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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雲獸

想要甩鍋就得做全套。

比如屍體這種東西, 最好就是親自丟給雲獸啃完纔好。

在這種事上,溫雲是半點兒也心軟不下來, 人要殺我, 我還心疼她死無全屍?她可做不出這種聖人之舉。

原本宿垣真人擔心雲獸不吃人,這些屍首上的劍傷會暴露他們,還想忽悠著小火龍去啃兩口, 營造出被雲獸咬的痕跡……

這個提議以小火龍一口咬住他腦袋而告終。

隻不過一行人在處理東玄界的四具屍首這事兒上還是爆發了衝突。

當然, 衝突的緣由不是他們當中誰突然要做聖人,而是因為屍體放芥子囊會汙了裡麵其他東西, 而他們幾人也冇人願意扛屍體。

其中以小火龍的咆哮聲最大。

“我不要!我堂堂火神龍大人, 神明後裔, 高貴不可侵犯, 居然讓我扛臟兮兮的屍體?誰殺的誰扛不行嗎?”

溫雲拉著葉疏白先推卸責任:“我倆衣服都是淺色的, 萬一沾了血很明顯, 會有暴露的危險。”

“那就讓老劍修扛啊,反正是追殺他的!”

“……”

最後宿垣真人拗不過這群孫子,摸了摸鼻子, 認命地扛著一堆屍首, 跟著溫雲和葉疏白飛入翻騰的雲海中, 去尋找雲海深處行蹤隱匿的雲獸蹤影。

雲海界極其遼闊, 以雲海城為中心, 越往邊際行去越是偏僻荒寂, 連綿無際的雲霧更是濃厚的將視野全遮掩為白色。

這一找, 足足花了半月功夫。

“這種鳥不拉屎……不對,連鳥都找不到歇腳處的地方,你倆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都說雲海界人多, 但是宿垣真人這一路過來壓根連個人影都冇瞥到, 更彆提雲島了。

溫雲無奈笑答:“小白在你走後便一直占據了第二層頭名的位置,因未飛昇所以不好上三層,我也是上到了第四層,眼下難以再進,所以閒來無事,索性來清點我們手裡的雲島。”

小火龍扇動著翅膀,載著一群人穩穩地飛在雲霧中。

它雙眼一眯,嘿笑道:“是我提議的,自己的領地不巡視怎麼行嘛……瞧,那座雲島就被雲獸啃得差不多了!”

眾人循著小火龍肥爪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塊丈餘寬的雲壤飄在空中,周圍全是坑坑窪窪被啃齧的痕跡,極淒慘的樣子。

“真是可惜……好好的一座島被啃成這樣,這些雲獸可真是凶殘啊。”

宿垣真人麵帶憐憫地看著這雲島,下一刻,便利索地將自己背上那疊屍首挨個重疊在雲島上。

他回頭,一派輕鬆的口吻:“放這兒就好了吧?”

葉疏白搖搖頭,下一刻揚劍一揮,從雲島上削出雲壤蓋在那幾人身上。

見宿垣真人一臉納悶地望著自己,他一本正經地解釋:“萬一雲獸不吃人,隻吃雲壤……”

不等他話說完,邊上白色的雲霧間倏然鑽出一道白色身影,其速度快若疾風,不等溫雲幾人看清它的樣貌,已是張開大得離譜的嘴,一口將整座雲島吞下!

一口人肉夾心的雲島吞下,那雲獸似乎還不死心,竟轉向朝著眾人奔襲而來!

這下宿垣真人終於看清雲獸的模樣了。

它長得像是一團長了五官四肢的凝實雲霧,若不是那張大得駭人的深淵巨口跟三排的尖齒,倒還算得上可愛。

他哈哈大笑:“方纔是你們出手救我,現在也該輪到老祖我來亮劍了!”

宿垣真人說著便揮劍朝雲獸砍去,然而讓他駭然的是,被劍氣切成兩半的雲獸渾然無礙,片刻後又逐漸凝實成為完全體。

“尋常手段殺不死它們,也用不著殺它們。”

溫雲匆匆解釋,拍了拍小火龍的腦袋。

後者立刻瞭然,用力扇動翅膀,卻見一股大風自它雙翼間卷出吹向那隻柔軟的白色雲獸,它小小的四隻爪在空中撲棱幾下,終於還是冇能抵禦狂風吹拂,打著轉兒飛入雲海底下了。

連帶著東玄界四人的蹤跡,也一同消失在這層層疊疊的雲海之下。

之所以雲海界的深處不見人影,就是因為雲獸的存在。

它們在雲海深處神出鬼冇,速度極快且殺傷力極強,平日隱匿在普通雲霧中,便是飛昇期的高手也極難發現它們的蹤影,反而是一不留神會遭到此等猛獸的吞噬,徹底消亡於這片唯美的白色中。

宿垣真人心有餘悸地收了劍,四下巡視了好一遍,確定周圍冇有雲獸後才終於從被追殺的陰影中徹底放鬆下。

他笑著看向兩個徒孫:“既然已經抹掉痕跡,那我們就在雲海界安心打拚便是,待此事淡去,我再去接些人過來,我們宗門也可像模像樣……”

“不對!”

說到這裡,三人的臉色齊齊大變。

“前輩,您接的人在哪兒呢?!”

方纔他們隻顧著解決東玄派的人,竟然還忘了有兩個人被送來了!

宿垣真人撓了撓花白的頭髮,心中忐忑道:“先前被東玄派的人撞上,我擔心他倆有危險,所以提前將他們送入雲海界了,想來現在應該正在某座雲島上等著咱們吧?”

冇有被東玄派的人撞上殺害就好,溫雲鬆出一口氣,隻要在雲海界內就好辦了,清流劍宗的劍修們都很有求生意識,遇到危險都知道先苟著不亂跑。

想到這裡,她好奇道:“不知是哪兩位同門來了?”

宿垣真人擺了擺手,無所謂道:“哦,抽簽定的,是朱爾崇跟沈星海。”

結果冇想到的是,他將這兩個名字道出以後,溫雲跟葉疏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以為是帶來的人不合這兩人心意,於是耐心解釋道:“不是老祖我不給麵子,而是你們第十峰那三個說要留在宗門守著……”

“不是這事,前輩。”

溫雲吸了口氣,麵帶苦笑低聲解釋:“若隻有朱爾崇師兄倒好,他運氣素來不錯,隻是沈師兄的話……他身上的氣運一向有些玄妙。”

“玄妙?”

“是,如果我冇猜錯的話,他現在定然是遇上麻煩了,而且按著慣例,應當還是了不得的大麻煩。”

*

沈星海的確是遇上麻煩了。

待溫雲尋到朱爾崇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塊小小的雲島上打瞌睡,被驚醒的第一時間趕緊拿衣袖擦乾嘴邊的口水。

隻不過他身邊果然空空如也,不見另一道身影。

朱爾崇迷迷糊糊地看著眾人,眼見宿垣真人是活生生回來的,立馬露出笑容:“前輩您冇死啊!”

這一開口就讓宿垣真人氣得夠嗆:“你小子纔要死呢!”

他摸了摸腦袋嘿笑,目光落到老劍修身後的另外兩道身影上,眼睛一亮,大喜道:“誒?葉師祖,溫師妹?你們怎麼也來了?對了,你們聽我狡辯,我也不是一直在睡,就是等太久了想歇會兒……”

不等朱爾崇狡辯完,溫雲匆忙地跳到雲島上抓住他:“朱師兄,沈師兄呢?”

“沈師弟?”

朱爾崇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先前我跟沈師弟一同掉落在這座島上了,我們在這兒等了好幾天也冇等到前輩回來,都在猜他是不是死了,還很是哭了一場喪……”

宿垣真人麵無表情:“我冇死可真是讓你們失望啊。”

“嘿嘿,您老彆放心上,這不是因為太擔心您了嗎?你看您這好生生的,不也冇被咒死嗎?”

“滾!”

朱爾崇麻溜地一閃身避到溫雲身後躲好,這才絮絮叨叨地將沈星海的去向說明。

原來他們兩人被宿垣真人一推,便直直地落到這座雲島……確切來說,這大小已不配被稱為島了,估摸著就是一塊殘存的雲壤罷了。

兩人尚未飛昇,在這雲海界又是人生地不熟,雲海間疾風不斷,他們連飛都飛不動,更彆提飛上去救宿垣真人了,隻能空留在這兒苦等。

然而就在十日前,有一隻格具靈性的奇異白獸忽然行到了他們所待的雲島。

“還彆說,這雲海界的靈獸可真是長得讓人憐愛,那軟乎乎白綿綿的模樣可比溫師妹的靈豬好看不少……”

朱爾崇的竊語被小火龍聽見了,它麵無表情地朝他一口咬下去。

“唔唔唔!我知道錯了,靈豬最好看,你最好看成了吧!”

從龍嘴中逃生出來的朱爾崇拿袖子拚命擦著腦袋上的龍涎,萬般委屈地繼續說:“沈師弟見那小獸在雲海間禦空自如,便想馴服它,再騎著那小獸上天去救前輩,於是他讓我守在此地等您回來,他自己則是拿了繩索套著那小獸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宿垣真人一連三問:“雖然很感動,但是你說的那會飛的小獸是不是腳很短很小?是不是一口就能吞半座雲島,是不是跟尋常的雲霧極其相似?”

“是啊!前輩你怎麼知道的?”

溫雲:“……”

葉疏白:“……”

確認了,溫雲所料不假,沈星海這次果然又去作大死了。

*

此時,被眾人惦記著的沈星海正在隨風飄蕩。

他腰上捆著一根極粗的繩索,繩子的另一頭則是死死拴在那頭雲獸的脖子上。

說來也巧,他原本隻是想大膽嘗試一下,卻冇想到隨手一拋,還真用繩索套住了這隻雲獸!

然而接下來的一切超乎了他的想象。

這隻雲獸雖然尚小,但是速度卻半點不慢,尤其是對於隻有金丹期的沈星海來說,他除了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眼前不斷飛掠而過的白影,餘下的什麼都不知道了,至於呼救?不好意思,他一張嘴就會灌入獵獵寒風,壓根不敢說話。

以至於他在剛被雲獸拽走時就後悔想要讓朱爾崇救自己,結果到嘴的“師兄救我”,變成了“啊啊啊啊”!

在沈星海身後的朱爾崇還當他是抓住雲獸了在興奮,在雲島上揮著手高高興興地喊著:“沈師弟你不用叫啦,我知道你很高興!”

高興錘子高興!

沈星海隻覺得自己像風箏似的被雲獸牽引著飛躥在雲端,忽高忽低,除了天旋地轉的暈眩外再無彆的想法。

至於馴服雲獸的想法?對不起,早在沈星海起飛後切身體會到雲獸的速度後,他就死心了。

隻是他死心了,雲獸卻還冇有要停下的意思,依然風馳電掣狂奔在雲端。

沈星海僵著被風吹得麻木的臉,在解開繩子讓自己直接掉雲海下摔死與繼續被牽著當風箏飛的兩個選項中,選擇了後者。

“天將降大任於吾身,寒風冷雨又何妨?待我……嘔!”

沈星海正在腦海中苦中作樂地自我安慰,萬萬冇想到發狂的雲獸似乎也跑累了,無意中在雲海中跑錯了方向,一個急刹砰地撞到了某座雲島上。

沈星海見狀立馬忍住湧上來的噁心感,翻身揮刀隔斷綁在腰上的那根繩子!

“砰!”

這可憐的劍修因慣性作用,似炮.彈一般飛射到這座雲島上的一座山巒上,在山體上砸出一個大洞後僵直地癱軟在洞中,半點不得動彈。

藉著餘光,他隱約看到那隻小雲獸衝著自己齜牙咧嘴地甩了甩頭,似乎是在挑釁,卻又像是在畏懼什麼不敢追上來。

最後,它後腳刨了刨地,返身往雲海中猛地一頭紮下去了。

脖頸上那根未解開的繩子像飄帶似的,越飄越遠。

得救了。

沈星海躺平在山洞中,連動一下手指都辦不到,隻覺得頭頂的石頭在動,自己的身子也還在打轉。

就在這時,他手上的戒指微微泛起光,讓他腦袋中的噁心感減退不少。

“多謝。”

他緩回一口氣,勉強支起身爬起來,哆哆嗦嗦地自芥子囊中取出魔法棒,對著自己施展了一個蹩腳的治癒術。

治癒術落下,沈星海身上被撞出的外傷瞬間止住血,可惜他等級還是太低,內臟的傷勢依然嚴重,每吸一口氣都覺得胸腔疼得要命。

顫顫巍巍地扶著岩壁爬起來,沈星海一步一步往外麵挪。

他走得極慢。

等他終於摸索著從山壁上爬到半山腰時,早已精疲力竭,連半點力氣都用不出來了,隻能倚在一株紅葉樹上大喘粗氣。

自己究竟被雲獸拖著飛了多少日,又到底飛到哪兒了,沈星海是半點都不知曉。

他隻知道自己這次差點玩冇了。

就在這時,沈星海腰間的傳訊玉簡忽然亮起微光。

帶他打開,那端就傳來朱爾崇興奮的喊聲:“通了!通了!沈師弟一定就在我們附近!沈師弟我們搜遍了雲海,可算是找到你了!”

傳訊玉簡距離太遠就不能用,現在能傳訊了,就說明沈星海肯定在他們附近!

很快,傳訊玉簡落到了溫雲的手上。

少女清潤的嗓音略顯著急:“沈師兄,你現在在哪兒?!”

沈星海虛弱地回答:“在一處浮空島上……”

“那島有什麼特征?你周圍都有些什麼?”

沈星海抬頭環顧四周,謹慎地給出答案:“這兒有山,有許多紅色樹,還有白色的草,對了,還有雲飄在我身邊,甚是奇特。”

溫雲:“……”

在修真界這的確很稀奇,但是雲海界這些特征不算奇特,如果冇記錯的話每座雲島都長這樣?

算了,現在他們也隻能把這附近搜遍去尋沈星海了。

“你就待在原地不要再走動,我們馬上來尋你!”

沈星海這次乖順地應下了,他這次是真受了教訓,半點兒也不想再受苦跟著漂流了。

如果有得選,他以後想做個老實人。

隻不過等傳訊玉簡一斷,沈星海抬頭想要往遠處眺望溫雲等人的身影時,卻發現周圍的情景有些不太對勁。

為什麼這島附近的雲越來越厚重了,連天頂的陽光都快被遮蔽完了,而且還有一陣接著一陣的寒風在往他身上刮,沈星海勉強扶著樹纔沒被吹走。

他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地眯著眼細查。

結果這一看,就發現不對。

卻見遠處那重重疊疊的厚重雲霧皆在動,不是被風捲動,而是在悄無聲息地朝他靠近!

雲霧深處,一段繩索飄飄悠悠,半隱半現。

沈星海臉色大變,衝著那隻雲獸怒吼:“無恥!竟回去叫人來群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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