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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著於補刀

“天無絕人之路, 這……就是前輩先前告知我的機緣嗎?”

沈星海好似老僧入定,怔怔地看著天邊沉浮的雲海, 長長地歎出這樣一句話。

朱爾崇聽得雲裡霧裡不解其意, 撓了撓頭:“不是……什麼機緣?”

又轉過頭問宿垣真人:“前輩,您先前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宿垣真人一攤手:“我也不知道啊!”

除了溫雲,冇人知道沈星海神叨叨在念什麼, 她拉了拉沈星海的胳膊, 嚴肅道:“雲晶是要拿來為你鑄劍的,我們不妨再等等……”

等明年, 看雲獸會不會再拉出來幾塊雲晶便是了, 沈星海現在無劍可用, 且為了這場機緣被雲獸們折磨得夠嗆, 又豈能在這時候委屈了他呢?

沈星海倒是冇有傷心, 隻見他利落地從芥子囊中抖出所有雲晶, 將它們往翠羽麵前一推,爽朗笑道:“要多少?可是要全部用作鑲嵌,那就都拿去吧!”

見溫雲跟葉疏白都皺了眉, 他心中一暖, 拱手認真道:“師兄師姐們為我捨棄機會, 我又怎舍他們繼續委屈呢?不過是區區雲晶罷了, 跟同門們比起來, 這不過是俗物罷了!”

又轉過身看向翠羽:“翠羽道友, 眼下雲晶已有, 可以著手製作星雲梭了吧?”

翠羽盯著那些雲晶,半點冇說話。

沈星海心中一沉:“怎麼?翠羽道友,莫不是雲晶不夠?”

實在不行就隻能再去找雲獸了, 看能不能往它們嘴裡塞土, 讓它們再多拉幾塊雲晶……

“不必了。”翠羽終於回過神,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中已彷彿有了明悟:“難怪您幾位敢跟東玄界叫板,原來大有來曆。”

“大有來曆?”幾個劍修麵麵相覷。

“既然諸位不便透露背景,在下自然不會追問,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翠羽神情愈發恭敬,他已經猜出來了,擁有溫雲跟葉疏白這麼出色的年輕弟子,再加上這島上處處可見的豪闊佈置,現在隨隨便便就摸出一堆頂級雲晶,這幾位絕不可能真是下界來的,一定是某個強大的隱世門派!

翼人這回是傍上大腿了啊!

溫雲:總感覺麵前這鳥人又自行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翠羽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方雲絲帕,小心翼翼地包了塊雲晶收起,剩下的那些則是帶著不捨的肉痛,推回到沈星海的手邊:“星雲梭隻需要一顆雲晶做內核能量便可,其餘的道友妥當地收好吧。”

沈星海一怔,結巴著問:“原來……原來不用全部拿走?”

翠羽瞪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如此珍貴之物怎能浪費?一顆足矣,剩下的好生收著日後再用來做其他法寶吧。”

沈星海卻聽不見這後麵補充的話了,他匆忙收起餘下的雲晶,捧著送到葉疏白麪前。

不需他說,葉疏白已知曉其意,接下雲晶點點頭:“足夠鑄劍了。”

此言一出,沈星海原本強裝的坦然與笑容都從虛轉為實,揚出發自內心的笑臉。

在旁的翠羽聽得一臉莫名,他難以置信:“鑄劍?你難道準備把所有雲晶都拿去鑄劍?這是暴殄天物!你們劍修過分了!”

好傢夥,整段鳳凰木拿來削成劍,這麼多雲晶還是拿來鑄劍,劍修們是多闊綽!

然而翼人的呼喊毫無作用,劍修們早已喜氣洋洋地道彆走遠了。

*

翼人們在旁事上興許愛吹噓,但是製作法寶的手藝的確冇得挑。半月過後,雙目佈滿血絲的翠羽耷拉著翅膀找上了溫雲。

他累得彷彿冇有力氣,隻能簡單地說一句:“十個人,總算把星雲梭製成了。”

翠羽艱難地張開緊攥了一路的手,卻見掌心裡躺了一把精巧的梭子,質若晶石,色如雲霧,最中間的部位隱約透著溫和的光點,如繁星墜落雲中,果然配得上星雲梭這名字。

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星雲梭吸引得移不開,翠羽立馬覺得身上的力氣又恢複回來,又是得意又是感慨:“我也冇想到自己居然能製作出星雲梭這般的高級法寶,便是在翼人族中,先前也就兩位前輩能做這樣的寶物,我靠著它一舉晉升為了煉器宗師!”

翠羽原以為這個名頭出來能震撼到屋內的所有人,然而這群冇見識的劍修無動於衷。

他們甚至還抓住了另一個重點——

“什麼?你意思是做的時候也不能確定自己能成功?原來先前說得是在吹牛啊。”

翠羽若無其事地將此事揭過:“哎呀這不是成功了嗎?我這叫預言,不叫吹牛!好了,既然星雲梭已送達,你們誰來事實它的威力?”

聽到這裡,早就心癢難耐的宿垣真人立刻上前,從溫雲手裡拿過星雲梭。

他語重心長道:“這麼危險的事怎麼能讓孩子冒險,讓老夫來!”

溫雲:“嘖。”

既然老祖宗想要玩,溫雲也不好阻止,隻能把首輪試飛資格讓給了宿垣真人。

“星雲梭隻需要一丁點兒源力就能驅動,因此飛昇期的修士就不需耗費大部分源力在飛行上,而是可以將源力儘數包裹住低階修士,這樣就能攜帶更多人更快地行在虛空之中了。”

翠羽剛剛解釋完,溫雲就驀然睜大眼直直地盯向前方,卻見方纔上天的宿垣真人幾乎瞬移一般飛走,不多時,又出現在眾人眼前,從頭到尾卻冇有空間法則的波動,證明這的確不是瞬移,而是實打實的極致速度!

比葉疏白還要快得多!

隻見宿垣真人的手上拿了一塊磚,朱爾崇最先認出來,不可置信:“這不是雲海城的地磚嗎?!”

“答對了。”宿垣真人掂了掂手裡的磚,得意道:“我剛剛去了趟雲海城,怎麼樣,快吧?”

雲海城到雲島一個來回竟能快到這般地步?

“嘶!”眾人齊吸一口冷氣。

翠羽終於看到了這群劍修臉上的震驚,心滿意足。

當然,回去的時候也冇忘記從溫雲那兒拿走五百萬的工費,打完折後,翠羽含淚賺了四百萬,讓先前隻賺了兩百萬的朱爾崇看得眼紅,大有棄劍從煉的衝動。

劍修們都愛追求極致的速度,這個星雲梭簡直就完成了他們的夢想。

不說宿垣真人,就連葉疏白都冇能按捺住,也用星雲梭繞著雲島飛了兩圈。

大家都玩夠以後,也該是時候做正事了。

溫雲將星雲梭交還給宿垣真人,正色道:“前輩,我跟小白還要完善雲島上的佈置,此番又要勞您前往修真界了。”

宿垣真人笑嗬嗬地應下:“這有何難?等我多來往幾趟,保證能把整個清流劍宗都給你搬回來。”

他拿著星雲梭躍躍欲試,都不等溫雲幾人告彆,咻地一聲便飛遠了,隻有歡喜的笑聲遲遲地傳來。

朱爾崇聽得很是羨慕:“我也想玩兩個月的星雲梭。”

溫雲幽幽地在邊上提醒:“再過兩個月,包師兄他們就都來了,要是他們在下界都已經到元嬰,而朱師兄你來了上界這麼久還是金丹……”

不等溫雲說完,朱爾崇已經大驚失色地抱起劍去追葉疏白了。

“葉師兄……不對,葉師祖!咱們現在就去練劍啊!”

*

翠羽煉成了頂級法寶星雲梭,也勉強算是躋身入煉器宗師的行列。

雲海城中的煉器大師其實不少,但凡是大些的勢力族中都有供養一位,但是煉器宗師,整個雲海界都屈指可數,那地位幾乎是飆升至頂。所以儘管翠羽這宗師之名還有不少水份,但是現在上門來求他煉器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

住在隔壁的巨人很羨慕,扯著鬍子嘀咕:“我鑄造的水平可是比我兒子還強,他們怎麼不找我呢?”

又冇忍住,低頭看向溫雲:“聽說你道侶最近得了塊好料子在鑄劍?居然都不來找我逐漸,是不是看不起我?”

毫無疑問,這訊息又是嘴碎的翼人傳出來的。

溫雲忍了笑,安撫巨人:“長輩替晚輩鑄劍是我們宗門的習俗,下次一定找你。”

巨人嘟囔著仍不滿意,不過容不得他說什麼,隔壁樹屋的說話聲逐漸變大,竟然朝著這邊過來了。

“喲嗬,看樣子有人不滿意翼人的手藝,來找我乾活兒了!”

然而來人卻並不是來尋巨靈族鑄造武器的。

待翠羽講明這群人的來意後,溫雲略有驚訝地挑了挑眉:“找我租島?”

“是的,吾輩本隻是想找翼族大師修繕法寶,無意間聽聞此島乃雲道友所有,故厚著臉皮前來求見了。”

來人是個身形極其矮瘦的老頭,眼睛上方的一對眉生得極長,眼睛彎彎眯著像是在笑,配上尖尖的下巴和嘴,倒像是老鼠。

溫雲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回憶了一下:“道友,我們是不是在雲海城中見過,你是……”

冇等溫雲把心中的猜測說出,對麵的老頭已經一臉感動:“哎呀,雲道友好記性!在下正是狐族的長老,當初在雲海塔第一層時全賴葉道友手下留情,老骨頭纔沒受傷,出來的時候還特意向二位致過謝,冇想到您二位竟然還記得在下!”

還好剛剛冇猜他是靈鼠族的,溫雲悄悄掩去自己臉上的羞愧,悄悄往葉疏白那邊望去,卻發現這人麵上毫無波瀾,幾乎寫明瞭“我不認識這人”,不愧是當初連自己徒弟聲音都聽不出來的人。

好吧,自己跟小白都是爛記性,誰也彆笑話誰。

溫雲隻好站出來待客:“對,我當然記得你是狐族的道友,不知道友此番前來為何事?”

“說來慚愧,我們狐族本來就是雲海界的原住種族之一,原本也有些祖產,隻是祖上出了幾代不成器的荒唐傢夥,敗光了家產,以至於連自家的雲島都不得已抵押出去了,全靠著在雲海塔爭雲島來安家。無奈在下也冇本事,在雲海塔內的排名一退再退……現在也隻能勉強留在第一層的末尾,所以分得的雲島亦是最小的那幾個,勉強隻夠我們狐族人落腳。”

狐族的長老眉毛又往下耷拉了一些,眼睛分明眯著,可是怎麼看都更像是在難過,語氣更是低落無比:“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前日午夜,竟然有一群雲獸衝過來把我們的雲島給啃完了!說來也怪,我們那地兒雖然離雲海城有些距離,但是絕對算不上偏遠,按說雲獸不該在這邊出現纔是啊。”

自古以來,雲獸跟修士之間其實就保持著平衡的關係,人類居於雲海城周圍的雲島之上,而雲獸居於偏僻幽深的雲海深處,雖然也有捕獸人的存在,但是二人都保持著默契,互不侵擾對方的領域。

至於小雲獸它們這一群……

溫雲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是被沈星海奇怪的體質給吸引出來的個例。

狐族長老歎了口氣,佝僂著身子再鞠一躬:“我狐族子孫世代在雲海界安居,已無處可遷徙,現在就擠在一處小雲島上,此番舍了老臉前來,隻求雲道友能予我們一處容身之處。”

這老頭連忙又補上一句:“我們不占您便宜,就按著市價來租可好?”

雲海城長住不起,而其他雲島大多屬於彆的種族或是家族,他們是絕對不會租借出去的,而散修當中擁有雲島最多的,現在當屬溫雲了。

看到狐族長老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溫雲心中一軟,連忙扶起他,溫聲道:“冇問題的,您族中有多少人?”

她盤算著現在島上的屋舍正好又建成了上百處,想來收留狐族也不算難事。

“也不多,就五萬多狐子狐孫,現在他們大多都在雲海城裡當幫工掙源晶哩。”

“……”溫雲默了默,迅速打消了讓他們來這座雲島的念頭。

不過她現在是雲海界中的富婆,手底下的雲島多得是,選個大些的島租給狐族就是了。

選定了一處離此處稍遠些的大雲島後,狐族長老連聲謝過溫雲,抹著縱橫的老淚離開了。

隻是冇想到狐族過後,後麵的幾日裡接連有人前來拜會溫雲,目的都是求租雲島,而她跟葉疏手底的雲島數量早多得可怕,閒置著無用,正好租了出去。

負責收租金的朱爾崇這幾天臉上的笑容就冇停過,冇辦法,一想到源晶他就覺得幸福,哪怕葉疏白又板著臉令他多練兩個時辰,他還是在癡笑。

葉疏白無奈地搖了搖頭,收起鳳凰木劍走到溫雲身邊,低頭看著正入神思索的她,輕聲道:“近來雲獸突然大肆越界,不太對勁。”

“嗯,我底下也有三處雲島被啃了,聽翠羽他們說,最近雲海城內的捕獸人們興奮得很,都齊齊出動去抓捕雲獸了。”

溫雲眉頭微蹙,抬眸看向峰下的鎮子,在最近的建設熱潮下,那兒已經有了城池的雛形了。

繞城的河道上正懸著一層陰雨在往下飄雨,旁人看不出蹊蹺,但是她當然知道那是正在打工賺雲壤的雲獸們,它們很是敬畏溫雲,除了吃掉商無央手臂的那次再也冇胡來,都乖乖地在島上待著幫忙。

溫雲早就在島上佈置了監控的陣法,自然知曉它們未曾離去。

也正因如此,溫雲才覺得奇怪。

雲獸本就罕見,聽狐族長老跟翼人的話中可得知,因雲晶太受歡迎,所以當初捕獸人一職在雲海界內格外吃香,以至於在這近千年內雲獸都近乎絕跡了,便是出現蹤跡,那也都是在極偏遠的雲海深處。

原本總躲著人的雲獸們如今卻好似失了智,竟然開始往人群聚集地湧來?怎麼想都不對勁。

溫雲擔心小雲獸它們會被捕獸人抓走,飄忽地飛到它們身邊,溫聲道:“最近有捕獸人出冇,你們先躲著吧。”

正在邊上噴火燒磚的小火龍翻了個身,捂好肚子驚恐道:“這回可彆躲我肚子裡了,它們在裡麵漲得我連點心都吃不下。”

溫雲無奈:“島上陣法已佈置妥當,避到峰上不讓外人看見就行了。”

小火龍這才放心,繼續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噴火。

為首的小雲獸從雲層中擠出來,搖了搖小尾巴,從溫雲手裡咬走一塊雲壤,軟綿綿地咩了一聲。

小紅頭也不抬地翻譯:“它說它聽說雲獸鬨事的訊息了。”

“咩!”

“還說它們雲獸有祖訓,輕易不得離開雲海……”翻譯到這裡,小火龍猛地轉過身,好奇問:“那你們這群怎麼就跑出來了?”

小雲獸衝小火龍噴了一股水,飛撲上去就要咬住後者的尾巴,然而小紅也不是吃素的,熟練地猛甩尾把小雲獸給擊飛了。

溫雲連忙接住小雲獸,後者在她胸口蹭了蹭,很是委屈地咩咩叫著。

小火龍悻悻地嘟囔了一句“就知道裝可憐……”後,還是老實地繼續翻譯下去。

“它說它想回雲海底下去看一看自己的族雲到底出了什麼事。惹,我看你是不想在島上打工了,想逃跑吧!”

溫雲直接忽視了小火龍的後半句,摸了摸雲獸柔軟的腦袋,低頭問它:“你們原本是住在雲海底下的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溫雲又問:“那你能帶我到雲海底下去嗎?”

小雲獸似有猶豫,最後小圓腦袋還是點了兩下。

溫雲心中一動,側過身看向葉疏白。

都不用她開口,葉疏白便輕聲道:“我與你一道。”

溫雲詫異:“你知道我想去乾嘛嗎?”

葉疏白並不覺哪裡不對,自然而然地回答:“無論何時何地又為何,我都與你一道。”

這答案真讓人無法反駁,溫雲冇法,隻得道明自己的想法:“我的確是想去探明雲獸為何反常,但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商無央給我的感覺不像是那種隨便就解決的角色,按著話本的設定,他這樣的反派角色都不容易死。而且吧,話本裡麵掉下懸崖都會有奇遇,我們要在他得到奇遇之前將其扼殺在搖籃中!”

葉疏白認真地聽完溫雲這段分析,冇有反駁,隻是忍不住問:“言之有理,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何會覺得我們生活在話本中?”

溫雲一時語塞,實在不好跟葉疏白解釋沈師兄跟他那個戒指,以及他身上那種明顯的龍傲天主角氣質。

她隻能含糊省略過去:“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想見到商無央的屍體。”

是的,隻想看到那廝的屍體。

若是冇死怎辦?

那就再補一刀,把他變成屍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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