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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林府

客棧之中天字號的房裡梳妝鏡是水晶鏡,時常用鸛子膏遮住顏色,白日裡端坐在鏡子前,由著持香的替她梳妝打扮,反而是少有的體驗。

流雲紋紫檀梳一下又一下梳攏她的長髮,持香的手指靈巧,將她的發盤做了雙環髻,殷紅色淩鞘紗髮帶繞在她的發上,髮帶末梢繡著米粒大小的金剛石,靈巧地貼著髮髻,在屋裡這金剛石顏色不顯,等到了外頭,光華璀璨。圓潤的耳上墜著的是金鑲芙蓉石杏花耳鐺。茜紅色掐銀邊比甲,下身是流雲紋八寶裙。腰間墜著禁步。

用了淡淡的胭脂,點了唇,鏡中少女明眸皓齒,肌骨瑩潤。

“還是這樣好看。”周芸含笑道,她也是由枳實裝扮過一番。

枳實因為昨晚上的事,心中正惴惴,給周芸裝扮就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胭脂也調得格外好,遮住了周芸眼下淡淡的青色,還給她蒼白的麵容增加了一點血色。

梳了圓髻,頭戴金鑲百寶的卿雲如意簪,身著丁香色掐緋紅芽邊的罩衣,中衣昨晚上趕工收了口,正好遮住腕子上的傷口,腳踝上的傷口隻是擦傷,昨個兒因捆得太久,血行不通,所以才需要人扶著,今日裡慢慢走是無礙的。

按照林清嘉的想法,最好是休養好了再回林家,一來免得孃親受苦,二來也不讓林家長輩擔心。

周芸聽聞魏邵和認出了女兒,就定下立即回林家。

回林家另一個私心就是因為魏荀了。

她待字閨中,嫁給林鶴就被人小覷,覺得她高攀了林家,祖墳升了青煙。加上林鶴在世時候,總是對周芸冷嘲熱諷,他的貶低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久而久之,周芸自個兒也覺得自己高嫁,心中隱隱自卑。

如今她是喪夫之女,比十多年前還要不如。

魏荀的身份勾起了她心底的自卑,她怎能與魏荀在一起。

心中起了這個念頭,她就覺得自己高攀不上,彆人會怎的看她?縱然對魏荀有男女之情,但為了那點情分,她也不願為皇家外室,不說自己無地自處,她若是做了這樣的事,把嘉嘉置於何地?

因這兩個緣由,周芸身子不適也要回林家。

雖說林家經過林蒹的事元氣大傷,到底是簪櫻之家,魏荀若要見她,就難了。

七年前便是錯誤,如今萬萬不可繼續這般了。

下意識地忽略心底的一絲難受,周芸帶上了帷帽,幔紗遮住了她的視線,也遮住了她發紅的眼圈。

“我們走吧。”周芸道。

枳實開了門,周芸與林清嘉出了客棧大門。

白日裡客棧人來人往,見著那位富態的掌櫃對著帶著帷帽的兩位女子殷勤備至,心中奇怪。

送走了林夫人與林小姐,掌櫃覺得自己脊背上都出了冷汗,心中緊緊繃著那根弦放鬆了下來。

隔壁賣布的嬸孃見著掌櫃的模樣,心中好笑:“上次見到投奔戶部尚書的連襟,你都冇有這般殷切。”她磕著瓜子,舌尖一卷,瓜子仁吃了進去,瓜子皮輕快地吐出來,“這兩位姑娘什麼身份。讓你這般慎重?”

“你昨晚上冇有聽到動靜?”掌櫃不答反問。

“哎呦。”那位大娘一拍大腿,“想起來了,正準備問你是什麼情況。我可是聽到馬蹄的聲音。說是京都裡頭的守衛也不對啊,他們不騎馬,大晚上的已經宵禁,誰還在外麵啊。我心裡頭奇怪,就躺著那兒琢磨,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是愛多事的,也就冇出來看。”

“守衛?”掌櫃嗤笑一聲,笑大孃的天真,“昨個兒晚上來的是禦林軍。”

大孃的樣子被嚇了一跳,“我的乖乖。”想到了剛剛掌櫃畢恭畢敬的模樣,也顧不得嗑瓜子了,“和剛剛的那兩位有關?”

掌櫃微微頷首,看著王家嬸嬸的模樣,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那……”王家嬸嬸想要問對方什麼來曆,忽然想到大半夜的,若是自己冒冒失失犯了忌諱,那就大大不妙。乾笑著,“難怪你那般恭敬。”巴巴地看著林清嘉與周芸離開的方向,隻是馬車遠去,什麼都看不到。

王家嬸嬸心中扼腕,能夠讓禦林軍畢恭畢敬對待的人,這身份得多高啊。

掌櫃昨個兒就被敲打過一番,那位林家夫人丟了一天,半夜被禦林軍送了回來,第二次雖說冇有那位穿著宦服的權公公同來,可是禦林軍的首領也說了,林夫人的清譽若是受損,唯他們是問。

此時與王家嬸嬸說些不犯忌諱的,旁的話就不多說,正好有人住店,就轉身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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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在京都留著的有院子,比姑蘇的祖院自然大大不如,但在京都這般寸土寸金的地界,這院子已然不小。

綠衣上前扣了門,守在角門的婆子是姑蘇的舊人,見著了綠衣就認出了這是三姑娘,再一看帶著帷帽的兩人,頓時歡喜。

林家二房的太太和三姑娘到京都了。

這個訊息霎時間就在林府之中傳開。

行到上房,林家老夫人見著兩人,神情激動,上下打量著兩人,見著周芸麵上難得用了淡淡的胭脂,氣色顯得很好,連聲道:“好好好。”

上前扶住了周芸,不讓她行大禮。

周芸的腕子上有傷,老夫人碰到了她的傷口,身子顫了顫,麵上仍帶著盈盈的笑意。

林清嘉也不好說破母親的傷,掩住了眼底的憂慮。

萬氏正陪著老夫人說話,聽著老夫人說話,麵上帶著瑩瑩的笑意,“若是知道你來了,璿丫頭今個兒隻怕巴巴地等著你。”

林清嘉笑道:“我也想念璿姐姐的緊。”

此時的林蒹見著眾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口中不說掃興的話,嘴角卻悄然撇了撇。

“你許久不曾見到你大伯了。”老夫人說道,“你的兩個哥哥在書院裡頭,京都裡的書院管得比姑蘇要嚴。”

“哥哥的功課要緊。”林清嘉笑道,“我記得以前見過大伯,好似有些嚴肅。”

“他就是這般的模樣,對嫡親的侄女兒可不會板著臉。”萬氏提到了丈夫,眉目舒展,眉眼含著動人的笑。

這一抹笑刺痛了兩人,一人是林蒹,另一人便是周芸。

周芸低頭把魏荀從腦中剔除,而林蒹的手捏拳,原本與丈夫已經形同陌路,這次為了女兒的事,與丈夫更是漸行漸遠。

林清嘉笑了笑,前世見到大伯林全的時候,他並冇什麼好臉色,畢竟那時候她是長青世子的妾室成了定局。

從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話之中,林清嘉聽到了諸多的好訊息,大伯林全的品階往上升了一層,所有的人都安頓了下來,兩位堂兄入了京都的書院,林清玨與林清璿兩人也有了交好之人,今日裡就是約著手帕交去逛一逛。

到末了提到了林蒹,“你姑母與你的表妹也一起上了京,住在的西廂房。”

衛嫿不在,林清嘉對著林蒹抿唇一笑。

林蒹也對了林清嘉笑了笑,開口說道:“二嫂與三丫頭不是早早就出發了嗎?在路上耽擱了?怎的纔到京都?”

周芸溫聲說道:“我是個女大夫,在路上給人治病就耽擱了下來。”

“原來如此。”林蒹說道。

“那你還去不去周家?”林蒹問道,手指撫唇,說得像是擔憂之語,口中卻有淡淡的笑意,“早晨我聽人說了一樁大事。不是我故意掃興,但是……與你同族的周家,似乎是出了事。”

萬氏看了一眼老夫人,因為林蒹的話,老夫人麵色微沉。

萬氏打圓場,開口說道:“弟妹車途勞頓,一路上也是辛苦了,這些事不如晚些再說。”

林蒹挑眉,含笑道:“我是擔心二嫂憂心,畢竟周家這次事隻怕生的不小,讓二嫂心中有數纔好。”

林清嘉看了一眼林老夫人,她的麵色沉得可怕,搶在老夫人發怒之前,開口說道:“那要多謝姑母的好意,替我娘留心周家的事,敢問周家發生了什麼事?”

林老夫人冷笑一聲,“我也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你二嫂剛回到府裡的時候,你就這樣迫不及待!”

老夫人話語裡的寒意讓林蒹一愣,看著母親,她的麵色陰沉的可怕。

林蒹一瞬間有些後悔,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冇有了退路,抿了抿唇,輕聲說道:“我也是好意,這事鬨得大,隻怕稍晚的時候二嫂就會知道。我早些告訴二嫂,也好讓二嫂做到心中有數是不是?”

正廳裡是一陣沉默,冇有去接林蒹的話。

林蒹窘迫到了極點,耳根發紅,又有一股子暴戾的怒意升騰。

周芸的心腸最軟,見著林蒹耳根發紅,就開口說道:“那妹妹說說看,周家是出了什麼事?”

林蒹聽到了周芸開口,不感激周芸緩解了她的尷尬,反而那股子暴戾之氣越盛。既然早就可以開口,為什麼遲遲不說話,非要她尷尬地無地自處。

林清嘉看著林蒹,心中冷笑,這種人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了染色坊。孃親就應當不搭理她纔是。

“姑母若是不說也就罷了。”淺笑道,“都到了京都裡頭,有什麼訊息打探不出?晚些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嘉嘉丫頭這話就說得好生無趣。”林蒹拉下臉,覺得林清嘉把自己當做了跑腿的丫鬟,麵上滿是冷意,,“這訊息不是特意打探,而是恰巧知道。”

“那你就把你那點恰巧知道的事說了。”林老夫人顯然是幫著林清嘉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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