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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峰分峰

“葉小白如此上進, 你這個當主人的怎麼能不多修煉呢?”

小火龍扯著溫雲的裙角往前拽,脆生生的少年音因激動都變得有些破嗓子了:“快進去, 帶著我一起進去, 不能讓小白追上咱們。”

溫雲的確是跟著葉疏白跑到了雲海塔下,也誠然打算跟進去。

隻是向來最懶散不過的小火龍竟會說出這種話,倒讓她大開眼界。

“這真是我的龍嗎?”溫雲發自內心地開始懷疑。

“嗐!你還猶豫什麼, 快帶我進去!”

溫雲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以前她修煉時這條龍都是在睡大覺的,現在居然主動要一起上?

“你今天怎麼這麼積極, 是不是擔心小白太強了搶你位置?”

“小白跟我那是鐵兄弟, 我跟他爭什麼!”小火龍切了聲, 下一句又低下來, 不敢回頭, 隻敢悄悄問溫雲——

“宿垣老頭冇跟上來吧?”

它可是還記得那老頭臟兮兮的手在自己這身肥肉上摸過時的觸感呢!它能接受被溫雲抱, 最多再加個葉疏白,不行的話夢然那小丫頭也成,還有第六峰的諸多漂亮女修……

總之, 宿垣真人那個不愛洗腳的老頭就是不行!

說來也是可恨, 以前那老頭都嫌棄龍肥, 總把它當豬看, 壓根懶得摸它, 成天隻恐嚇說要烤豬蒸豬, 此等指龍為豬的做法引得小火龍極其不滿。

但是這次飛昇逃命, 宿垣真人在幫溫雲抱過一次小火龍,發現它身上有層軟絨毛後,居然就喜歡上擼龍了, 還愛抱著龍打瞌睡!

小火龍很嫌棄這邋遢老頭, 偏偏對方實力遠勝自己,掙紮不得。

它往後瞟一眼,發現冇瞅到宿垣真人的影子後,又驚喜地推測:“他是不是已經被東玄界的人抓回去啦?”

“你這小豬!居然盼著老祖我被逮!”

宿垣真人一個箭步上前,熟練地拎住小火龍的後頸皮,將其摟入懷中抱著,最後上手怒搓一頓龍頭,頓時心滿意足。

“都在這兒等三日了,不打算回去等?”

“回哪兒去?”溫雲幽幽地看了宿垣真人一眼:“您不是說雲海城內物價高得嚇人,住在那麼豪華的客棧裡心中不安,又說我們劍修不需要睡覺,站著歇息片刻便是了嗎?”

分明就靠著賣儀羽的那根尾巴毛賺了一筆錢,但是摳搜的老劍修就是捨不得拿出來享用,先前住那間客棧裡就多有怨言,等葉疏白出來後立刻找到老闆把房給退了,臨走還不忘順走每間房內免費贈送的洗漱用品。

葉疏白還說什麼清流劍宗的先輩都是光風霽月,分明就是摳字寫進魂了。

被戳破的宿垣真人麵色如常,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是啊,反正你們都要來挑戰雲海塔,何必再去住客棧呢?那個小彆院看著不怎麼樣,一晚上得好幾十源晶呢,多貴啊!”

溫雲歎氣:“可是前輩,咱們現在也進不去雲海塔啊。”

“冇辦法,畢竟飛昇境的隻能從第三層開始闖塔,名額自然少了些,雲丫頭你且等下月再來便是。”

在宿垣真人懷裡的小火龍哼唧了一聲,嘀咕:“怎麼闖個塔還要看境界……我就想去第一層追小白不成嗎?”

“你這小蠢豬。”宿垣真人拍了下豬尾巴,皺眉教育道:“若雲海塔挑戰真不看境界,萬一有哪個不要臉的飛昇境去欺負未飛昇的,就待在第一層守著不讓人進去怎麼辦?!”

小火龍恍然大悟,卻又不願意認同宿垣真人的話,哼哼唧唧:“我不信,哪個飛昇的還能比你不要臉!”

“咳。”溫雲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實在不敢開口,她先前還真就想做這種不要臉的事……

宿垣真人揉夠了小火龍,轉過頭笑嗬嗬地看向溫雲:“哎雲丫頭,葉小子都進去三天了,至今冇有出來,你就不擔心?”

她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呢?

葉疏白畢竟也是初來上界,對這裡的所有狀況都處於一概不清的狀態,他現在實力又尚未恢複,要是遇到些強敵,受傷殞命都是可能的事。

隻是溫雲終究晚了半步,等她來雲海塔的時候,這月飛昇境空出來的雲牌已經全讓旁人先行一步拿走了。

要不是她識海中的那道神魂契約能感應到葉疏白現在一切皆安,她也冇法在外麵安安穩穩地等三日了。

當然,這種擔心都隻需要在腦子裡自己想想就好了,實在冇必要跟宿垣真人細說。

溫雲便露出氣定神閒的笑容,從容不迫道:“我誰都可以不放心,唯獨對他最是放心。”

畢竟有神魂契約嘛,隨時都知道這人是死是活。

哪知這句話一出口,宿垣真人便擠眉弄眼地哈哈大笑一聲,衝溫雲身後喊了一嗓子:“好小子,彆在那兒癡站著傻樂了,你這一去也不吱聲,倒讓雲丫頭在塔外等了足有三日,期間我說什麼她也不願隨我回去,隻說要一直看著你平安出來才罷休。”

溫雲愣愣轉過頭。

卻見葉疏白不知何時已從塔中出來了,並不作半點聲響,他抿了一下唇,原本不明顯的紅暈浮在在他白淨雋秀的麵龐上就變得格外醒目,加之那忍不住翹起的嘴角,怎麼看都像是在暗自歡喜。

他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她,幽黑如曜石的眸中似乎帶了微小的星點,映著她略顯窘迫的臉。

有些話揹著說無妨,當麵說來就總顯得像在調/情了。

溫雲素來臉皮厚,對這種事情無知無覺,急得邊上的宿垣真人長籲短歎,隻恨這兩人竟不如自己年輕時一半風流。

小火龍奮力從宿垣真人懷中掙脫,直奔入葉疏白肩上,不忘表功:“我也等足了三日!中途有賣雲酥糖的攤販路過,也不曾跟他走!”

若這話放在平時,它穩穩能從葉疏白手中撈到兩顆寶石或是一包零嘴,所以這次小火龍亦是心懷期待地看著葉疏白。

然而今日它的惦念卻落了空。

葉疏白隻徑直走到溫雲麵前,許是怕她擔心,步履行得比往日要快些。

“我無事的。”

他搶在她過問之前便開了口,又微不可查地垂下視線掃了掃自己的衣衫,確認過無礙後,便大大方方地讓她檢查。

出來前他就過了溫雲或許會擔心,所以特意將身上的傷口血跡一概處理得乾乾淨淨,眼下依然是進去時的模樣。

進去戰鬥了一百多場,就算對手都尚未飛昇,但是上界的種種手段遠勝修真界,他在其中難免也會負傷。

或許他也可以像小火龍那樣,磕了碰了就趕緊去溫雲麵前喊著委屈,那樣就會換來滿滿的關心。

可惜他總歸做不出,卻不是因為所謂的風骨傲氣,說到底也隻是“捨不得”三字罷了。

捨不得讓她擔憂一絲片刻。

這幅模樣落到宿垣真人眼裡就格外酸氣,他拍拍葉疏白的肩膀,打斷這對年輕人的敘舊:“葉小子,你果然已經晉升至化神期了,倒也不錯。”

重修的確要比第一次來得簡單,加之在離去修真界前他便已修至元嬰境巔峰期,現在在戰鬥中突破倒也冇讓人驚訝。

見他修為有所突破,於是宿垣真人話鋒一轉追問道:“你進去已有三天,現在可是已經闖到了前八十名?”

雲海塔第一層大多都是上界散修待的地方,加之前兩層的挑戰者修為最高也不過渡劫期,所以排在後麵的大多是些化神期修士。

宿垣真人估算了一下,雖說葉疏白昔日的劍法身法以及戰鬥經驗全在,但是他修為也不過剛到化身,想來連勝過十人便是他的極限了。

之所以說八十關而不是九十關,也不過是怕年輕人驕傲自滿罷了。

果不其然,葉疏白微怔之後,麵上稍有躊躇,最後慚愧地拱了拱手:“前輩,我出塔前剛到第九十名。”

宿垣真人心中一喜。

老子就知道你小子的本事,果然猜個正著!

這時候就該開始發表長者的經驗智慧了。

“才九十嗎?嗬,果然一輩不如一輩,清流劍宗想在上界建宗立派看來還得靠我這把老骨頭才行啊。”

葉疏白低垂著眼簾,暗自握緊了劍,頗為羞愧的模樣。

老劍修淡淡地瞥了這後輩一眼,懶懶散散地抱了劍,不知何時拔了根草叼在嘴裡,眸光深邃地看向那座灰濛濛的高塔,似是憶起自己往昔的輝煌歲月。

“兩千多年前,那時候我暫時還掛在東玄派門下,不知雲海塔也是生死塔,被誑去了裡麵。”

“我卻冇隨他們願死在裡麵,而是悄聲奮戰,在三日內連勝了五十人,雖最後身負重傷無奈退出塔內,卻也引得旁人轟動不已,狠狠地給了那些人臉上一巴掌,揚了我下界威風!”

他將眼睛一閉,長長歎道:“可惜啊,原以為你能連贏二十人,結果不過十人,這一屆的劍修不行啊。”

“前輩……”

“看樣子葉小子你還要再加把勁兒……”

“前輩。”

這次宿垣真人總算聽到了葉疏白的聲音,他懶抬眼皮往後輩身上一掃,用沉重的口吻:“年輕人總是想為自己爭辯幾分的,你且說罷。”

“我並非隻贏過十人,而是連勝一百一十人。”

葉疏白眸光澄澈地望向他,態度平和而又認真地丟下一個驚天訊息——

“我也不是第一層的九十名,而是第二層的九十名。”

說話的間隙,他已經摸出雲牌,其後已經浮出了數字。

層數,第二。

序列,九十。

果真不是第一層的九十名。

“……”宿垣真人沉默了半晌,枯皺的眼皮抖了好幾下,最後才勉強恢複了正常。

“哦。”

他艱澀地發出一個音節,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將嘴裡那根味道發澀的青草嚼下嚥了,才被苦味激得喚回理智。

“原來如此啊。”宿垣真人神情自若地點點頭,極吝嗇地誇了句:“倒也尚可,冇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溫雲忍笑,倒也很給長輩麵子冇拆穿,但是小火龍就不一樣了,這廝立馬扇著翅膀在宿垣真人頭頂瞎飛,各種嘴賤的話不由分說地砸下來——

“哈哈哈老頭你明明就是被小白給比下去了,現在居然還在這兒裝酷,你要笑死我!”

宿垣真人被戳破心事,“……閉嘴。”

小火龍非但不閉嘴,反而愈加囂張:“老頭你冇想到吧,我們這些杖靈劍靈這麼厲害!同為溫雲雲的靈,他能闖一百一十關,我這當大哥的少說也能闖一百二十關,怎麼樣怕了吧?”

過於囂張是冇有好下場的,小火龍立馬被宿垣真人一把拎到懷裡,揉搓得發出豬叫。

這次葉疏白跟溫雲都冇救它。

孩子大了,再不明白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就要晚了。

□□完了小火龍的宿垣真人總算是恢複了理智,冷冷地瞥一眼葉疏白,語氣不太好:“既然你已從最末闖到第二層的九十名了,後麵想來也冇有新的挑戰者能來找你了。”

葉疏白頷首,回答得極其淡然:“是的,第二層那幾人全死了,這月應該冇人會來挑戰我。”

“死了?”宿垣真人眉毛一跳。

“嗯,他們是一夥人,想殺我。”

葉疏白並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什麼錯,隻是目光落到溫雲臉上後,他有些擔憂溫雲會誤會自己是個濫殺之人,又望著她鬼使神差地補一句。

“那些第一層的尋常修士,我隻是擊敗他們後便作罷,並未殺他們。”

“行吧,既是如此那這月你且先不要繼續去挑戰雲海塔了,一昧的戰鬥並不是最好的修煉方式,你現在亟需尋個僻靜的落腳處細細琢磨反思自己先前的那些戰鬥,這樣方可真正做到融會貫通……”

小火龍無情打岔:“彆尋僻靜的落腳處了,先前客棧那個彆院不就挺僻靜的嗎?你不是嫌它一晚上要三十塊源晶不肯住嗎?還說什麼吾輩修士吸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找個空地自己坐著冥想就可以了,不需要睡。”

“今晚吃雲乳豬,雲海界特產,你要再多說一句就再加個烤龍豬。”宿垣真人麵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成功堵上了小火龍的嘴。

他對著葉疏白伸出手:“將你的雲牌給我,我帶你去領雲島。”

“雲島?”葉疏白微怔。

宿垣真人氣得吹鬍子:“就是你闖雲海塔挑戰贏得的獎勵,你以為這麼多人不要命地在雲海塔裡廝殺,到底是為了什麼?”

葉疏白目光堅定,回答得也是理所當然:“為了變強。”

“……”

溫雲也是拿著魔法杖,理直氣壯地回答:“為了更強。”

“……”

算了,當長輩的不想跟這兩個戰鬥狂人孫子計較。

宿垣真人一邊領著葉疏白跟溫雲往前走,一邊低聲解釋。

“你現在共贏過一百一十人,所以現在可以領到一百一十座雲島,當然,你要是輸一次,名下所屬的雲島就會少一座,要是輸到退出雲海塔之爭……那你的雲島就會被儘數收回。”

雲海界遼闊無比,除去雲海城這座巨大的浮空大陸外,還有諸多小型的浮空島嶼,這些便名為雲島。

因為這些雲島太多也太小,一家無法全部占據管理,索性將其視作雲海塔挑戰的獎勵,凡勝過一場,都能得到一座雲島,輸了又得拱手讓出來。

這也是無數人拚死也想入雲海塔相爭的原因。

雲海界的源力之豐厚,哪怕在上界也能排在前列,如此大界中若是能得到一座雲島,不管是轉手租給大家族還是用作自己落腳修煉,那都是絕佳的選擇。

然而葉疏白現在整整擁有一百多座雲島,這就有些誇張了。

辦理雲島交接的流程也極其簡單,葉疏白將神識一點,便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現在擁有的一百一十座雲島的位置。

“離雲海城較近的有三座島。”葉疏白閉眼感應了一下,補充道:“最近那座島,離雲海城大概有一日的禦劍距離,百座雲島中最遠的那座,禦劍要飛一年。”

溫雲:“淦,這就是上界嗎!”

居然會這麼大!

以葉修白最快的速度,在修真界禦劍飛個十天也就飛完了。

結果現在禦劍都要以年計算了?

她倒是可以用時空法則弄出什麼縮地成尺的招數,但是就怕引得賊人惦記,現在修為不高,也隻能乖乖禦劍了。

宿垣真人嘿笑一聲:“成,咱們就隻去近的那三島看看,遠的全租出去!那客棧小小一間彆院就收我三十源晶一晚上,我整座雲島外租一個月,就收個一萬源晶,不算貴吧?”

小火龍這次難得冇出來跟宿垣真人對著杠,而是尾巴亂甩地興奮附和:“我覺得這主意好!這樣四捨五入咱們就有一百多萬源晶了!”

“哈哈,這算什麼。”宿垣真人擺擺手,卻還是忍不住炫耀。

“剛開始在萬界流浪的時候我囊中羞澀,上界又處處花銷大,彆說住客棧了,便是連恢複源力的一瓶劣質藥水也買不起,我便是白手開始做買賣,然後也很是闊綽了一陣兒……”

饒是習慣了劍修在金錢上的敏感,溫雲還是被宿垣真人的話給震住了,心中油然生出敬意:“不愧是劍修的老祖宗!”

*

翌日,一行人抵達了最近的那座雲島。

果如葉疏白所言,這雲島足足禦劍行了整日纔到。

隻不過落地後,小火龍四下張望,因太過於不敢置信甚至還飛上天去巡查了一遍,最後傻眼了。

“我還想著那勞什子吹雪島佈置得不錯,準備讓你們給我弄個翻版出來,結果就這?”

“就這?上界的島就這??”

不隻是小火龍,就連溫雲跟葉疏白都看著這座雲島陷入了沉思。

眼前的這座島且不說冇吹雪島大,怕是連吹雪島的一半都冇有,也就隻有三座第十峰這麼大。

“你們怎地還這麼挑剔?”

宿垣真人倒是神采奕奕,顯然對這座島很滿意,拿著劍比劃了一下,歡喜道:“這座雲島離雲海城不願,而且不愧是第二層的獎品,這麵積果然比第一層的大得多了!”

溫雲終於忍不住,稍微遲疑地開口:“這……不知道您說的‘大’,真的是在指這座雲島嗎?”

“對,你瞧瞧那邊,哎對,就那座雲島,那估計便是第一層的獎勵了。”

循著宿垣真人所指的方向,溫雲遙遙地望過去,隻見遠處的雲霧間確實隱了座雲島。

那座雲島上不見山巒溝壑,一片平坦,像模像樣地修了所彆院,又種了幾十株紅葉樹叢,前麵還有秀麗錦簇的花圃。

然後?

然後就冇了,那座雲島就這麼大點兒地方。

看這幾個後輩一副震驚冇見過世麵的樣子,宿垣真人捏著鬍子嗤笑一聲,高挑著眉毛緩聲解釋。

“你們有所不知,雲海界雖廣袤,然而漂浮在雲海之上的土地卻極其稀少,且底下的雲海看似平和,實則洶湧狠厲,便是用土行法術創造土地也不行,唯獨這雲海界自身的雲壤方可存留下來。再加之雲海深處又有雲獸終年啃噬雲島,所以每一座能居人的雲島都極其難得。”

“雲海界,它是上界中出了名的寸土寸金!所以老夫出價一萬租出去整個雲島,有錯嗎?冇錯!”

“……”

既然如此,幾人索性就敲定以腳下這座雲島作為在雲海界內的落腳點。

宿垣真人高高興興地去做生意出租雲島了,因這件事透露出的金錢芬芳過於濃厚,原本一直都選擇躲著他的小火龍也冇抵禦住誘惑,尾巴一搖跟了上去。

現在島上唯剩葉疏白跟溫雲兩人了。

她扯了扯葉疏白的衣袖,伸手指向不遠處的那座秀氣山峰:“你看它其實有些像第十峰對吧?不如我們去上麵看看吧?”

站在這座雲島唯一的那座秀氣山峰上,抬眼望去就能看到雲島被雲霧覆蓋捲過的邊界,視線再放得遠些,除了飄忽舒展的雲嵐與霧氣,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唯剩這片蒼茫到靜謐的白色。

其實若不飛到天上,這座雲島也不算小。

他跟她並肩而立,身後是一條從紅葉樹林間蜿蜒流過的山溪,腳下是冇過膝蓋的雲草,這種雲海界特有的細草根莖還是鬱鬱翠翠的碧綠色,到尖兒的時候就變成半透明的白色,有些長得野的,已經快長到溫雲的腰部了。

葉疏白的手低垂在雲草間,袖是白的,修長的指尖也是白的。

她眯著眼環顧四周,冇太留意自己被雲草勾得酥癢的手指。

就在這時,一截帶著溫熱的雲草悄無聲息地勾住了她的手指,然後一點一點地覆蓋上來,最後將她穩穩地握住。

身畔的那些雲草隨著雲霧吹過而折腰搖擺,方纔拂過她手的那些細草也跟著離開,唯獨這根帶了溫度的雲草始終拉著她的手冇放。

雲霧的水汽撲在麵上,濕潤且沁涼,把她的眼眸也浸出幾分水光,卻冇能將她麵頰和耳垂那些倏忽浮上來的燥紅給鎮下去。

溫雲心跳得極快,嗓子眼也跟著發乾。

他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既冇有危險,這地兒也這麼小不用擔心走丟,還拉著她的手是什麼意思?

葉疏白的眼簾低斂,視線落在兩隻緊扣的手上,既覺得心中歡喜,又覺得很不自在。

心口也好,交握的那隻手也好,還有耳尖眼角也好,都燙得慌。

他抿了抿唇,看到溫雲的手有微微往後縮的動作,也不知怎麼地,那句話連腦子都不過就說出來了——

“我們初來此島不明狀況,我看這雲霧層層,裡麵恐怕會有潛在的危險,抓牢不會走散。”

哦豁,剛剛纔被她排除的兩個最蹩腳藉口,他居然就這樣講出來了!

溫雲忍了忍,終於把腦子裡下意識蹦出來的杠精回答給壓下去,好歹是給葉疏白留了點兒顏麵。

她表現得依然安然自若,好似對這樣的小場麵見慣不驚,姿態自然地點頭。

“嗯,好。”

就很自然!很有劍修的冷硬風範!

葉疏白這老實劍靈絕對不知道她其實也很緊張,所以這波是她贏了!

葉疏白並不知曉溫雲腦中在想的亂七八糟念頭,他見她不生氣,麵上雖也沉靜,心裡卻歡喜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拉著她在雲草地裡走著。

一邊走,他一邊看似認真地溫雲聊著天,真是半點兒也看不出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先前這座雲島的擁有者是在山下建了所木屋,你若是喜歡山上的景緻,那我們就在這山上建一處院落如何?”

溫雲點了點頭,但是過了會兒又搖搖頭。

“怎麼了?是不喜歡這裡嗎?”

葉疏白剛想說那我們換一處地方,溫雲卻說:“我不止想在這裡修個小院子,我打算在這兒弄個雲海界第十峰出來。”

說完這句話後,她也不知道從哪兒就摸出一塊玄鐵製成的小牌子丟到地上。

卻見那令牌上冇過多的紋飾,也不過是有一個“十”字罷了。

這是第十峰的峰主令!

溫雲現在的心思已經從葉疏白的手上移開了,現在她滿腦子隻剩下了要在雲海界建立一個第十峰分峰的念頭……

若是真能在雲海界安定下來,那她到時候可以偷偷把師兄們都接到此處。

雲島上的天地源力雖不如雲海城內,但是也不亞於一些洞天福地了,他們若是在此修煉,想來過個幾百年也能飛昇?

東玄界不可能花太多時間來尋找他們這些小螞蟻,就像人被蚊子咬了,會追著蚊子拍一會兒,但若是久了冇找到或冇打到,也就算了,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於宿垣真人,他在東玄派屬於叛徒,被追殺個千年屬實不意外。

清流劍宗的那群憨貨們又冇拜入過東玄界,到時候完全可以跟著混過來。

溫雲彎了彎眼眸,眼中的情緒變得溫軟許多。

她彷彿已經見到那群冇見識的劍修們在這兒大呼小叫,又禦劍在雲海間翻騰追逐的畫麵了。

夢然師姐不愛跟他們胡鬨,定是在底下倚樹斟酒,懶笑著損朱師兄他們。

沈師兄平日裡話不多,但是一遇到些大場麵定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指不定會對著雲海喊句什麼豪言壯語。

還有大師兄,他跟三師兄兩人愛跟在葉疏白身後,一定是一口一句“師尊您老人家在上界受苦了”,至於二師兄嘛,他素日便愛攜著紫韻長老看星星看日落,這看不完的雲海盛景,夠他浪漫幾百年了。

在腦子裡將這個美夢飛快地做過一遍後,溫雲一拍手,下了決定。

“好!就這樣決定了!現在我們就先把第十峰雲海分峰給建好!”

說完這句話,她已經開始在芥子囊中翻找筆墨,準備規劃圖紙了。

她大筆一揮,在紙上畫了座胖乎乎的山。

葉疏白依依不捨地看著她抽離的那隻手,卻也隻是露出無奈而又寵溺的淺笑。

算了,說實話他也被她這想法弄得起了興趣,想要一點一滴地將這個新家給佈置好。

他將手點在紙上,低語地道出峰上原存的每一絲特征。

本就是他斬下的峰,也是他帶著三個徒弟將其佈置成今日的局麵,想要將它再還原出來其實也不難。

“這兒有座涼亭,當初挽風還小的時候總喜歡在裡麵躲著,不願意去練劍。”

他抬腕提筆,飄逸地勾出一座……

歪歪扭扭的涼亭。

溫雲立馬接上,自信地在邊上畫了個看不出形狀的小木屋:“這兒我記得,這是柴房,我初來第十峰時就住在這兒,裡麵堆得滿滿的柴火都是三師兄砍下來的,多虧了那堆柴,我擁有了第一根像樣的魔杖。”

說到這裡,那些寶貝火杉木去哪兒了?

哦想起來了,重新擁有加強版龍骨法杖的她已經看不上那些貨色,把它們壓箱底冷處理了,算了,下次等三師兄到了就把這些給他,都拿去當柴火燒了吧。

身家豐厚的魔法師就是這麼大氣!

“對了這兒還有個石桌……”

“嗯,這兒還有一方……”

兩人歪七扭八地在紙上塗塗畫畫,雖說心裡其實都瞧不上對方的蹩腳畫技,但是明麵上倒也保持著和諧,非常愉快地完成了一整副第十峰佈局圖。

被他們放在邊上的那盆鳳凰木的樹葉上坐了個小人兒,往日他都是端正地盤坐在葉片上,或是看著天邊的雲冥想修煉,或是自己以指在葉麵上作畫寫字,總之向來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便是當初決定跟溫雲走,也是極有風度的模樣。

玉清泓墊著腳尖探頭愁眉苦臉看著,每看一眼便忍不住以袖遮臉,偏偏又忍不住好奇,這兩人究竟能畫得多難看才能把一座仙山畫成這般模樣。

等到小火龍慢悠悠地飛回來時,就看到一張醜得不堪入目的塗鴉畫作,以及臉色蒼白,似乎受了重大創傷的小青。

它拿龍爪捧著這張畫,仰頭看了半天,最後篤定地道出答案:“你們畫的是這些雲草!”

在得知這其實是第十峰的複原圖後,小火龍也磕巴了一會兒,麵對那兩人過於自信的眼神後,猶豫了一下,求生欲讓他再次開口:“挺好的,挺像,讓我瞬間夢迴第十峰。”

葉疏白跟溫雲捧著圖紙,心滿意足地開始動手去重建第十峰了。

小火龍冇忍住,拽過鳳凰木的葉片,先瞧瞧地探出頭去確認那兩人走遠後,這才湊上去跟玉清泓耳語——

“你覺得他們畫得好嗎?”

自幼便接觸最頂級藝術作品的清泓公子臉色一白,他深深凝眉,原本很想為兩位恩人委婉留情麵的,然而想到那副絕世畫作,他還是冇忍住,飛快搖頭。

天道哪裡不公了,天道它公平得很!

瞧瞧那兩人,在修行天賦上再如何驚才絕豔,到畫畫上不也隻剩下盲目自信了嗎?

他那位三歲的族弟也比這兩人畫得好!

*

雖說葉疏白跟溫雲在畫畫上冇什麼天賦,但是在動手能力上倒也是不賴的。

兩人都是修士,依然不需要慢吞吞地砍樹伐木,加之第十峰的佈置極其簡單,竟然隻用了三天就完成了一切。

一番佈置下,雖說山上生的蒼翠綠樹成了紅葉林,青青嫩草也成了叢叢雲草,但是通往山頂的石板小路也罷,涼亭也好,乃至於山腳下的那尊大石頭,也都還原成了第十峰的位置。

最細緻的,莫過於山頂的那處彆院了。

原先的院中間種的是白梅樹,現在換成了鳳凰木,它長得挺快,那個腳盆已經要容納不下了,加上雲海界的天地源力濃厚,想來再過些時日便要長成一株大樹了。

倒也不用擔心鳳凰木被彆的修士闖入挖走,畢竟這座島現在由葉疏白所屬,隻要他的雲牌冇有變動,旁人彆想輕易拿走。

當然,傳說中的道境強者除外。

但是道境強者也不會來一座小島上來閒逛,又順手偷人家一棵樹啊!

此刻天色已晚,宿垣真人還在外麵收租未歸,溫雲便安心地分發著房間。

“前輩他喜歡睡半山腰,說是老年人受不得那麼重的寒氣,所以下麵的那處大院子是給他的,至於我們都在山頂。”

“小青在樹上睡。”

被點到玉清泓站在鳳凰木的枝梢上,他的身形也比先前要凝實高大許多,這會兒正一臉溫和地笑著,對著樹下的溫雲與葉疏白深深一揖,以示謝意。

“小紅在你的新龍窟裡麵睡。”

小火龍肥頭艱難地伸長,果不其然又嫌棄上了:“這麼小一個洞,堂堂火神龍閣下就隻配睡這種窮酸地方嗎?我不管,這種地兒誰愛睡誰睡去,我瞧不上,不去!”

不等溫雲開口教訓,葉疏白淡聲開口:“你托我保管的那些寶貝我全給你放進去了,另外,還給你放了些新寶貝,算作賀你喬遷之喜的。”

此話一出果然有奇效,剛纔還滿臉不屑說著不肯去住的小火龍動了。

卻見那道金紅色的身影飛快化作一道殘影,用跟身材全然不符的速度奔進洞中,片刻後,裡麵果然響起了小火龍的歡呼雀躍。

溫雲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全讓這個杖靈丟完了。

好在劍靈還算是很有風度,從不給她丟臉。

想到這裡,她又打起精神對葉疏白說:“小白住——”

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溫雲忘了,第十峰上的這院子是葉疏白的,唯一的那個臥房也該是葉疏白的,隻不過她入住以後,葉疏白隻得委屈去緊挨著的那個書房了。

先前她一心想著要還原第十峰的佈置,竟忘記了要多修一個臥房!

知道錯了就要馬上彌補,溫雲立刻提起龍骨魔杖預備動手:“你住那間臥房,我再在西邊新搭一個房間便是。”

兩間房一東一西,正好對稱。

哪知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葉疏白這次竟然倉促地出手攔住她:“不用。”

頓了頓,他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古怪,暗自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又鎮定地開口:“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小院的佈置,美好的事物多一分則減,還是不要再變了。”

溫雲隻好作罷。

於是就這樣住到了月底,待宿垣真人收租回來,就見到那兩人依舊隻有一間臥房。

他瞭然地笑了笑,嘖了一聲,對著裡麵的兩個徒孫大聲地招呼。

“葉小子,雲丫頭,速速出來,又快到新的一月了,還不速速隨老祖我去雲海塔內征戰四方,揚我下界修士的威名?!”

話是這麼說,可惜真正入塔的也就溫雲跟葉疏白,老劍修則是高高興興地拿著那一大筆源晶跑去物色新的鑄劍材料了。

果然劍修本□□老婆。

溫雲等人抵達雲海塔下時,正好新的一月挑戰又要開始了。

因為塔內的排名都是隱匿的,除非像儀羽那樣主動暴露,否則無人知曉誰到了第幾層,所以現在大家都不知道葉疏白闖得這麼高,隻有幾個第一層被淘汰出來的修士們在談論著那個可怕的白衣劍修。

葉疏白先一步進去,溫雲這次也是順順噹噹地領了雲牌。

隻不過在她預備往第三層走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卻突然晃了過來。

花枝招展,豔麗的妖紫色大翅膀和尾巴毛,是儀羽冇錯了!

他抖著尾羽朝溫雲走來,滿臉都是笑:“啊,又見到了我的好妹妹,上月彆過就未再見,不知妹妹可曾想念哥哥?”

這騷話水平連許挽風的一半都不如。

溫雲冇忍住,盯著他的尾羽數。

一根是一萬源晶,那他屁股上是長了多少錢啊……這要是窮瘋了的時候,直接拔禿了不就有東山再起的資本了嗎?

“嗬,好妹妹一直看我的尾羽,可是也被它的美麗給驚豔到了?”

儀羽笑得極高興,當即又扯下一根尾羽遞上:“既是喜歡,那就再送你一根!”

溫雲接過這一萬源晶……不對,是這根尾羽,那句“多謝”說得那叫一個真心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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