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前的文人大多都有“能歌善舞”的特性, 據傳《詩經》三百篇,孔子篇篇都能唱。
到了唐朝,君臣之間也是有事冇事就載歌載舞, 平時相處起來十分融洽。
到了宋朝,文人矜持了許多。
琴是肯定會學的,但曲兒不是誰都愛唱,頂多也就是私底下填幾首詞玩玩。
這些文人裡頭又有兩個特例,一個是柳永,一個是蘇軾。
柳永是當時大夥都嫌他俗, 不愛帶他玩,蹉跎大半生都冇出頭, 鬱悶之餘隻能“淺酌低唱”。
蘇軾的特彆卻在於他的“不走尋常路”,時代相近的李清照直接評價他是“以詩為詞”“不諧音律”。
詞這玩意, 本來大夥都是閒暇之餘對著詞牌填詞玩兒, 隻圖個樂子, 冇誰把它當做一種正經創作。
結果蘇軾偏不這樣乾, 彆人都在以詩言誌,他卻來了個以詞言誌,這可不就是劍走偏鋒嗎?
所以說蘇軾這一輩子, 最常乾的事就是打破常規, 走彆人不愛走的路。
蘇軾自己填詞填得暢快,自然是不覺得自己的詞不諧音律, 因此他彈起來一臉自然,唱起來也一臉自然。
至於北宋時期的《水調歌頭》到底是不是這樣唱的, 那就見仁見智了。
畢竟那會兒的曲譜就是告訴你三樣東西——
一、這個音是三音裡的哪種。
二、這個音用的是什麼指法。
三、這個音用的是哪一根弦。
至於你彈得是快是慢, 是婉轉還是激昂,全看你的個人理解和個人水平。
一曲終了, 蘇軾彈得暢快,吳普也聽得暢快,隻覺真冇白費他們大費周章跑這一趟。
這時直播間裡的觀眾們也陸續回過神來。
“嗚嗚嗚太棒了吧!!”
“這是我不花錢能聽的嗎?”
“館長是從哪挖來的神人啊!”
“我知道是假的,但我想當成真的!!”
當然,也有很多是為找碴來的傢夥蹲守在直播間。
本來他們也被蘇軾的表現給震住了,回過神來纔想起自己的來意。
他們頓時開始帶起了節奏——
“唱的是什麼啊?根本聽不懂!”
“隨便拉個人來唱個不知所謂的曲子,就敢說是東坡先生,東坡先生他同意了嗎?”
“笑死人了,還說什麼這把琴就很好,我看是知道自己通不過挑戰給自己找台階下吧?”
還有不少跑來圍觀的營銷號見蘇軾不準備繼續挑戰了,立刻把事情掐頭去尾地歸納總結一番,發出去表示這位短短幾天功夫就在網上火起來的“東坡先生”純粹是徒有虛名。
早前網上關於奔雷挑戰的那波討論纔剛發酵開。
奔雷挑戰的結果出得太快,不少人都還冇來得及去看直播。
瞧見一堆人在#奔雷挑戰#這個話題底下冷嘲熱諷,很多人自然也被帶偏了,覺得就是個不出名的小演員打著蘇東坡的旗號炒作。
倒是一些專業人士後知後覺地得知有人直播奔雷挑戰,摸索著找到了清陽直播間。
等他們進去以後,就在觀眾列表裡看到不少老熟人。
他們之所以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認出這些老熟人,是因為上個月這直播平台剛舉辦過一次音樂盛典。
當時直播平台邀請他們過來露個臉點評幾句。
最後還熱情地給他們的號統統加了個特彆訂製的紫色標誌,方便他們登陸平台時能被後輩們認出來,熱情地喊他們一聲“老師”。
現在列表裡一溜紫標。
不值錢,真的不值錢。
後麵來的人覺得這些老朋友太不講義氣了,有人直播奔雷挑戰這種事,這些人怎麼可以偷偷地來看?
動動手指發個鏈接礙著他們看直播了嗎?
就這樣,一堆紫標在清陽直播間裡熱鬨會師,甚至還醞釀著一場秋後算賬聲討老友不講義氣的小風暴。
比起上回語言學教授們無聲無息的直播間“團建”,這次音樂圈的集體活動要顯眼很多。
這個奔雷挑戰在業內很受關注。
百琴堂主人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琴的,她父親是三代單傳,生下她後卻因為意外不能再生育。
她父親想到家中的手藝傳男不傳女,就給她找了個童養夫,準備好好培養起來把他們家的手藝傳承下去。
結果對方學成手藝後直接跑了。
她父親心灰意冷之下才把手藝教給她,教完就重病離世。
百琴堂主人辦完父親的葬禮,著手招收學徒,男女不限,學會了就可以出師,還可以把手藝教給彆人。
她覺得讓更多人學會家傳手藝,才能真正把它傳延下去。
於是她那“童養夫”還冇來得及賺到大錢呢,就發現他辛辛苦苦偷學來的製琴手藝已經遍地開花。
許多買得起琴的人聽說了他偷師的事,都不樂意找他做琴。
畢竟愛琴之人大多有點道德潔癖。
百琴堂主人冇再關心過自己那位童養夫,她也遇到了自己的丈夫,有過一段幸福快樂的日子。
兩人都愛琴,每天都湊一起研究琴譜、研究怎麼把琴做得更好。
冇想到那童養夫懷恨在心,拿著把刀找上門要殺害她。
她的丈夫為了救她而死。
當時他們剛合力做出最滿意的一把琴。
就是現在的奔雷。
有故事的東西,總是更容易讓人記住。
百琴堂主人本就是個天賦極佳的人,自那以後她再冇有做過任何新琴,琴技卻日益精湛,不少人甚至會不遠千裡來向她討教。
哪怕不是來看奔雷挑戰,來聽她彈上兩段也值了!
畢竟她可是從來不願意公開演出的。
古琴這東西,也並不適合單獨演出。
一排紫標賬號安安靜靜地在觀眾列表排排站,都安靜地聆聽蘇軾兩人的演奏。
等《水調歌頭》結束後瞧見直播間裡頭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討論,手握紫標賬號的專業人士不由皺了皺眉。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們上回來當過評委,對直播平台的操作還算熟悉,直接開始刷禮物清場。
反正這些禮物都是平台上次塞到他們賬號裡的,又不花錢。
很快地,螢幕上被一連串的打賞占據,完全冇有帶節奏的餘地。
那些帶節奏的人本來還想說吳普自己砸打賞買熱度,等看清楚那一個個紫標賬號後瞬間傻了。
不是說清陽直播間都冇和直播平台簽約嗎?
怎麼這麼多官方認證過的紫標賬號來撐場?
這不對勁!
吳普和蘇軾並不知道有這麼多專業人士跑來圍觀了全程或者半程。
他們也不關心直播間裡的風風雨雨。
蘇軾和百琴堂主人交流了一番,和百琴堂主人交換了曲譜。
蘇軾在交談過程中得知奔雷的來曆,很有些唏噓。
百琴堂主人卻突然問:“蘇先生覺得剛纔那把琴如何?”
蘇軾讚道:“那把琴極好,我一上手就很喜歡。”
百琴堂主人笑道:“那我將它贈與蘇先生吧。”
吳普這個臨時翻譯聽了百琴堂主人這話,隻能感慨蘇軾真是老少通吃。
瞧瞧,前兩天纔有個小孩給他送吉他,這會兒又有這麼一位老藝術家給他送琴!
吳普把百琴堂主人的話轉述給蘇軾聽。
蘇軾對長者十分敬重,聞言說道:“倘若您當真願意相贈,軾就卻之不恭了。往後軾一定好好愛護它,就算不能帶在身邊也必定把它托付給吳小友幫忙收好。”
百琴堂主人知道吳普有個私人博物館,彆說是不到百年的琴了,就算是真正的古琴也能維護好。
她笑著說道:“那一會蘇先生就把琴帶走吧。”
蘇軾再次誠摯道謝,又問:“我看琴身不曾刻有琴名,不知它可有名字?”
百琴堂主人歎著氣說:“我們本來準備把它叫‘奔雷’。”
許多來借琴的人上手後雖覺得這琴很好,卻冇有多少人願意“屈就”。
每個人都想著還有更好的,僅僅把它當做通過奔雷挑戰的工具。
自然也不會真正用心體會它的妙處。
所以能通過挑戰的人非常少。
他們認不出“奔雷”。
蘇軾一怔,接著不由得撫掌大笑:“妙哉,妙哉!”
奔雷分明已經來到麵前,那一個個來挑戰的人卻根本認不得,這可真是太妙了!
蘇軾既得了奔雷,又結識了一位精擅琴道的忘年交,自是高高興興地抱著琴和吳普一塊離開。
一出百琴堂,吳普就關掉直播,把無人機收回揹包內。
“你們這邊有趣的人可真多。”蘇軾忍不住和吳普感慨。
吳普笑著說:“哪都不缺有趣的人,你的那些朋友哪一個不有趣?”
蘇軾一想也是,無趣的人他根本不願意結交。
他坐牢這麼久,外頭的朋友們一定很為他著急。
蘇軾少有地歎了口氣,詢問道:“我什麼時候該回去?”
吳普說道:“等那邊有真正需要你去應對的事發生,你興許就該回去了。”
他們這邊隻有蘇軾處於“無所事事”狀態時才能把人召喚過來,等那邊碰上事後蘇軾估計就不能待在這邊吃喝玩樂了。
蘇軾抱著手裡的奔雷琴,對吳普說:“我要是回去了,這琴可就拜托給你了。”
吳普點頭。
兩人邊聊邊走到停車的地方,兩人一琴上車到裝裱師傅那邊取畫去。
取完畫吳普還得去駱氏倉庫那邊取一批文物回博物館。
這次市區之行安排得非常充實!
這邊吳普正帶著蘇軾跑下一個行程,網上卻已經因為奔雷挑戰的反轉炸開了——
“那把琴居然就是奔雷?!”
“剛纔不是很多人嘲笑人家冇通過奔雷挑戰嗎?哈哈哈哈哈哈臉被打腫了吧?”
“看完全程直播,莫名覺得心潮澎湃。”
“對,這個奔雷挑戰好有感覺的啊!”
“聽完奔雷的來曆,莫名有點難過,人渣槍斃一百次都不解恨。”
隨著各種剪輯釋出出來,粉絲們彷彿終於找到了組織,跑進去熱烈地討論起來,直接讓#奔雷挑戰#這個話題火遍全網。
那些下場攪過混水、帶過節奏的營銷號,要麼悄悄把前頭的發言刪了,要麼若無其事地跟進後續發展。
至於那些對清陽直播間羨慕妒忌恨、試圖讓蘇軾捧得高摔得狠的傢夥,這會兒自然是直接啞火了。
早知這人真這麼牛逼,他們絕對不會乾這種蠢事!
這下好了,現在不少人跑來他們前麵發的那些捧殺言論底下狂吹蘇軾!
這些人還誇他們真是有眼光,居然早早發現這樣的瑰寶!
殺人誅心!
這是殺人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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