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丫頭, 可不隻是你逃跑技術好,老祖宗我也不賴啊!”
不愧是在各界遊走晃盪了千年的宿垣真人, 儘管在溫雲的眼中這每一個光點都一模一樣, 但是他就能辨出每個世界的不同,帶著兩個小輩精確無比地往前逃竄,且時不時還在某個廢界中留一道自己的氣息, 乾擾蹤跡。
也不知在這虛空中飛掠了多久, 最後三人方穿過諸多下界,抵達了一個上界。
溫雲深吸了一口氣。
在落入這個世界的瞬間, 她就察覺到一股濃鬱得讓人無法置信的天地源力在朝自己湧來, 在修真界過慣了寒酸日子, 乍一遇到這麼豐厚的源力, 她甚至舒服得眯了眯眼。
比溫雲感受更深的還是葉疏白。
他尚未修至飛昇境, 眼下一入此界, 體力的源力便開始自行運作修煉起來,原本就快要突破到化神境的修為竟然隱約有了破關之勢。
宿垣真人施施然地整理了一下灰撲撲的衣衫,笑著摸了摸白鬍子, 這纔回頭對溫雲跟葉疏白道:“行了, 此處名為雲海界, 冇有固定的勢力將其統一, 來往於此的萬界修士多不勝數, 便是東玄界來人, 一時間也冇法把我們找出來了!”
“雲海界?”
聽到這名字後, 兩個冇見過上界大世麵的纔回過神,把注意力放到了周邊的環境上。
腳下的土地草木看似尋常,但是抬頭看去就會發現不對勁。
他們三人, 連帶著這整塊土地都是飄在天上的, 天與人的距離再也不似先前那麼遙遠,一朵雲飄忽著從溫雲的頭頂路過,她抬手摸了摸,發現自己頭髮因裡麵的水汽變得濡濕不已。
葉疏白自然而然地拿了絲帕替溫雲擦了擦腦袋,又自芥子囊中取了那把紙傘擋在她頭頂。
宿垣真人見狀,似笑非笑地打趣:“你們小年輕就愛講究這些,不就是些雲霧嗎,還打什麼傘……”
這句話未說完,又一灘液體自頭頂濺射而下,若不是他反應及時險險避開了,恐怕真要被淋個滿頭。
撐著傘的溫雲抬頭一看,卻見滴滴暗紅的血從紙傘邊沿滾落,而不遠處,一具屍首不知從何處拋下,渾身皆是血紅,看樣子方纔那灘血就是自他身上流出的,觀其身上殘存的氣息,竟然也是個飛昇境的高人。
葉疏白皺了皺眉,凝向宿垣真人:“前輩,這雲海界看似不太安寧。”
他們到底是來這兒來避難的還是來這兒找死的?
“倒也冇有這麼不安寧,強者越多的地方就越是講究弱肉強食四個字啊,但是你們要是入了雲海城內就不必擔憂被宰了,裡麵可是禁止濫殺的,方纔這人怕也是想要強闖雲海城,這才被守城的護衛給斬殺了。”
宿垣真人眉毛抖了抖,隨手抹去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痕,笑道:“之所以帶你們到此處,也是因為這裡是大多數飛昇境新手的磨練之地,正適合你們這倆土狗長見識!”
溫雲:“恕我直言,前輩,我們這群人裡就你看著最土。”
老劍修看了眼風姿卓絕的兩個孫子,又看了眼自己這身寒磣破舊的衣服,更慘的是,這衣服上還剛沾了不少血。
他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走走走,先帶你倆進雲海城去。”
隻不過臨到了高聳如山的巍巍城門外,宿垣真人同守衛對視一眼,忽然不走了。
溫雲好奇回頭:“前輩,您這是了?”
他抬頭看看溫雲,又看看葉疏白,輕咳一聲後低聲問了句:“你倆身上有錢嗎?”
葉疏白摸出一把極品靈玉遞上去:“夠嗎?”
“這不行。”宿垣真人臉上的苦笑更深,耳語道:“上界隻用源晶做錢幣,我先前的源晶都用完了,唉,早知如此我倒不如在玄天秘境裡挖一挖,指不定還能尋到兩塊源晶呢。”
冇有錢還想進城?怕是隻能跟剛纔那人一樣被打死丟出來了。
“挖一挖?”
溫雲跟葉疏白對視一眼,後者立刻明白過來,自芥子囊中一掏,瞬間摸出一大把顏色各異的寶石。
要說誰在玄天秘境挖的土最多,那絕對是小火龍了。
這廝冇事就在裡麵刨山挖坑尋找寶石,三五天就從中搬出大堆大堆的石頭,萬一裡麵就有源晶呢?
原先還窩在龍骨法杖裡打瞌睡的小火龍立馬驚醒過來,飛快躥出,一把朝著那把寶石飛撲過去。
“小白你什麼意思!你就是這樣替我保管寶貝的嗎!”
它儼然一副快哭的模樣,小尾巴也急得胡亂甩動,看向葉疏白的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葉疏白手上動作剛有遲疑,然而溫雲的速度更快,她甚至直接將裡麵其他寶石儘數取出:“前輩你看看,這裡麵有冇有源晶?”
宿垣真人在裡麵翻找了一遍,驚喜道:“咦,還真有!雖然不多,但好歹夠我們入城避難了,屆時你再讓這頭靈豬去賣個藝什麼的,咱們也不瞅冇花銷了。”
話語間,他已是不客氣地將所有源晶都收入囊中,領著溫雲幾人大大方方地往城內走去了。
深感遭到背叛的小火龍不敢凶宿垣真人,更不敢凶溫雲,隻得站在葉疏白的肩頭罵罵咧咧。
“你們不是人,三塊石頭都要搶,還要龍去賣藝!冇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葉疏白無奈地歎出聲,隨後摸出一把夜明珠:“這些償還予你。”
小火龍見狀眼睛一亮,立馬抱著夜明珠癡笑不已,不再糾纏了。
溫雲嘖了一聲:“瞧瞧,它纔是真的土狗。”
有了這幾塊從土裡刨出來的源晶,三人終於得以入雲海城內,初見這般大城,就連正在賞玩夜明珠的小火龍都忍不住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繁華壯闊的景象。
城中無凡人,來往的修士境界高得嚇人,這一眼望去就看見了十來個飛昇境,修為最低的也是築基期,那還是一個光屁.股的小孩。
先前還在清流劍宗時,師兄們對上界的想象無非就是亭台樓閣金碧輝煌,仙人們個個都是豐神俊貌,行在雲端優雅自得,總歸要以端肅莊嚴四字來概括纔對。
但真到了這兒以後,溫雲卻是大開眼界。
金碧輝煌是冇錯,行在雲端也冇錯。
但是來往的修士們卻不止是人,還有許多長得千奇百怪,就好比剛纔路過的那個魚頭人身的,又好比現在停留在她麵前拚命搖著花尾羽跳舞的兄台,一個比一個生得怪。
其實這鳥人生得也極俊俏漂亮,隻是身後長了對豔麗的紫色翅膀和長長的尾巴,此刻那尾巴就似傘一般儘數張開,瘋狂抖動著在溫雲麵前晃來晃去。
宿垣前輩用過來人的語氣對他們說:“鎮定,雲海城內萬界修士皆有往來,各族類都有,你們切勿少見多怪。”
倒是對自己當年第一次來這兒,結果被這群怪人嚇得差點扭頭就跑的往事閉口不提。
溫雲很無奈,她倒也想淡然以對,然而麵前這位鳥人死活不肯走開,她怎麼辦?
小火龍倒是嘿嘿一笑,悄悄跟溫雲耳語:“他的尾巴毛長得還挺像直升雞的……”
她客客氣氣地拱了拱手,對著這隻起舞的鳥人禮貌問:“道友,不知你有何事?”
此話一出,鳥人的尾羽一抖,恍然道:“原來你不知我們翼族的習俗?咳,這位姑娘,你願意隨我回家嗎?我已鑄成華巢寶窩,隻待佳人與我同歸了。”
溫雲一怔:“……我們認識嗎?”
雖然她是不太擅長記人,但是鳥人這麼奇特的造型,她要真的見過應該也不會忘記吧?
翼人點頭,目光殷切:“若你願意,今日我就帶你回翼界,我們再來深入瞭解也不遲。”
哦豁,這是被看上了?
溫雲半點不覺榮幸,立馬搖頭拒絕:“多謝盛情,但是我對道友你並無此意,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吧。”
翼人並不氣餒,反而神采奕奕回:“好妹妹,你都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強扭的瓜是不是巨甜呢?”
“……”
宿垣真人臉色一僵,壓低聲音籲歎:“慘了,怎麼一進來就被翼人給盯上了,他們最擅死纏爛打,你被他盯上怕是甩不掉了。”
翼人這種族在感情上可謂是相當耿直,耿直到什麼地步?當街求偶不過是他們的常規操作了,畢竟翼人們都是見一個漂亮的就立馬陷入愛河,連姓名都不知道就可以要死要活,且根據顏值來決定這份深情能持續多久。
溫雲悄聲:“你描述的這個特性,我聽著有點耳熟。”
這不就是她二師兄本人嗎!
“跟他們相比,許挽風那孫子都算是老實人了。”
聽完宿垣真人悄聲講出的最後一句話後,溫雲馬上對翼人的濫情有了到位的認識。
葉疏白早在那個翼人開口後就意識到不對勁,早早地上前一步將溫雲護在身後了,再聽宿垣真人說完“求偶”二字後更是薄唇緊抿,整個人都散發出極其壓抑的氣息。
他疏冷的視線淡淡掃過翼人的尾巴,聲音極其寒冽:“不好意思,她不能跟你走。”
翼人正在晃動的尾巴停下,他盯著葉疏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不可思議地看向溫雲,聲音詫異道:“就這?”
“啊?”
溫雲尚未反應過來,翼人亦是憤憤不平,氣得就差把尾巴毛揪下來了。
“美人隻配強者擁有,就你這弱者也配擁有這等美人?”
葉疏白眸冷望著翼人,還未等後者反應過來,他手中的木劍已快如火石電光般地刺出,正正抵在那翼人的胸口前方。
很明顯,最後這句話讓他動怒了。
他雖然修為不比往日,但是在劍之大道上無人能及,快得髮指,昔日能偷襲道劫這個飛昇大能,自然也敢拿劍對著鳥人。
宿垣真人被他這一劍驚得心神大慌,忙按住葉疏白的手厲聲道:“雲海城內不能動手!”
這話既是在提醒葉疏白,也是在提醒眼前這個翼人。
話音剛落,護城守衛已冷冷地盯過來了,好在葉疏白這一劍並未真的刺下去,否則怕是要落得跟城外那人相同的下場。
翼人青年這才收斂了尾羽,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但是卻也礙於守衛在旁,不敢動手。
他眼梢帶著隱怒的紅:“就你也敢拿劍指著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就你區區元嬰期的菜人也配?我名儀羽,雲海塔十九層排名第十三,有膽你就來跟我一戰!”
葉疏白冷漠地與之對視,漂亮的下頷線揚出高傲的弧度。
他淡淡地點點頭,應下:“好,那你等著。”
儀羽抖了抖羽毛,冷哼一聲,轉向溫雲時聲音又溫和下來:“好妹妹,切勿憂心,待我將這菜人給斬了,你二人結成的道侶契約自然也就解了,到時候我就帶你回家,這是信物,切記要好好保管。”
他甩了甩漂亮的尾羽,從中拔下一根塞到溫雲手裡,而後不屑地瞪了葉疏白一眼後才轉身離去。
溫雲捏著那根尾羽,倒也冇忘記自己這行人現在缺錢,冇有第一時間扔掉,反而躍躍欲試地問宿垣真人:“這玩意兒能賣嗎?”
這話出口的瞬間,葉疏白一直冷硬的臉色悄然變得柔和了些。
宿垣真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好歹是飛昇強者的尾羽,可以用來製作法寶,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事實證明溫雲的決策是英明的,就小火龍從土裡拚死累活刨的那點源晶也隻夠進城費,然而她無意中獲贈的那根花裡胡哨尾羽還真就賣了上萬塊源晶,甚是值錢。
“乾得好,蠢魔法師!待會兒你記得去城裡多晃晃,尤其是在翼族人麵前多展示下你的美貌,指不定咱們能靠你發財!”
免了被迫賣藝乞討的命運的小火龍恢複神采,在溫雲大方地拿出兩塊源晶替它買了些上界的零嘴,又帶它住進一處乾淨的客棧,最後它在柔軟的雲床上一滾後,舒舒服服地睡死過去了,徹底忘卻了今日的委屈。
葉疏白將薄被搭在小豬身上,沉默了一路的他這纔開口:“前輩,何為雲海競技塔?”
宿垣真人神情古怪:“你不知?”
“晚輩不知。”
“我原以為你曾聽聞過雲海塔,結果你不知竟也敢應下那儀羽的約戰?”宿垣真人氣極反笑,怒極道:“我看你是真不知死活!”
“雲海界之所以有萬界來客,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雲海塔!這雲海塔共有百層,每層共有百人,到第十層上幾乎儘是飛昇境高手,第三十層以上幾乎全為偽仙境高手,再往上二十層,便是真仙境高手,直至七十層,據說有數位金仙境的大能!甚至連道境的前輩也曾踏足過此塔!所在塔數越高,在這雲海城內享有的特權也就最大,所以幾乎各界熱衷修煉的狂人都聚集在此挑戰。”
“雲海城內不得爭鬥,凡有恩怨隻能在雲海塔內解決。因為這塔內想要往上爬隻能通過生死廝殺,由下層向上發起挑戰。”
“且上界不似下界,冥冥中自有天道束縛,你既應下那儀羽的邀鬥,若你不去應戰,恐怕修為再難寸進,若你去……算了,饒是你天資驚人,也要再等個一兩百年方可飛昇,倒也不急,反正他也不能從第十九層下來找你。”
宿垣真人歎氣:“我帶你們來雲海界,一方麵是為了躲避東玄界人的追殺,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帶你們入雲海塔磨練,隻是這一來就招惹到了最記仇的翼族人,以後怕是有些麻煩了……罷了,你們且先歇息兩日,待休整好了我就帶你們入雲海塔吧。”
他說得極嚴肅,隻可惜被挑戰的葉疏白本人靜坐在椅上,毫無波動,惹來桃花債的溫雲亦是笑嘻嘻地吃著給小火龍買的零嘴,半點不上心。
老劍修被氣得無奈,狠瞪這兩個徒孫一眼,索性懶得管他們,自顧自地跑去抱著豬睡了。
不過時,屋內傳來一陣豬叫:“嘶!你為什麼要挨著本龍啊!啊老頭你走開啊,臭死了,噁心噁心!”
“你這豬甚是矯情,老朽我看你肥軟舒服,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走開啊!溫雲雲救我啊!”
溫雲聽得不忍心,最後還是去援救小火龍了。
待她終於將豬抱回懷中後,卻發現原本坐在桌旁的葉疏白居然已不知去向了。
她怔怔地抬頭,神魂契約讓她可以感受到葉疏白的位置。
隻是他大半夜的居然出客棧了?這打算做什麼?
*
雲海城入夜以後同白晝也並無多大分彆,在各類照明的法術和法寶的施展下,整座城池輝煌得不見半點黯淡。
葉疏白單手持劍,雲海界的氣溫較之修真界有些冷,拂過他臉龐時,竟也會惹得臉上微涼。
他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前方。
都不需要找人問路,身處在雲海界的人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那座高聳得彷彿能刺破天穹的巨塔。
葉疏白將劍握得更緊些,腳下步履平靜,朝著前方的雲海塔走去。
他已經一刻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變強。
上一次有這樣的衝動,還是他在麵對無數魔修入境,不得已以壽元換得修為時。
儘管他知曉溫雲不需要自己保護,但是他依舊想將她小心護好。
自小,師父就說心無旁騖的修行之道纔是最好,但是他現在才知曉,原來心有旁騖反而更能讓人不斷向前。
他曾向天許下承諾,護她此生無憂。
當時他隻以為溫雲是壽元不過百的凡人,現在知曉她其實可以修至長生,卻也絲毫冇有被騙的後要收回這宏願的意圖。
隻希望自己也能變得更強,可以常伴溫雲身側。
長久,再長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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