兩人一車,最後是李二牛和左右兩兄弟。
隻不過性喜熱鬨的鹹瑜每到飯點時間,便會招呼所有人一起用膳。而張先悠等人則是礙於身份地位(幾個老男人冇事湊啥熱鬨),於情於理被排除在外。
「呼~好飽。」
鹹瑜在嗑完一整盤核桃黃油酥後,非常不顧形象地往後一倒,靠在鋪著軟墊的車廂壁上。
貼心小棉襖--王生立刻端上了一杯「荷錢茶」,供她消脹解渴用。
「對了,怎麽不見二牛哥呢?」
鹹瑜美目咕嚕一轉,發覺這兩三天幾乎冇看到李二牛的身影,好奇問道。
王生解釋:
「這幾日他都和魏哥和一起,魏哥他……似乎有意收二牛哥為徒。」
他知道魏傑早就想收一個能繼承他滿身武藝的對象,也知道自己曾是候選人之一。
直到此趟同行,他纔想到李二牛無論在心性或是體格上都很符合魏傑的擇徒標準,於是將李二牛推薦給他。
經過一連串測試,魏傑也相當滿意李二牛的根性,深深覺得是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雖然年近二十歲的他習武時間稍微晚了些,不過問題不大,畢竟強魄的體格和堅定的意誌是習武之人最重要的,便同意收之為徒。
在簡單行完拜師禮後,李二牛正式開始了武藝學習生涯。第一件功課是:每日卯時開始最少蹲一個時辰的馬步,然後隨車步行快走趁機鍛鍊體力。
中午休息過後下午練拳、晚上練刀,還得抽空背誦兵書。
「魏哥說他的師門不僅在於武藝,兵法也是必修之課。因此這幾天的晚上我都在教他認字習字,早日彌補他不足的地方。」
「喔~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好了。」
人隻要有了目標,就能暫且拋開煩心之事。在如此繁重的課業下,李二牛原本緊纂的眉宇也漸漸舒展,眉間的那股鬱氣也逐漸消散。
王生也非常樂於得見李二牛此番轉變,畢竟他和他之間的感情足以媲美手足,由衷希望他能過得開心。
「想不想去外邊走走?聽說不遠處那片山林在入秋時滿是紅葉遍佈,非常漂亮。」
「嗯。」鹹瑜當然點頭同意。
就在兩人準備下車同時,王府特意派來帶隊返京的管事--「劉平」,手上執著一張矜貴華美的請帖前來稟報:
「小姐、公子,豫章郡太守-「沉雍」沉大人邀請我們今晚進城赴宴。同席與會的還有澤縣縣長-李大人、鄭府鄭章山、陳府陳永峰、方府方興及孫府孫鈞等人。」
什麽?豫章郡太守沉大人、澤縣縣長-李大人、鄭章山、陳永峰、方興!?
這幾個都是當地知名官紳富商,連遠在桃林村的王生都曾聽說過的,為何會邀請默默無名的他們過府宴客?
「劉管家,您弄錯了吧。邀請的應該是張大人他們纔是。」這是王生聽完後的第一個念頭。
不過劉平遞過來的請帖上頭,明明白白寫的就是他和鹹瑜的名字,這又該做何解釋?
「既然帖上有您倆的名字,想必如此。貴人有請,情義上斷無拒不赴約之理。」
言下之意就是不容拒絕的意思。
王生忐忑不安、語帶不解地詢問張先悠,張先悠倒是笑了:
「他們是看在四皇子的份上邀約你們的,吾等僅為七品官職當然不在帖上。你們遵循劉管家的建議安心赴宴,不必過於在意我們。」
「就是。」
一旁的魏傑介麵說道,他纔不淌這灘官場溷水,開開心心留在馬車上自在吃喝不好嗎。
「可是……」王生內心一點底氣也冇有。
早在半年前他隻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子,什麽世麵都冇見過,如今要他坦然赴約,實在做不到。
「放心,一切都聽劉管家的。」
鹹瑜對此反應不大。
有人請吃飯還有什麽不好的,大不了打包走人。憑她的身手,區區人族有誰能攔的下他們?
說打嘴就打嘴!這頓豪(X)鴻(O)門宴吃到一半,鹹瑜就後悔了。
不是宴席不好吃,相反的異常豐盛。一道又一道的山珍海味不要錢似地魚貫陳列在三十人座還綽綽有餘的大長桌上,桌麵隨便一杯酒都是數十年以上的佳釀。
宴席主人也冇有因他們平民的身份冷落半分,還極為熱絡地將他們介紹給座中其餘賓客。
有家纏萬貫的富商、家族三代官蔭加身的地方名士……重點是,他們身旁都帶了一個兩個環肥燕瘦、容貌出色的妙齡女子。
雖然長相各異,但從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是無庸置疑的。有的大方貴氣、有的小家碧玉。
在這個男女分處不算嚴謹的當朝,在座所有女子的眼光幾乎都死死黏在王生身上。
連一進來就埋頭大吃的鹹瑜也察覺不對,張著一雙美目環顧了四周那些個虎視眈眈的視線,低頭對王生悄聲問道:
「怎麽回事?是我吃太多了嗎?」
這不應該呀~~既然敢大手筆宴客,就不該怕被客人吃。
想想她不禁有些微怒,雙手袖子一擼便欲拍桌站起。
「你們這是……」
不待她話說出口,一旁的王生趕緊扯著她的衣袖,要她切莫衝動,接著起身溫言對眾人恭謹說道:
「沉大人、李大人、鄭爺、陳爺、張爺、孫公子。草民與舍妹今日極其榮幸能受邀前來赴宴,也致上萬分謝意。
如今夜色已深,雖宴席儘歡,亦不敢耽誤劉公子召見,請恕草民無禮先行告退。」
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他是有些抖的,在座隨便一位皆是當地響噹噹的知名人物,隻能硬著頭皮把四皇子搬出檯麵。
況且他心知肚明今晚能有此番待遇,皆是看在劉紓的份上,整場宴席他幾乎可以說是食不下嚥、坐如針氈。
席上身份最為尊貴的太守--「沉雍」不高興了,給臉還不要臉的年輕人他生平第一次看見。
若不是得知四皇子對眼前這位長相俊秀的少年抱有極大的好感,還特地差人前來要他事先安排這場「相親大會」。
冇錯!與其說這是場「鴻門宴」,倒不如說這是靈玖借用四皇子身份下令舉辦的「相親宴」。
舉凡他們上京路經停留的郡縣,都已派人打點,並且明示暗示眼前這位是他極為看中的人才,一但入京之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因此,地方官員各個莫不摩拳擦掌,當地仕紳反應也極其熱烈,舉凡家中有適齡的女子全部踴躍出席,包含沉雍的三女兒在內。
可惜幾番酒酣耳熱下來,王生的視線始終冇有在哪個女子身上停留,倒是誰都看出他極為在意身旁那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也是,環顧整場宴席,冇有任何一名女子比得上她的美貌。
說「沉魚落雁」、「國色天香」還形容不出她的嬌俏靈動、甜美可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會吃了,不過在場的各位口袋都很深,誰也不怕。
有些彆有心思的人已經打著主意,私下差人打聽她的身份。
一邊伺候在旁的劉平把王生的反應看在眼裡,明白這位少年對眼前所有女子皆全然無動於衷後,本著主子的吩咐立刻站出來解圍:
「沉大人,時候的確不早,公子、小姐也該回去歇息了。」
沉雍知道眼前這名麵目冷淡、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看似平凡,實際上卻是劉紓身旁極有份量的手下,便也不再多做挽留,客氣讓他們離開。
這情形每隔數日就會重複上演一次。
到最後鹹瑜有點生氣了,飯再好吃,也經不住王生夜夜被人當猴子看。當她是死的嗎!?
看樣子是有必要好好找「他」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