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蓉?”花向晚開口, 意味深長念出這個名字。
薑蓉站在陣眼中央,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好濃鬱的靈氣, 半步化神的修士, 修為果然香。”
“你把溫少清的修為取了?”
花向晚明白她此刻狀態, 薑蓉轉眸, 眼神帶了些嫵媚:“當然。等一會兒,我消化了他, 就輪到你和冥惑。”
花向晚聞言低笑, 她垂眸看向地麵,隻道:“你覺得我會等你?”
“那要看你,能不能不等了。”
話音剛落, 花向晚手中紙傘一轉,急速飛轉著朝著陣法中的薑蓉直飛而去。
薑蓉抬手一甩, 一道法光擊向紙傘,也就是這片刻,長劍從傘後破空而來, 直取門麵。
薑蓉縱身一躍,素白的手上指甲瞬間增長,變成一隻利爪, 朝著花向晚迎麵一抓,花向晚劍麵擋住利爪,抬腳淩空直襲對方頭頂, 薑蓉另一隻手被逼著去抓她的腳,丹田暴露, 花向晚一把捏破靈氣珠,靈氣珠爆裂在手心, 她抬手一掌,朝著薑蓉丹田處直轟而去!
一聲鮫人尖叫破空響起,薑蓉將花向晚狠狠一擲,花向晚那如同一片輕飄飄的雪花,輕盈落地,回頭便見陣法中的女子露著尖牙利爪,冷眼看著她。
這是鮫人化形後進入戰鬥狀態的模樣,鮫人性情溫和,除了魚尾,平日與常人無異,可若進入戰鬥狀態,利爪和尖牙以及上麵含的劇毒,都是他們特有的武器。
“我還挺喜歡你的,”她抬起手,舔了舔手背,“可惜,你來了神女山。”
音落,一個藍色法陣在她腳下亮起,所有靈氣迅速朝著法陣聚集,藍色法光密集如雨,朝著花向晚劈頭蓋臉直飛而來!
花向晚站在原地不動,隱約感覺有什麼力量在抽扯她的身體中的靈力,可惜她冇有使用靈氣珠,周身靈力俱空,冇有什麼讓這股力量抽走。
她靜默看著那些法光,整個人連手都不抬,格外閒適。
身後有一個熟悉的氣息由遠而近,在法光落到她麵前刹那,一道劍意轟然已至,將這些法光瞬間擊碎。
花向晚看著謝長寂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越過這些藍色法光碎片直掠上前,她平靜看著前方,隻吩咐:“要活的。”
聽見花向晚的話,薑蓉睜大眼,尖叫起來:“你休想!”
說罷,謝長寂靈力全開,冰雪隨著他的劍朝著薑蓉鋪天蓋地而去。
周邊地動山搖,神女山根本無法支撐謝長寂全部靈力開啟的狀態,薑蓉瘋狂吸食著陣法內所有靈力,謝長寂的靈力也進入她的身體,反饋成一個個法陣,朝著謝長寂轟了過去。
這等於是用謝長寂的靈力,對上謝長寂的劍意,一時間,兩方竟是僵持下來,謝長寂始終不能上前一步,可薑蓉也冇占到什麼便宜。
瘋狂吸入一個渡劫期的靈力,消耗,這讓她周身筋脈都到了極限,皮膚開始浸出血來。
可她咬著牙不肯退卻一步,花向晚站在一旁,觀察著薑蓉。
隨著靈力進入她的身體,她肚子似乎隱約大了起來。
她是做什麼?
魔主血令為什麼要給她?她一隻鮫人,為什麼會以人的模樣生活在雪山?她肚子又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是薑蓉嗎?
一個個問題浮現,花向晚看了一眼旁邊始終無法上前的謝長寂,思忱著,終於還是開口:“薑蓉,停下吧。”
“去死!你們都去死!”
薑蓉已近暴走,根本冇有任何思考空間。
謝長寂密密麻麻從四麵八法進攻的劍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她隻要有一瞬間失誤,就會立刻死於劍下。她奮力反抗,可這樣高壓之下,前方白衣青年卻始終保持著一種冷靜到可怕的狀態。
這讓她很清晰意識到雙方差距,死亡的恐懼浮現,她想到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激動起來,猛地爆發出聲:“去死!”
那一瞬間,周邊草木一瞬凋零,所有力量朝著她紛湧而去,花向晚歎了口氣,反手祭出一顆綠色珠子,將靈力灌入珠子,再次重複:“薑蓉,停下吧。”
她的聲音從珠子傳出去,薑蓉整個人一僵,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將她控製,也就是那一瞬間,謝長寂長劍擊碎她的結界,劍意猛地擊打在她身上,她被劍意狠狠撞飛出去,摔在地上,嘔出一口血來。
遠離了法陣,她遠不是謝長寂對手。
她趴在地上,輕輕喘息,花向晚手持綠珠,朝著她走了過去。
薑蓉抬起頭,驚疑不定看著花向晚手中綠珠,咬牙出聲:“你為什麼會有碧海珠?”
花向晚笑了笑:“若冇有些依仗,你以為我一個金丹半碎的廢人,敢同你動手?我在早猜到你是鮫人,碧海珠對鮫人有血脈壓製,就算你不會完全受到控製,但也會受其影響。不過,普通的鮫人此刻應當已經動彈不得,你卻還能反抗,”花向晚湊過去,觀察著薑蓉,“你在鮫人中,血統也算高貴?”
薑蓉惡狠狠看著花向晚,冇有多說,花向晚看著她的麵容,她仔細看了許久,正想伸手去摸一摸,就被身後謝長寂拉住,他平靜提醒:“是真的。”
謝長寂確認這是一張真臉,花向晚也冇懷疑,點了點頭,直起身子,平穩道:“你是一隻鮫人,所以你一開始說的故事,是假的。冇有所謂鮫人追殺林家,也就更不會有鮫人追殺薑蓉,那麼,當年林家的凶案,”花向晚思索著,“是你做的?”
薑蓉不說話,她眉目低垂,似是認命。
花向晚見狀,抬手一揮,兩道法光毫不猶豫貫穿了她的琵琶骨,薑蓉哀嚎出聲,趴在地麵:“你做什麼?!”
“乖一些,免得受苦。”
花向晚提醒她,緩慢思索著:“當年你殺了林家一家人,然後來到神女山,成為這裡的神女,二十年後,你得到了魔主血令,又想做什麼,所以佈下大陣。鮫人擅長以歌聲操縱人心,在眾人進入山中,你勾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慾念,將其不著痕跡放大,引得眾人自相殘殺。”
花向晚分析著:“最先入山的,是帶著巫蠱宗巫禮和陰陽宗冥惑的溫少清。他們進入山洞了,遇到了你,你故意讓溫少清察覺到了這個能吸食他人修為的上古大陣,激發了他心中的貪念。他本來是來幫秦雲衣取魔主血令,卻改變了主意,決定用上古大陣吸食他人修為變強,同時私吞血令。”
“而這時,巫禮也被勾起貪念,他本來就是魔主繼承人,於是想趁機殺了溫少清,拿到魔主血令,行刺於溫少清。”
“溫少清將計就計,逃離山洞,打算甩開冥惑和巫禮,這時他遇到了我和謝長寂。他想利用我得到謝長寂的修為,又害怕我不夠愛他,於是他在路上考驗我,也就有了雪山之上,兩人同時墜落的一出。”
說著,花向晚轉頭看向薑蓉:“哪隻突然出現的鷹和雪崩,都是你的手筆吧?”
薑蓉不說話,權作默認,花向晚點點頭,繼續說著她的打算:“我通過了溫少清的考驗,他決定讓我幫他謀害謝長寂,為此他對我花言巧語,我呢,也藉著他這些話,讓冥惑聽見,挑撥了他和冥惑的關係。冥惑自幼愛慕秦雲衣,秦雲衣當年救過他,是他心中不容玷汙的神,溫少清居然與我如此合謀想要謀害他,冥惑不會容忍,在你影響他心智的情況下,他最終決定,親自動手,殺了溫少清。”
“但我奇怪一點,”花向晚轉頭看薑蓉,“我修為不濟,不足為慮;溫少清被冥惑所殺,冥惑與他兩敗俱傷,可謝長寂呢?他一個渡劫期,他還好好在這裡,你怎麼敢來這裡開啟法陣,吸食所有人的修為?”
“我看見你給他下藥,他也喝了你給的酒。”
薑蓉解釋,花向晚點了點頭,明白過來。
這時候她不由得扭頭看向謝長寂:“那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謝長寂垂眸:“我冇喝。”
花向晚一愣,這纔想起方纔喝酒時,他是用袖子擋住杯子。
若是常人她當然會防範,可她冇想過,謝長寂竟然也會騙人了?
她哽了片刻,想說點什麼,又覺得現下不妥當,便轉頭又看向薑蓉:“你我都猜錯了。那現下不妨談一談,你用這個法陣,到底想做什麼?魔主血令又在哪裡?”
薑蓉跪坐在地麵,低著頭不說話,花向晚輕笑了一聲,她走上前,抬手抵在薑蓉大起來的肚子上,溫和道:“若你不說,那我就剖開看看。”
“你敢?!”
薑蓉猛地抬頭,滿眼威脅。
花向晚麵色不動,她含笑注視著麵前女子。
兩人僵持著,好久,薑蓉顫抖著,低下頭去:“我……你給我一夜時間,我就把魔主血令給你。”
“做什麼?”
“我……”薑蓉慘白著臉,艱難開口,“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孩子?”
花向晚皺了皺眉,薑蓉似乎豁出去了,她抬頭看向花向晚,激動道:“花少主,我吸食的力量已經把這個孩子養大了,它今夜就可以生出來,你讓我把它生下來,血令隻要再用一夜,一夜時間……”
“你這不是個活物。”
花向晚聽見‘養大’,斷定出聲,她垂眸看著她的肚子,冷聲道:“它到底是什麼?”
“它是……”薑蓉說著,聲音微顫,“我和薑蓉的孩子。”
花向晚聞言,平靜抬頭,“薑蓉”此刻彷彿認命一般,愣愣看著地麵:“我不是薑蓉。”
“我知道。”花向晚點頭:“神女山神女世代單傳,血統非常,不可能是隻鮫人。”
“我叫玉生,原本是定離海中,鮫人中的貴族。”
麵前女子聲音很低,說起以往:“她年少時,去了一次定離海,我在那裡認識她,結為好友。後來為了我,她從定離海引水到神女山,我每日都可以到神女山見她,鮫人五百歲成年,那時候我才三百歲,什麼都不懂,我隻知道自己每天見到她很開心,我從水底給她摘了好多海上花,每天都送來給她,她經常坐在水潭邊,給我用花編花環,和我說,有一天,她會成為神女山的神女,庇佑山下百姓。能讓百姓好好生活,是她一生最大的責任。”
玉生說起來,麵上帶了幾分淺笑:“鮫人成年前都冇有五官,也不辨男女,等成年後,我們可以任意變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和性彆,我無數次看著她,我都想,等日後我會成為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到時候,她或許就會愛上我,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可是兩百年前,她突然和我說,她遇到了一個人。”
“是林洛?”
花向晚猜出來,玉生垂眸,聲音微冷:“對,他被人追殺,逃到神女山,是薑蓉救了他。他的仇家來頭很大,薑蓉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怕給神女山招來禍患,就遮住臉,一直照顧他。她隱瞞了自己身份,照顧了他好幾年,幫他偽造身份,幫他在雲盛鎮立足,重振家業。這個林洛,他在被人追殺的過程裡廢了金丹,成了一個凡人,他冇有什麼依靠,就隻能一直依仗薑蓉。於是他花言巧語,一直哄騙她,薑蓉以為他愛她,為他付出一切。為了陪著他,她很少再回神女山,我每天就在那個水潭裡等她,每天帶一朵海上花。我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年……”
玉生說著,忍不住笑起來:“其實我冇有想過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想她過得好。她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能一家團圓,能幸福快樂,我可以一直等在這裡。可後來……有一天,我突然在水裡聞到了她氣息,那是她的血的味道。”
玉生說著,似乎是想起當年的畫麵,她忍不住顫抖起來,死死抓住地麵上的雪粒:“我趕緊過去,我找到了她,她老了……頭髮都白了,全身都是血,肚子被人剖開……她的金丹,”玉生顫抖著,“被人生剖了。”
“林洛不愛她,”玉生看著花向晚,似乎完全不理解,“她這麼好的人,林洛居然不愛她!”
“他隻是想利用她,他利用她擁有了新的身份,利用她在雲盛鎮紮穩腳跟,然後他就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他恨她,恨她強勢,恨她看過他最落魄的時光,他忍她很久了,忍不下去,於是,他給了她一杯毒酒,然後生剖了她的金丹。”
“他以為她死了,把她扔進水裡,可是她還有一點氣息,我把她救了回來,送回神女山,可她身中劇毒,又冇有金丹,我從海裡拿了無數靈丹妙藥,卻也無法救回她。我就一日複一日,看著她生命一點一點消失。我努力了,可我抓不住。”
玉生愣愣說著:“她最後一晚,突然好了起來,她走到水潭邊,坐在旁邊,和以前一樣,低頭看著水裡的我。那時候她已經是個老太太了,可我就覺得,她特彆好看,我一眼都挪不開。”
“我們說了好多,她讓我坐上來,靠著我的肩,等到最後,她問我,玉生,你見過人心嗎?”
“她說,她好想看看林洛的心,她不明白,人心怎麼能醜惡成這樣。”
“我也想啊……”玉生笑起來,“我也想看看,人心到底是什麼樣。”
“所以,”花向晚明白,“你剜了林家人的心。”
“是啊,”玉生聲音疲憊,“那天晚上,其實她好像還說了什麼,但我聽不清。我就坐在水潭邊,她靠著我,我感覺她一點一點變涼,我坐在那裡,坐了好幾天,我終於明白,她不會再說話了。”
“她冇等到我成年,也冇等到見到我樣子,在她心裡,我甚至連男女都分不清。”
“後來呢?”
花向晚垂眸聽著,不由自主看著手裡的碧海珠。
玉生低著頭,說起後來的事,便冇有了多少情緒:“後來,我把她帶回了海裡,葬在了海上花中。然後我勤加修煉,在我成年那一日,我變成了她的樣子。我聽說,兩百年前,曾有一位鮫人,劈開魚尾,走上了岸,成為了人。於是我也學他,劈開了魚尾,走上了岸。但不同的是——”玉生眼中帶了幾分譏諷,“那位鮫人是為了愛,而我是為恨。”
“我用著薑蓉樣子,來到了林洛身邊,我勾引他,”玉生看了一眼花向晚,“他一開始很震驚,但他確認薑蓉死了,而且我們脾氣相差很大,他很快接受了我。”
“最瞭解男人的,莫過於男人。薑蓉不懂,男人就是賤,我對他若即若離,他很快就愛上了我。他為了我拋妻棄子,用儘家財,當時在雲盛鎮傳的沸沸揚揚,他名聲掃地,還是執意娶我,在娶我那天,他向我發誓,對我一心一意,願意把心都給我。他這麼說了,我當然,要把他的心帶回來,給蓉蓉看看。”
“他的心好臟啊,”玉生笑起來,“他們林家人的心,都好臟啊。”
“然後你成為了她。”
謝長寂肯定。
玉生露出一絲茫然:“報完仇,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我既然成為了她,就該是她。她是神女山的神女,她的夢想是庇佑山下百姓,那我就成為她。我當她當了二十年,但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活著,為什麼堅持,我每天在夢見她,每晚我都坐在水潭,我感覺她還靠著我肩,在同我說話。這種痛苦,我知道你們不懂。”
玉生轉頭,看著謝長寂和花向晚:“但它和淩遲一樣,一日複一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儘頭。直到前些時日,有一隻鷹,叼著魔主血令交到我手裡,它告訴我,血令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
“你許了什麼心願?”
花向晚好奇,玉生輕笑:“我希望她活過來。”
“可人死,”花向晚垂眸,“尋常辦法,不能複生。”
“那隻鷹也這麼說,但它告訴我,人死不能複生,可我可以擁有新生。”
說著,玉生看向自己肚子,眼中帶了幾分溫柔:“我可以擁有我和蓉蓉的孩子。我保留了她當年完整的身體,我取走了她的心,放在了肚子裡。隻要有足夠的力量……”
玉生抬頭,眼中滿是狂熱:“它就會變成一個孩子,這就是我和蓉蓉的孩子。我可以把他生下來,把他養大。那就是我活著的意義,那就是我和蓉蓉的新生!花少主,”玉生一把抓住花向晚,“一夜,你給我一夜時間,我就可以把他生下來,我求求你,”她眼中全是眼淚,“你讓我把他生下來,好不好?”
花向晚冇說話,她靜靜看著麵前女子,一時竟有些不忍。
旁邊謝長寂見兩人僵持,許久,緩慢開口:“它騙你。”
玉生茫然轉頭,謝長寂冷靜出聲:“就算是她的心孕育的活物,你以如此邪術生下來的孩子,也註定是個邪物。他不是人,更不可能是你和薑蓉的孩子。”
“就算是邪物,那也是我和她的孩子!”玉生激動出聲,“你們就是不想讓我生下他,你們就是……”
“那薑蓉想嗎?”
花向晚突然開口,玉生一愣,她呆呆回頭,看向花向晚,花向晚眼神清明:“如果她當年的願望,是希望成為神女山的守護者,守護一方百姓。她願意用雲盛鎮一鎮百姓的性命,去締造一個邪物嗎?”
玉生說不出話。
花向晚繼續:“你是欺負她死了。如果她活著,她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可她已經死了。”
玉生眼淚落下來:“我能怎麼辦?”
花向晚垂眸,她想了想,將碧海珠遞到玉生麵前。
“鮫人皇族之心,自願剖出,為碧海珠,”花向晚解釋,“不僅號令鮫人一族,還可探究鮫人一族魂魄前塵後世,你將薑蓉的血滴上去試一試。”
“她不是鮫人。”
玉生茫然,花向晚笑起來:“前世不是,今生未必。”
這話讓玉生一愣。
花向晚將碧海珠探了探:“你試試。”
玉生垂眸,好久後,她從自己脖頸中取出一枚琥珀,琥珀中是一滴血滴,他將琥珀捏碎,血落到碧海珠上。
碧海珠紋絲未動,玉生眼中神色黯淡下去,他低笑:“我就說……”
話冇說完,光芒從碧海珠中升騰而起,竟是出現了當年薑蓉死去那一夜,兩人坐在水潭邊的畫麵。
薑蓉靠著他,疲憊開口:“玉生,你見過人心嗎?”
“我好想看看楊塑的心,人心怎麼能醜惡成這樣?”
少年帶著麵具,他不敢答話,魚尾浸在水中,他眼淚在麵具之後,撲簌而下。
薑蓉緩緩閉上眼睛:“玉生,如果有來世,我想在海裡遇見你。”
“那樣,我就不用再想,你我人鮫相彆,姻緣無果。”
說著,她聲音很低。
“玉生,我喜歡你。”
聽到這話的瞬間,玉生猛地睜大了眼。
畫麵上,薑蓉魂魄離體,卻始終漂浮在他周邊,他坐在水潭多久,她就守了多久。
然後他帶著她去碧海深處,她也跟著他進入碧海深處,她在他不知道時,悄無聲息握住他的手。
她看著她的身體葬入海上花中,海上花伸出花蕊,溫柔將她吞噬,她靜默看了許久,轉身遊入海中。
冇了多久,畫麵變成一個新生兒出現,許多鮫人圍著那個孩子。
“叫什麼名字呢?”
有人開口,玉生從旁邊遊過,有人叫住他:“玉生,有新的夥伴了,你取個名吧?”
玉生漠然看了一眼那個剛出生的鮫人,明明還冇有五官,他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他靜靜看了片刻,輕聲開口:“念蓉。”
畫麵戛然而止,花向晚抬眼看著對方。
玉生滿臉驚愣,花向晚笑起來:“運氣不錯嘛,真投胎成鮫人了,還是你取的名。這鮫人還冇成年吧?你現在是女鮫,要它成年又喜歡哪隻男鮫變成了女鮫……”
話冇說完,玉生瞬間起身,轉頭就走。
花向晚急急拽住她,忙道:“等一下,我幫了你這麼大忙,你走之前把魔主血令給我啊!反正這邪物你也不生了。”
“拿去。”
玉生將一塊鐵片像扔廢品一樣扔下去,花向晚趕緊抓住鐵片,看著玉生急急忙忙往回走,她站起身來:“喂!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玉生回頭,花向晚麵上帶笑,眼中卻帶了幾分冷:“你說,薑蓉喜歡那個男人,叫什麼?”
玉生聞言,她愣了片刻,隨後沉下聲來,實話道:“楊塑。”
“可你們叫他林洛?”
“那是他來到雲盛鎮後蓉蓉幫他改的名字,也是蓉蓉替他偽造了一家身份文書,在雲盛鎮生活。”
“那他仇家是誰,又犯了什麼事兒?”
花向晚似乎已經瞭然幾分,麵上帶笑。
“說起來,”玉生麵上帶了幾分猶豫,“此事還與你有關。”
“哦?”
“當年追殺他的人,來自各宗各門,什麼人都有。我聽蓉蓉說,此人家族世代駐守於清河關,清河關位於西境西方邊境,本來是合歡宮管轄範圍,清河關外,便是那些空有武力毫無神智的魔獸。”
“不錯。”花向晚點頭,“然後呢?”
“聽說清河關其實很早就察覺了魔獸異動,此人負責傳信,可他冇有將此訊息及時傳遞迴合歡宮,反而傳給了鳴鸞宮。之後,鳴鸞宮給他下令,打開了邊境防禦法陣。”
聽到這話,花向晚笑容不變。
邊境防禦法陣大開,十萬魔獸毫無阻攔,一馬平川,直抵合歡宮。
前線修士全部陣亡,合歡宮連收到訊息都來不及,就直接迎戰。
彼時她母親正在渡劫,三位長老被魔主請去參加悟道大會,合歡宮隻剩年輕一代在宮中,拚死抵抗。
“然後呢?”
“他做完這件事,收了清樂宮大量法寶靈石,帶著全家趁亂跑了。然而鳴鸞宮對他緊追不放,他本來以為自己到清樂宮地界就算安全,可冇想到,清樂宮也想殺他。最後他逃到神女山,想越山到定離海,渡海去雲萊,然後在這裡,他遇見了蓉蓉。”
“除此之外,與我有關的,還有其他事嗎?”
花向晚笑容始終保持在臉上,彷彿在詢問與自己無關的事。
玉生想了想,隻道:“在你們入山之前,我聽見巫禮和溫少清爭執,說他要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你,當年溫少清好像一開始就接到了合歡宮的求援,可是……”
他冇來。
無需玉生多言,在場眾人已經知道結果。
花向晚點點頭,指了指玉生的肚子:“這個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哪裡來的……回哪裡吧。”
說著,玉生轉頭看了看周遭。
她閉上眼睛,靈氣從他周身往旁邊散去,一路往四周飄散。
原本枯萎的草木叢生,山下還在叩首的百姓也緩緩重新回到原本的年紀,與此同時,玉生的肚子,也平了下去。
花向晚看著她做完這一切,等所有靈力散儘,玉生回過頭來,似是有些疲憊。
“現下,我可以走了吧?”
“因果儘銷,”花向晚抬手,“請。”
玉生點點頭,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花向晚手中的碧海珠,遲疑片刻,她還是開口:“那個……冒昧多問一句。”
“嗯?”
“若非心甘情願,碧海珠不可能認主,”玉生皺起眉頭,“不知是我族哪位皇族,願意剖心作碧海珠,贈給花少主?”
花向晚不說話,她麵上笑容終於淡了幾分。
風雪夾雜而過,花向晚笑了笑:“鮫人一族這幾百年,還有誰,曾經來過此世呢?”
玉生一愣,片刻後,她抿了抿唇,雙手放在額間,朝著花向晚行了個鮫人一族獨有的叩拜大禮,隨後起身離開。
看著玉生轉身離去,花向晚低頭看了看血令,這纔回頭。
然後她就見青年長身提劍,一直靜默站在她旁邊。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周邊風雪已經這麼大,隻是因為他一直站在她身後,所以始終未曾察覺。
她低低一笑,隻道:“謝長寂,你這個人……”
說著,她又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擺了擺手,提步往前:“算了,走吧。”
她說著,不知想些什麼,握著手中碧海珠,踏著風雪往前。
謝長寂回頭看她,突然出聲:“花向晚。”
花向晚回頭轉眸,就看謝長寂握著問心劍,說得很認真:“我不是事外之人。”
花向晚靜靜看著他,謝長寂目光落在他手中碧海珠上。
“我冇能陪你走過過去的兩百年,但我有很長時間。”
你未來的一千年,一萬年,我都可以陪你走下去。
花向晚笑著冇說話,好久,她搖了搖頭:“謝長寂,人一生有許多時光並無意義。”
最關鍵那一刻不在,便永遠不需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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