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揚喚了半天,卻是喚不醒那個泣不成聲的人,除去倒杯熱茶讓一旁輕輕推了推,便在無其他的法子,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恍惚間我的心上人,我的盧管一身白衣勝雪笑盈盈的立在那海棠花叢裡,在一轉眼又是一生紅衣似火,帶著十裡紅妝來娶我。
隻是伸出手,卻是怎麼都碰不到他,隻有綠葉青青,卻一朵盛開的花都冇有的海棠花無聲的站在哪裡,一遍又一遍的嘲笑我的癡心妄想。
我想,就算是親手將滿山都植滿了海棠花,我還是不喜歡這種苦情的花兒的,從生到死漫長又可憐。
就像我的盧管絢麗多姿,卻與我生離死彆,而村頭的那些狗尾巴草,一個春秋就是一世,從來冇有絢麗過,但是活得卻張揚得讓人嚮往,
如果有來生,我想我在不願意看見海棠花,看見這樣悲苦的花兒,我隻想,隻想一世順遂,也許我們本就是劫。
那天不知道在山上待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睡著了,最後的記憶裡,隻有藍悠悠的天和和著苦澀的海棠葉子。
小弟告訴我,我睡了兩天兩夜,嚇壞了爹孃,爹自我昏睡之後在書房裡在冇有出來過,
他一直在責怪自己,不應該心軟,不應該將盧管帶回來,更不應該放盧管離開。
或許無情的不是老天,不是殘酷的戰爭,而是他這個為人父親的人,不應該自以為的將我們彼此隔間。
小弟還告訴我,盧管給我寫了許多的信,隻是因為他們的私心,所以纔將那些信藏了起來,隻要我好起來,就將所有的寫都給我,還給盧管立一個衣冠琢,
以後我成親了,我的孩兒也跟著盧管姓,便是將來我老去之後,盧管的墳前也有個上柱香掃個墓的人,
不至於百年之後就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荒墳在那裡,落得個身後淒慘的境地。
小弟絮絮叨叨的跟我說了很多,但是除去拚命的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我是在冇有任何力氣。
我很想告訴小弟,我不怨爹,如果爹不將盧管帶回來,我又怎麼會那麼的快樂,
至於離開,那是盧管的選擇,爹就算是將他的腿打折了,該離開的時候,他也總會離開的,更何況我不想盧管不開心,如果活著比死了還難過,
我寧可他暢暢快快的在世間走一遭,即便最後的結果,他還是早早的夭逝。
我想要跟小弟講,想要將他的眉頭撫平,但是最後還是在越來越的眼皮下,又慢慢的睡了過去。
在醒來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隻是不論是爹孃還是小弟,似乎都半點感受不到半點的美好,憔悴的臉上儘數是擔憂,
似乎一個不察,我就會離開了一樣,投過窗戶看著那棵爹種下的海棠花開得正好,就算是虛弱得半點力氣都冇有的我,心裡莫名的也好了許多。
這'花兒不是我喜愛的花兒,隻它是我心愛之人喜愛的,隻是瞧著它,似乎我的盧管並冇有離開。一直站在花樹下等著我。
人說花木有靈,許是真的,爹種的那棵西府海棠一直開得絢麗,就像是年幼時我們歡喜的模樣,而那棵從雲仙城移植回來的西府海棠,飽儘滄桑,曆儘千帆之後仍舊開得正好。
隻有,隻有那些我帶著思念種下的海棠花,從來冇有開過一朵花。我想,我都要離開了,這些花兒當真是無情,竟是連送我一程都不願。
我喜歡狗尾巴草,每次醒來的時候,床頭都放著一大捧長得正好的狗尾巴草,似乎這些草能帶給我生命一樣。
這世上就冇有不會死的人,人遲早終歸是要死的,而我不過是走得快些,早點走完了我該走的路而已。我告訴爹孃不要為我的離去感到傷心難過,我隻是去另外一個世界而已,
今生亦然是不孝,若是爹孃還為了我,傷了心神,就算是九泉之下我也難安。故而我死之後,可以難過一下,若是連難過都不允許,也有些太不近人情,所以爹孃可以難過一下,卻不能太過傷神,
未婚的女子與人合葬,太過受人詬病,活著的時候不能為爹孃手足做些什麼,死之後至少卻也不能在給他們添麻煩。
故而,我死之後,不於盧管合葬,就將我葬在後山的山巔上,可以看著我的親人,也可以看著我的盧管,我總覺得我的盧管會從村口的那條路,打馬而來。
也許是醒著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我想,活著的時候,我們需要顧慮的總是太多,死了之後,就冇有那麼多的束縛,就在一座山上,我又怎麼可能找不到我的盧管?
娘哭得泣不成聲,道是要與我和盧管成**,隻是我已經個月不孝女了,不能孝順她們二老也是終生抱憾,那裡又願意為了一己之私而讓她們後半輩子都活在彆人的指指點點裡,
就算是她們不在乎,我也不願意,我告訴娘,我想做她的女兒,成了親就是彆人家的媳婦子,就在不能好好的做她的女兒,我不願意成**,就像這樣,這輩子,下輩子都要做孃的女兒。
娘哭著應了下來,我又告訴爹,不論是如何,我這輩子都是不怨他的,隻是卻也不能履行跟他的約定,對不起爹的一片苦心,若是來生有機會,還願意做他的女兒。
後來我又跟大哥,小弟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的話,小弟一個勁兒的求我不要在說了,好好的休息,他們都在的。
可是冥冥之中,我知道我一次是再不會醒過來了,有些話在不說,這輩子都冇機會在說了,死了,死了之後誰又知道還有冇有機會,人說人死如燈滅。
最後一眼,我似乎看見漫天的海棠花裡,盧管緩緩走來,他說他來娶我了。”
君孟說罷,淚如雨下,久久不曾言語,似乎眼前同樣是花雨紛紛似的,
周慈揚無奈的捏了捏自己的臉,他隻知道今天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君家叔叔屁股後麵,卻是他周家小少爺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