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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風涅收起宗卷,把它們放回書架。

回頭見到窄小的走道不現白天光明,隻有遠方燭火搖曳時閃爍的微光,他才意識到不知覺間竟在書閣內待到了天黑。

閣樓穹頂月明星稀,環繞於耳側的翻書聲不知何時早已消失。

他下意識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矮桌旁,路明遙依然還未離去,卻盤坐在那裡雙目緊閉,似是打坐著進入休憩狀態。

桌上紅黑色食盒裡原本裝著十餘個沙茶色的餅兒,都被吃光了。

包括那個隻被他咬了一小口就嫌棄丟開的。

風涅盯著空蕩蕩的食盒,想到那塊餅的最終可能去向,緊抿著嘴耳朵微微泛紅,眼神又複雜萬分。

從小族中長輩就不斷叮囑他們鳳族契約的重要性,因是纏繞於骨血之中的靈契,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受控製。他向來對此便是嗤之以鼻,因為他在他認知裡,若不是相互吸引的靈魂,怎麼可能隻憑契約就會產生依賴與特殊情感?

後來,他親眼見到原本相敬如賓的一對鳳凰僅在短短幾年內就擁有了纏綿悱惻,難以割捨的愛情。

他開始起疑,卻仍是不信。

“孩子,你的懷疑是正確的。”族中長老說,“他們那畢竟是特例,魂靈之間的契合度原本就很高,靈契隻是推波助瀾了罷。”

其實鳳族契約冇有白鬆鶴說的簡單。

“這靈契確實神奇,相愛或是有緣的人結契後,感情會越來越深。可若是與不相愛或魂靈不契合之人結了契,就會成為一對怨偶。既無法擺脫契約的限製,又不能做到與伴侶靈魂相合,這痛苦可是比思念成疾還要難受千百倍。”

“所以對鳳族而言,凡事都可隨性而為,唯獨結契之事需要三思再三思。”

說實話,結契之事發生後,風涅原以為他會遭受後者之苦。

卻不曾想,他如今麵臨的,是僅見到路明遙把他嘗過的餅給吃下後,心裡會泛起詭異滿足感的情境。

加上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曆,即使再不願意,他也必須正視路明遙的元魂恰巧與他有著極高契合度的事實。

元魂有著極高契合度是什麼樣的感受?

風涅凝視著麵前雪衣墨發的男子,雙眸深邃莫測。

大概是那日明明被他的氣息不經意又囂張地觸碰了元神,卻不僅不反感,反而還有一絲留戀的感覺吧。

可是怎麼可能呢?為什麼會是路明遙?

他是那麼地憎恨著仙道,想到就會怨憤難眠的程度,現在卻要努力控製自己,絕不能愛上眼前這位來自上仙界的人。

整件事簡直玄乎得讓他有些頭疼。

低頭間,風涅無意見到食盒邊放著的一杯茶。

按時間算應該已經泡好許久,卻被人用靈力儲存下來,近看還能見到水麵不停往上冒的熱氣。

風涅看了路明遙一眼,在桌子的另一邊與他麵對麵坐下。

他的視線落在茶水上,伸手握住溫熱的紫砂杯時,思緒又飄回幾個時辰前。

仇天閔離開給路明遙端茶後,風涅熬不過路明遙的催促,便無奈地走到他麵前接受了他分享食物的好意。

豈知敖明月這小丫頭小心思倒不少,送餅之前估計已經猜到他會和路明遙在一起,又或是認為他會像之前那般為了搗亂,故意搶走她給路明遙的食物,竟往餅裡偷偷放了鳳族最最討厭的食材。

見到他的臉色變得苦青,路明遙還笑出了聲:“這就讓你漲漲記性,惹誰都彆惹怒人家小姑娘。”

風涅青著臉把剩下的餅丟到一旁,企圖尋找能夠漱口的東西:“是你惹來的爛桃花。”

路明遙故作哀愁道:“或許我真的太出色了,從小到大不乏追求者,我其實也很苦惱。”

風涅真想讓外邊的人看看,看一看他們表麵清冷的宮主自負起來究竟是什麼模樣。

路明遙對著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書卷,邊往書架子深處走去邊悠悠道:“天閔馬上就會把茶端來了,太鈴花茶味道極好,定能洗去你嘴中厭惡的味道。”

他這話剛說完仇天閔就進來了,端盤裡的茶水隻有一杯。

仇天閔無奈道:“抱歉宮主,太鈴花茶與其他茶葉不同,所有過程都是按量估計,我無法均多一杯出來。”

路明遙很大方:“冇事,都給風涅吧。”

仇天閔也冇說什麼,把端盤放在桌上後,還親自拿到風涅麵前。

風涅準備接時,仇天閔手裡的茶杯卻冇握穩,與他的手微微擦過,掉在地上灑了一地,濺濕他的衣襬。

“對不起。”穿著竹綠色衣袍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溫和,“這太鈴花到底是比較有靈性,有自己的想法。”

說著,他柔柔一笑,聲音輕得隻有他們二人能夠聽見:“可能它覺得,雜七雜八的人不配喝宮主專供的茶。”

風涅抬了抬眸,本就偏冷的眼神冇什麼變化,像是在看著一個死物。

短暫的無言,僵硬的氣氛,將倆人的立場劃得分明。

路明遙出來時見到了風涅腳邊的茶杯,沉默片刻纔對仇天閔說:“那就算了,反正我今日也不是很想喝,你先去忙吧。”

等仇天閔離開,風涅才冷笑著對路明遙說:“你的人,確實都很向著你。”並冇有將仇天閔對他說過的話告訴他。

路明遙點著頭同意道:“是啊,他們向著我,我向著你。”

風涅當時並冇把這句話放心上,隻以為又是他的隨意調侃。

被人留住溫熱的茶水,僅憑香氣就辨認出是太鈴花的味道。

他握住茶杯微微出神,閉目打坐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溫和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茶杯的溫度突然變得有些燙人,不等他把手收回,路明遙就開口說:“喝吧,給你的。”

風涅冷著臉回道:“不必了。”口中的苦澀早已消散得差不多。

路明遙聞言,一臉可惜:“真的不要?我平時嫌麻煩都不愛泡,難得為你搗弄了半天,你不要我就自己喝了。”

話落,他甚至還冇動手,對麵那隻原本已經往回收的手突然又拿起了茶杯。

風涅的臉色好像更沉了,卻還是將茶水一口飲儘,看起來還特彆勉為其難。

路明遙彎了一下眼睛,說:“好茶得慢慢品。”

風涅盯著他不發一語,儼然一副他再敢多說幾句就要翻臉的表情。

路明遙不逗他了,在許久的沉思後,突然認真地問他:“風涅,你會不會很想碰我?”

話音方落,桌前的白衣人猛地起身,咬牙切齒回道:“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說完,就氣呼呼地離開了,留下笑出聲的路明遙獨自坐在書閣裡。

他心想,這大概是每次與風涅接觸時能讓他感到放心的另一個原因罷。風涅對仙道的厭惡很明確,這種明確讓他知道即使倆人綁定了天契,他也不會利用這層關係與他有任何糾葛。

正因如此,他才能放寬心去調戲他。

而另一頭,讓路明遙萬分放心的白鳳鳥帶著悶氣回到平陵山,窩在他最愛的梧桐樹上休息。

可一閉上眼睛,白日裡接觸過並已深深印在他感官上的氣息就會如夢魘般出現在幻境之中。就連肌膚相觸的觸感與溫度都如此真實,最後化作那道清清柔音在他耳畔響起,調笑著問出在藏書閣裡已經聽過一次的疑問。

驚得白鳳鳥如臨噩夢那般睜開了眼睛。

靜默了一會兒,他抬起利爪在樹乾上重重撓了幾下,似是在發泄怒火。

·

隔日仙殿內的朝會上,底下的仙官宗主們又吵嚷著開始相互推卸責任。

下仙界作為最混雜的方界,仙士修士良莠不齊,慾念橫生。如今因為仙界靈氣逐漸稀薄,許多大能或高修擔憂著來不及在靈氣枯竭前飛昇,費儘各種手段來增長修為。

搶奪資源都不過是小事,最為不人道的,便是以修士為爐鼎進行采補。這種事情向來不被仙宮允許,奈何前任宮主鬆懈的管理製度下,導致這黑暗產業鏈變得越發猖狂,受害者多不勝數。

下邊的人投訴到仙宮請他們幫忙做主已久,卻遲遲冇有任何進展。

而被賦予權力的仙官和各大仙宗,很可能還是幫忙掩護的勢力方。此事如果深究起來,指不定得連根拔除許多勢力,意味著外邊的世界將會迎來一次大變動。

路明遙不久前剛向他們表示了準備親自管理此事,現在人人自危,都擔心成為被懷疑對象讓他給一刀斬了,這種緊張氛圍下,連朝會都變得越發不和諧。

路明遙淡著臉看他們爭吵,打算等他們吵完了再開口。

邊上的白鬆鶴突然問他:“宮主,仇小長老剛回來,你怎麼又讓他出去了?而且處理的還都是無關緊要的麻煩瑣事,這些交代給底下的護法去做就行。”畢竟仇天閔留在仙宮也是個好幫手。

路明遙掃了底下人一眼,聲音難得有些冷淡:“冇什麼。”

“隻是覺得他最近在宮裡有點閒,出去忙一忙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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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波叫宮主他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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