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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救命,好多龍傲天(下)

就在那火石電光之際, 沈星海腳下的雲晶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帶著他飛掠向山穀內。

他前方的那座山穀內驟然亮起閃爍星點, 那是無數的符咒和暗器迸發出的光亮!

沈星海一個空翻從雲晶劍上躍下, 反手握住寶劍,回身與追逐自己的盜匪打鬥起來。

也就在這時,一陣清嘯聲自山穀內傳出。

一道龍形源力似金色的繩索捆向沈星海身後的盜匪頭目, 這源力的主人高喝一聲“老狗拿命來”, 竟是先前去追女賊而後失蹤的趙傲天!

更離譜的是,他身後站了個助戰的女子, 赫然就是先前那個女賊!

與此同時, 又是兩道耀眼的光華穿破黑暗亮起。

錢傲天手執一把鐵骨扇瀟灑飄然而至, 扇骨化作氣勢驚人的萬千道劍刃襲向那群盜匪。

而他身後站著的則是一對孿生姐妹花!

站在對麵的孫傲天也冇讓人失望, 手上動作變幻莫測, 配合著另外幾人開始攻擊盜匪, 他身後的那位義妹手中抱著一把琵琶,正以音波功法助他殺敵。

這突然出現的三人以及紅顏團讓沈星海都看傻眼了。

沈星海揚劍斬殺掉一個偷襲的匪徒,同另一個方向奔襲過來的林凡背靠著背應付著包圍上來的敵人。

他抬手隨便一抹唇角溢位的鮮血, 喘著粗氣問:“林道友, 趙道友他們怎麼突然出現了?”

林凡身上似乎傷勢不淺, 這會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聲音嘶啞, 卻還是笑著回:“我去救人的時候中了埋伏, 好在他們三人正循著我們留下的暗記在找我們, 這才脫身。沈老弟,眼下咱們五人齊聚,兄弟們一起殺個痛快!”

沈星海一邊招架敵人的攻勢一邊糾正:“那邊還有四位女修, 咱們是九個人。”

林凡哈哈大笑, 一邊打一邊罵:“趙兄常說他有紅顏三千,還個個都是天之驕女,今天要真來三千位幫手咱們還用打得如此費力?”

沈星海皺眉:“趙兄怎麼可以如此花心!”

林凡打:“錢兄孫兄也一個樣!”

沈星海:“……”

作為龍傲天的女人,打架的本事自然不會差,九人將各種招式手段儘數使出,最後雖說個個身上都掛了彩,但最後還是順利地將這群追殺的盜匪儘數剿滅。

隻不過區彆還是蠻大的。

那三位兄弟身邊都圍著紅顏知己,此刻或是擁抱安撫或是體貼地喂丹治療,而沈星海跟林凡這兩人就隻能沉默如雞地自行包紮。

沈星海倒好,臨行前夢然師姐和溫雲給他塞了不少東西,劍修必備的各類止血救命丹藥當然少不了,林凡就慘了,剛來上界的窮酸買不起丹藥,隻能從芥子囊中摸出一根數萬年的靈藥直接啃著,因為太補了,險些流鼻血。

休整完畢後,趙傲天牽著那個小女賊落地,衝著其他幾人拱了拱手。

“諸位道友,是趙某來遲了。”

賠完罪後,又坦然大方地介紹自己身邊的女子:“這是綰綰,我的道侶。”

趙傲天身邊的女子麵露些羞意瞪了他一眼,卻也冇反駁什麼。

沈星海張了張嘴,最後選擇閉上。

他的腦中其實有無數個問題,例如——

“趙道友,先前我們閒聊時你不是說自己的道侶還在下界等你嗎?這怎麼突然又有新道侶了?這位婠婠姑娘知道你還有三千紅顏嗎?”

“趙道友,你的錢被她偷了,你怎麼不揍她一頓反而還跟她好上了?”

……

趙傲天冇看臉皺成一團的沈星海,繼續說:“這些盜匪的老窩雖然被端了,但是仍有不少流竄在外,我準備帶著綰綰去西邊將殘黨誅殺乾淨,待諸事畢,咱們白雲城再聚!”

語罷,他牽著那個漂亮女修走了。

沈星海和林凡冇法,隻好又看向另外兩人。

錢傲天瀟灑一笑,左手挽著姐姐右手攬著妹妹,溫聲道:“這是柔兒,這是婉兒,她們兩姐妹身子不好不宜奔波,吾得儘快去南邊尋找俞大師為她們煉製丹藥,這次怕是無法與幾位共行了。”

沈星海暗道,既然身體不好不宜奔波,你還把人家從青鸞界帶出來做什麼?你自己一個人去南邊找俞大師煉丹,然後拿著丹藥回去救人不就好了嗎?

錢傲天也帶著他的紅顏走了。

這次還冇等孫傲天開口,林凡便先笑了起來,極為灑脫道:“此界的後續由我跟沈老弟收拾便是,孫兄你且帶著義妹先去吧。”

孫傲天哈哈一笑,並不多言,抱拳道:“那就麻煩兩位兄弟了,他日白雲城再聚首!”

方纔還是九人大隊,轉眼間又隻剩下兩條狗了。

看著這滿地的屍體,渾身是傷的沈星海用劍撐著身子站起來,歎口氣:“走吧,我們還得去把那些被擄的人給帶回他們的家鄉纔是。”

城中已經尋不到多少人了。

那些來玩樂的有錢公子哥們比誰都要惜命,見勢不妙早早地逃離此界了,此刻剩在這兒的,無非是那些修為低下的走狗雜魚,再來就是被擄的各界生靈罷了,所幸先前林凡把大部分人都解救出來了,這些無辜者倒是無甚傷亡。

隻是沈星海和林凡冇法一次性帶這麼多人離開此界,得再在這裡尋找些往來各界的法寶纔是。

兩人走在城內,先前這裡還是一片繁華,但是盜匪們都是刀口舔血的傢夥,這些人在有錢財入手時尚能維持秩序,但真到了危急關頭哪裡還會什麼兄弟情義?早就樹倒猢猻散了!

在發現有強敵入侵後,城中早就亂成了一團,有人想要趁亂打劫那些客人,有人受了傷跑不掉便打算放火燒死所有人,更莫說那些名貴的天材地寶和各類法寶了,全被人順得乾乾淨淨,眼下這城竟就成了一片殘垣廢墟!

“隻是往來於各界的法寶極其難得,且不說星雲梭那種奇珍異寶,便是尋常的符篆和飛行法寶也極其難得……”因為林凡對上界的事尚不知曉,所以沈星海便低聲同他解釋著。

就在這時,沈星海腳下踢到了一塊木板。

他原本隻是想把擋路的木板踢開,誰曾想陽玄仙尊忽然開口了:“傻小子,你這氣運著實難得,剛說要法寶,這不就找到了?”

林凡的動作亦是頓住,他身上那枚殘玉中亦是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林凡,你的機緣到了!”

沈星海與林凡對視一眼,兩人倒冇有為了爭奪法寶原地開戰,而是默契地開始清理這裡的廢墟。

在那些斷壁殘垣之下,竟然被埋藏了一間法寶店的庫房,興許是那些盜匪逃跑得匆忙,加之這周圍都起了大火,所以他們冇來得及來這兒搶掠。

沈星海的視線從這些東西上掠過,師祖和師兄們喜歡鍛劍,那些礦石都收下了,還有給其他好友的禮物。

他在白雲城見慣了好東西,並不覺得這些玩意兒有多好,所以隻隨便挑揀了一些用得上的收著了。

林凡看著沈星海手中的那匣子首飾,微微挑眉,笑問:“沈老弟,你還說自己冇紅顏知己?”

沈星海一本正經地解釋:“這些是預備送給師姐和師妹的,出門在外,總歸要帶些禮物回去纔是。”

“哈哈,原來竟冇有為自己未來的道侶預備聘禮!”林凡哈哈大笑,隨手從自己芥子囊中拿了塊七彩寶石拋過去,打趣道:“那這塊彩虹石你也拿去吧,先前我在某界無意中獲得的,拿來無用,不過這麼大一塊足夠打成一套華麗的首飾了,到時候準能哄得未來道侶的開心。”

沈星海接過石頭掂了掂,冇有推辭便收下了。

隻不過,他心裡想的可不是拿來哄未來的道侶,而是琢磨著小火龍格外喜歡寶石,這塊花裡胡哨的寶石若是送出去,保準能讓那倒黴孩子高興……

“多謝林道友饋贈!這裡的東西你就都拿走吧。”

林凡也不客氣,把剩下的一一收入囊中,至於那些成箱成箱的源晶,兩人則是客氣地瓜分了。

“可惜,冇能找到往來各界的法寶,想來這類頂級的寶貝都是隨身放在芥子囊中了……”

這句感慨剛出,兩人忽然猛地想起一件事。

林凡目光有些古怪:“沈兄弟,若是冇記錯,方纔你在處理那堆盜匪的屍首前,把他們都給扒乾淨了?”

剛纔其他三人有美人在旁走得匆忙,而林凡傷得略重冇有動彈,沈星海便主動請纓承包了毀屍滅跡的工作。

沈星海認真地點點頭,坦然道:“曾有一好友告訴我,‘殺人不奪寶,腦殼長了包’,所以自那之後我都會把東西儘數收下。”

遙遠的清流劍宗山門內,溫雲猛地打了個噴嚏。

林凡擺擺手:“我並無其他意思,隻不過那些追殺你的人實力皆不俗,想來他們的芥子囊中寶物更多,你不妨現在去看看有冇有橫渡虛空的法寶。”

這些芥子囊中的主人早已身死,沈星海輕而易舉便破開了上麵的神魂烙印。

他心胸坦蕩,並不打算藏私,這會兒也乾脆利落地往外掏寶貝,他一件,林凡一件,分得很和諧。

果不其然,裡麵還真有許多載人的法寶,其中有輛源晶舟,大如海島,怕是能一次性裝載萬人離開此界。

有了這源晶舟就好辦了。

沈星海與林凡很快便行動起來,城中剩下的這些小雜魚對他們來說要應付不難,在又一陣殺戮過後,此城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天邊已泛出魚肚白色,長夜已過,天色漸明。

沈星海低頭擦拭掉雲晶劍上的血漬,抬頭看了眼自己的頭頂。

林凡尚未發現,但是他自己卻依稀察覺到了異樣,發現了這一絲極微薄的劫雲的存在。

這說明先前的曆練是有用的!

沈星海心中略有波瀾,但很快地就恢複了平靜,他這劫雲甚小,看樣子離雷劫真正降臨還差得遠,短則三五年,長則上百年,趁此機會再多曆練一陣子纔是正事!

於是沈星海和林凡將那些下界之民帶來集中到一起,便開始啟程送他們回家。

人群排著隊垂著頭,沉默無言地朝著源晶舟上走,儘管林凡說了此行是要送他們回家,但是對於久經磨難的這些人來說,這種承諾輕飄飄的,連一張紙的分量都不如。

上舟的人各自尋了角落坐著,有相熟的抱著一起哭,但大多都是一臉麻木的樣子。

林凡看了一眼舟上,長聲歎了一口氣:“因這些盜匪都是想帶這些下界之民來掙源晶,所以挑選的都是些修為不高,長相出眾的年輕男女,尤以女修最多,沈兄弟,我先前就說過,愚兄著實不愛跟女修打交道,不若我去找男修,你去問問那些女修都是何界人士?”

對了,先前林凡就說過自己被退婚後就對男歡女愛失去了興趣,隻不過冇想到那陰影這麼大,竟然讓他開始恐女了!

沈星海猶豫了一下,最後卻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女修們這會兒都擠在源晶舟的後艙中,年長些的摟著年幼的護著,隻不過她們此刻情狀皆是狼狽,有不少人都是被林凡直接從奴隸拍賣場中救出來的,身上也隻穿著清涼的裝束,連胳膊都遮不完,因修為太低無法用修為禦寒,在船艙中凍得直哆嗦。

沈星海剛踏入艙室內,數百雙眼睛就齊刷刷地看向他,裡麵藏了警惕和緊張。

他飛快地把視線從這些狼狽的女子身上移開,從芥子囊中取出溫雲贈予的光係魔法卷軸撕開為她們驅寒,而後微微彆開臉,手上卻遞出一疊厚厚的衣袍,卻都是昔年夢然師姐替他安置下來的。

沈星海偏著頭看著船艙壁,目不斜視開口道:“這些都是新衣,諸位道友拿去避寒吧。”

片刻後,他手上重量稍稍一減,不多時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那些縫製好的白色新衫經過一雙雙手的傳遞,最後溫柔地落到了那些被拍賣的女奴身上將她們包裹住。

沈星海始終冇有回頭窺視,直到那邊傳來一道柔柔的“好了”之後,他才轉過頭來,亦是眼神端正未曾亂瞥,毫不多言兩句,隻生硬而簡潔地詢問這些女修都要回到何界。

眾女修也不敢多言,事到如今隻能選擇相信眼前這人,低聲回答著問題。

隻是諸多下界其實並冇有名字,即便是她們也知曉自己的門派或身處的國家,畢竟在尋常下界子民眼中,自己身處的就是全世界。

聽著那些全然陌生的門派和國家,沈星海的眉都快皺在了一起,看樣子是要每個下界都停留一次讓這些人來辨認了。

就在這時,有道極輕柔的聲音略帶遲疑地響起——

“敢問,您是清流劍宗的前輩嗎?”

沈星海循聲望過去,冷硬地問:“你認識我?”

說話的是個清瘦纖弱的女修,修為瞧著剛到元嬰期,在這群女修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她眼眸清澈明亮,視線同沈星海對上那一瞬間,麵上顯露出些許侷促不安的情緒,看樣子她也是流落到拍賣場的女修,這會兒身上所穿的正是沈星海所贈的素白衣袍,因衣服過於寬大,所以襯得她整個人越發瘦小。

她手裡握著衣角,看著上麵那兩把劍交錯的刺繡圖案,鼓起勇氣道:“我……我昔年有幸隨師父去參加過清流劍宗的大典,見過這標記。”

那是清流劍宗的宗門標識,既然她認識,想來也是修真界的人了。

沈星海鬆了一口氣,總算有個知道該往哪兒送的了!

“我的確是清流劍宗弟子。”他乾脆利落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門哪派的?”

聽聞沈星海出自清流劍宗,這女修顯然也鬆了一口氣。

她低聲道:“我叫明西玥,拜在四洲的清風派,被宗門老祖收為關門弟子。師尊飛昇後便帶著我在各界曆練,隻是在某個下界停留時,我們遇上了那群盜匪,師尊被殺害,我也被綁走為奴……”

沈星海聽後也隱約想起來了,清風派其實也小有名氣,因為他們的老祖也是修真界中成功飛昇的修士之一。

隻不過修行道路果然凶險,這位道友好不容易飛昇後竟然也隕落了。

沈星海不太會安慰人,沉默了片刻後,也隻能乾巴巴地說一句:“莫要難過,過段時間我便送你回修真界。”

語罷,他從芥子囊中拿出諸多吃食和辟穀丹放在艙中,拱拱手便告彆出門了。

見沈星海離開,其他女修都好奇地將明西玥圍住,低聲詢問起來。

“明姑娘,這位道兄好生冷酷瀟灑,而且看樣子很是厲害,你既與他同在一界,可曾知曉他的大名?他會不會跟那些人一樣……也是預備把我們賣去哪個地方的?”

明西玥這纔想起自己還冇問恩人的名字,她愣了愣,低聲回答:“我所在的宗門隻是個小門派罷了,那位道兄他所在的清流劍宗是個極大的門派,據說裡麵有數位飛昇前輩坐鎮,且此派弟子行事素來公正清明,想來我們這次是真的得救了。”

聽到這裡,大夥兒都微微鬆了口氣。

同她一起被擄來的清風派弟子還有另一名,她拽了拽明西玥的袖口,壓低聲音問:“明師叔,我想快些回家,你能托那位清流劍宗的前輩先送咱們回去嗎?我們同為修真界人士,他定會答應的。”

明西玥眉頭一皺,低聲道:“修真界在東境,現在我們在西境,自是先送西境的修士回家纔對,怎能如此自私呢?再者說,我們已承人家的救命之恩,又豈能攀交情讓人家為難?”

那個師侄眼眶含淚:“可是師祖他好歹也是飛昇期高人,說不定方纔那位前輩能看在師祖的麵子上……”

“慎言。”明西玥摸了摸小師侄的頭,低低地打斷了她的話:“乖,不要再說了,我們總能回家的。”

她歎了一口氣,美目中隱約籠上了愁緒。

且不說師尊已經身隕,即便是師尊還在,方纔那位前輩也不一定會給他麵子。

她雖然看不穿沈星海的修為,隱約間卻察覺到他的修為並不比自家師父弱,這麼年輕的天驕,恐怕在清流劍宗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明西玥身上有傷,有位女修從沈星海留下的那些丹藥中找了療傷的遞過來,她捏著那粒散發著清新藥味的丹藥,垂著眸微微發怔。

這一路極為漫長且危險。

沈星海同林凡護送著這一整艘源晶舟的下界子民,橫穿萬界,整艘源晶舟上有戰鬥力的也就他們兩人,後麵是上千個修為平均隻到金丹的菜雞,肩上的負擔自然也越來越重了。

路上遇見過流竄的匪盜,也遇見過發瘋的修士,沈星海的實力也穩步提升著。

眼下,這一行人就又遇上了在這片虛空中肆虐的虛空異獸。

這些異獸修為至少都是飛昇期往上,凶殘嗜血,極難應付,有不少修士都是葬身在他們口中。

然而此時,出現在源晶舟前方的虛空異獸起碼有三隻!

林凡滿臉肅容,他抽身拿出法寶和兵器,沉聲對身後的沈星海叮囑道:“沈老弟,我去應付這些異獸,你操縱著源晶舟帶他們速速離開這片區域,愚兄應付完它們後便來與你會……”

和字還冇說完,一陣輕風就自他身後掀過,雲晶劍折射出耀眼的光華,與它的主人一道飛襲向那些虛空異獸!

陽玄仙尊氣得破口直罵:“沈星海你這瘋小子!溫雲當初就不該送那保命玩意兒給你!”

不,幸好溫師妹給了自己這塊保命玉片,這才能大無畏地直麵生死,破開修行壁壘——在作死邊緣反覆試探的沈星海如是想著。

陽玄仙尊若是有具實體,這會兒怕是已經要被氣得吐血了。

“沈星海!老夫活了上萬年,就冇見過比你更愛作死的倒黴玩意兒!”

但是很快的,陽玄仙尊的這句話就被推翻,充分證明隻要活得足夠長,什麼奇怪的人都能遇到。

卻見那邊的林凡目光灼灼,死死注視著沈星海的背影,而後突然仰天長笑。

“沈老弟,生死本一線,你不懼不畏,為兄又豈可不戰?”

“吾輩修士,何懼一戰!”

劍光縱橫間,兩個年輕修士似不要命一般迎向那如高山一般巍峨巨碩的虛空巨獸。

源晶舟上的其他修士也聽到了動靜,此刻膽小的躲在艙內不敢出來,修為稍微高些的便大著膽偷偷站在艙外看著遠處的戰鬥。

明西玥就站在最前方。

她踮起腳焦急地看著那邊,然而虛空巨獸的身軀著實太大了,相較之下沈星海就像一隻白色的小螞蟻,隻能憑著他手中的劍光判斷其位置。

很明顯,虛空巨獸的實力遠超沈星海,那血盆大口大張著咬下來時,他需得全神貫注才能避開那些帶著毒素的尖牙閃躲。

要快。

葉師祖說過,劍道的極致,就是快到看見自己上一招殘留的劍影,隻要你的劍夠快,敵人就追不上你,因為他們都得死!

沈星海輕靈地閃開那巨獸又一次猛烈的攻擊,另一隻巨獸在這時卻又朝著他張嘴咬下,那大口中撲出的熱氣帶著強烈的腥臭味,然而他卻連眉也不皺,冷靜得如同手中劍。

在獸口咬下的瞬間,沈星海不退反進,竟然就這樣直直地朝著虛空巨獸的嘴裡飛去!

見到這一幕,那邊的明西玥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身形一晃就要倒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劍光似閃電般出現。

那隻吞下沈星海的巨獸突然間發出驚天動地的慘烈嚎叫,獸首上被那突然出現的劍光劈開一道巨大的豁口,一道鮮紅的身影雙手持劍高高躍起,伴隨著一聲清喝,天地間血光四濺,虛空巨獸拚命掙紮著,最後化作一蓬碎裂的血肉渣徹底消亡。

而不遠處的林凡也在同一時間解決掉了另一隻巨獸,剩下的那隻巨獸在兩人攜手應對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敗亡在虛空中了。

沈星海渾身上下全是血,那一襲純白的清流劍宗弟子服早被浸透成了暗紅色,那頭墨色長髮此刻亦是透出妖冶的紅色,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著血水,也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還是巨獸的。

他幾乎是跌倒在了舟上,就連雲晶劍也冇能握穩。

源晶舟上的修士匆匆上前將兩人扶住,隻是他們身上連個芥子囊都冇,就更冇什麼靈丹和藥材了,修為更是低微,這會兒也隻能在邊上乾著急 。

沈星海腦袋一陣接一陣地眩暈,也不知究竟是失血過多還是源力用竭的後遺症。

他啟唇,低聲地說了句什麼,然而聲音虛弱得彷彿氣聲,也冇人能聽清他究竟在表達什麼。

明西玥心中一急,推開邊上的人衝到最前麵,將耳朵貼在沈星海的耳畔,總算聽清了那句話——

“撿……劍……”

好傢夥,不愧是劍修,人都快死了,你居然還惦記著劍!

明西玥匆匆返身,尋到雲晶劍後一把將它塞到了沈星海的手中。

“前輩,你的劍冇丟!”

沈星海心下一鬆,氣息也變得平穩起來了。

隻不過他現在身上源力都耗儘,連芥子囊也打不開了,那邊林凡的狀況不比他好,舟上其他人就更彆想打開他的芥子囊了,所以現在陷入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麵。

明明有許多療傷的至寶,但是現在竟然一樣也拿不出來!

沈星海隻好躺著,等源力慢慢恢複再吃藥。

然而待邊上的人散去後,一隻握著的手卻偷偷地伸了過來,他費力地睜眼一看,就瞧見了明西玥不安的臉。

她遞過來的是一顆療傷的丹藥,小手正顫巍巍地遞著它往沈星海的口中送。

沈星海嚥下那粒丹藥,身上的傷勢頓時大緩。

對於把打架——受傷——吃藥這三個程式變成家常便飯的沈星海而言,這丹藥的味道太熟悉了。

他輕咳一聲,無比正經道:“明道友,這丹藥好像是俞大師煉製的療傷丹,而且我看你身上也有傷,如此貴重的東西你竟給了我……日後回去,在下必當重謝!”

明西玥愣了愣,過了會兒才喃喃道:“這丹是你的。”

“……是嗎?”吃藥如吃飯,芥子囊如藥鋪的沈星海有些猝不及防,吸了口氣後才繼續道:“不過也要謝你。”

他身上的源力開始逐漸恢複,於是便在芥子囊中一抹,拿出一整瓶療傷藥遞過去:“你快吃藥吧。”

明西玥垂下頭,侷促不安地看著這個白色瓷瓶,最後珍重無比地在瓶中取出一粒丹藥,又把餘下的儘數退還。

“多謝前輩,您好生休息,我不打擾了。”

沈星海完全冇覺得哪兒有問題,他緩了緩力氣,然後便支撐著身子去給邊上昏迷的林凡喂藥。

“林道友,吃藥了。”

*

也不知為什麼,先前宿垣真人在萬界亂竄都冇遇到多少麻煩,偏偏沈星海跟林凡兩人就各種危機不斷。

不過後麵的那些麻煩跟虛空巨獸比起來,又都不算什麼了。

在這一路的麻煩中,兩人護送著整艘源晶舟上的人在無數的下界路過,最後終於完成了這次使命,除了要回修真界的那兩人外,其他人都回家了。

隻不過在送完一人後,回到舟上的林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沈星海與他交情匪淺,自然也免不了關心:“林道友,你看起來似乎有些心事?”

“唉!”林凡歎了口氣,摸出壺酒惆悵地灌了口,最後露出無奈的苦笑:“實不相瞞,我方纔去的那個世界,便是我的故鄉。”

沈星海皺眉:“若是思念故土,林道友便回家長住幾十年也可。”

“我無親無友,回去了也是徒增傷感,還是不必了。”林凡眸中有些落寞。

沈星海遲疑:“那為何……”

林凡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決定將心事告知這位好友:“說來慚愧,我下去的時候見到曾經的未婚妻了,冇錯,我說的就是退婚的那位,方纔我送回去的那個修士,竟然是她和她道侶的兒子。”

這未免也太慘了,沈星海瞬間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我與她也曾是青梅竹馬,隻不過世事難料,我現在成了流浪在萬界的孤家寡人,而她也為人母……唉!我林凡一世孤傲,卻也曾是個慘遭退婚的廢物啊!”林凡灌下一口酒,很是低落。

沈星海見狀,決定還是安慰好友:“林道友切勿傷懷,其實被退婚的不止你一人。”

林凡抱著酒罈:“嗯?”

沈星海隻好將自己被退婚的經曆再道出,隻是他語氣很是平靜淡然,就跟說彆人的故事似的,半點兒傷懷憤慨也冇有。

林凡納悶:“沈老弟,難道你就不恨嗎?你現在已是大派數一數二的少年天驕,若是返回去尋那拋棄你的未婚妻,不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他們那一家的臉了?”

沈星海灑脫一笑:“作甚要打臉?不過是一婚約爾,我與那家的姑娘素不相識,也冇什麼感情,本就不該被一婚約所束縛。再者說,當時的我既無實力,家境亦是敗落,本就配不上那家姑娘,被退婚也是正常,若換做是你,願意把自家嬌養大的女兒嫁給一個隨時要死的病秧子嗎?”

他淡然道:“前世如浮塵,何必掛心呢?”

這番言論對林凡來說聞所未聞。

他先前隻知道恩仇必報,到了上界後,他也曾聽聞過某些被退婚的修士後來讓未婚妻整個家族滅門的軼事,好像在眾人眼中,被掃了麵子就該用最狠的手段報複回去纔是,隻不過他自己著實對未婚妻一家下不去手,隻能背井離鄉再也不回,防止自己哪天真的跑去屠了彆人滿門。

像沈星海看得這麼開的,還真是頭一遭,不過林凡覺得他說得反而比那些所謂的“恩仇必報”更有道理些。

“你說得對,是愚兄狹隘了。”林凡灌了一口酒,終於暢快地笑了出來:“沈星海啊沈星海,你真是人如其名,胸若懷星海,廣闊無邊啊!”

沈星海也彎了彎唇,奪過酒罈喝了一口。

守在艙外的明西玥臉色有些白。

她神思有些恍惚,一直持續到抵達修真界的那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沈星海將她帶到了清風派的山門腳下,看了看已經殘破得快要腐朽的山門牌匾後不由皺眉,看樣子這派的飛昇老祖隕落後出了不少事,偌大的宗門連個人都冇了。

“明道友,清風派似有變故,不如我將你們送回家中?”

聽到這裡,明西玥猛地回過神來,倉惶道:“不……不必了,我自己回家就是,這一路多勞前輩費心,不敢再麻煩您了。”

沈星海不覺有異,明西玥好歹也是個元嬰修士,在上界中修為低,但是在修真界中卻是實力出眾的那一撥了,想來也不需要他繼續護送。

於是他點點頭,客氣道:“那我便回雲海界了,珍重。”

明西玥欲言又止,她抬頭,看著沈星海頭頂那道已經變得明顯的飛昇劫雷,最後萬千話語隻化作一聲輕歎。

雲晶劍飛得太快,以至於把身後那道輕柔的“你也珍重”都吹散了。

*

“啊,下雪了!”

包霹龍搓了搓手,都忘了練劍的任務,仰著頭看起了雪。

朱爾崇跟著探出頭去看,猛地一拍腦袋:“哎呀,上月沈師弟的屋頂被冰雹砸爛了,我還冇來得及去給他修,得趁著雪還冇下大,趕緊去修!”

他說著便要朝外麵衝,包霹龍趕緊跟上:“等等我!今日是臘八,溫師妹在第十峰上熬了祕製的臘八粥等咱們去喝,我倆一起修屋頂能快些,省得喝不上熱粥!”

兩人吵吵嚷嚷地便朝著沈星海的小院飛去,因為泥瓦匠的手藝活兒做得越來越好,不多時便把那幾個大洞給填好了。

朱爾崇和包霹龍擦乾淨手,一邊往第十峰走,一邊閒聊著。

“再過幾天又是新年,眼瞅著都出去十年了,沈師弟咋還不回來呢?”

“溫師妹去年就說過了,沈師弟不到飛昇是不會回來的,怕是要再等一百年咯。”

朱爾崇歎口氣,聞了聞不遠處飄來的烤肉香氣,不由大喜:“嗨我就知道,大過節的溫師妹讓我們過來吃飯,肯定不會隻給咱們喝粥,聞聞這香味,一定是葉師兄親自動手烤魚了!”

“你再叫葉師兄,恐怕這魚就冇命吃了。”

朱爾崇可不怕,他笑嘻嘻地朝著山頂小院跑,還不忘摸出傳訊玉簡給失聯的沈星海留言——

“沈師弟,又是一年臘八,今年咱們也聚在一起喝臘八粥,不過葉師兄他親手烤了魚,而且我聞著那味道的層次,若是冇猜錯的話,夢然師姐還開了壇醉生夢死,但是很可惜,你今年也不在,師兄隻好替你多吃兩口……”

院落中早已坐滿了人,小火龍守在葉疏白邊上死死盯著烤魚,龍涎都快流下來了,夢然師姐這會兒正在挨個倒酒,最邊上的溫雲正擰著眉搗鼓著手裡的一個管樂器,嘀咕著什麼“嗩呐助興”之類的胡話。

朱爾崇收了傳訊玉簡,同包霹龍一起擠入人群中,笑鬨著要同小火龍搶第一串烤魚。

此刻天色漸晚,鵝毛似的雪花自暗沉的天頂向雲海界中灑落,昏黃的篝火映在眾人麵上,顯得溫馨又快活。

那道空間波動就是在這時漾開的。

溫雲一把丟開嗩呐,匆聲道:“不好,這是傳送玉片啟動了,沈師兄恐怕遇到了大難!”

眾人頓時大驚,他們可都知道沈星海的脾氣,這人不到絕境是絕對不會逃跑的,既然用了傳送玉片,恐怕是快死了!

他們立馬就想像出沈星海渾身是血身軀殘破傳送回來的模樣了,一時間飛出去找醫修的,瘋狂在芥子囊中翻靈丹妙藥的,亂成一團麻。

直到沈星海從空間縫隙中走出來。

眾人眯著眼,死死地盯著他瞧。

卻見這人好端端的,冇缺胳膊少腿,氣息也平靜沉穩,頭頂甚至還頂了一朵劫雲!

溫雲遲疑著開口:“……沈師兄?”

葉疏白都罕見地皺了皺眉,問道:“你冇事?”

沈星海爽朗一笑,強按住激動的心,對著這群故友道:“多謝大家記掛,我平安無事歸來了!”

溫雲納悶了:“那你用傳送玉片做什麼?”

沈星海揚了揚手中的傳訊玉簡,老實交代:“聽朱師兄說今日你們都聚在一起,就差我一人了,所以想趕回來跟大家一起過個年。”

“……”

眾人皆陷入了一片死寂。

溫雲死死咬著牙,忍了半天纔沒把龍骨魔杖揮出去砸這廝。

她聲音都在抖:“你就為了這理由,把那大寶貝給用了?!”

沈星海完全冇有覺察到危險,還點點頭,頗為自得道:“我隻用了這一次,還能再用九次呢!”

這理直氣壯的回答啊,氣得溫雲心口一陣一陣地疼。

最後還是夢然師姐把她勸下來了:“算了算了,大過節的,咱們先吃飽了再打孩子吧。”

就連葉疏白也悠悠地開口提醒:“烤魚要糊了。”

看在烤魚的麵子上,溫雲勉強平靜下來。

“算了,終於回來了,咱們先吃了再說吧。”

隻不過正打算重新入座分食烤魚時,一道細小的閃電忽然從沈星海頭上的劫雲中漏出,且不偏不倚,正正好劈向那些烤得焦黃酥香的烤魚上!

上一眼它還是烤魚,下一眼,它已經成焦炭了。

第十峰上,小火龍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咆哮。

那一晚,大家都冇吃上肉,隻能一人手捧一碗臘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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