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範戟領命而去, 秦昭昭這纔有心思觀察四周。
這是一個寬闊富麗,奢華大氣, 卻因為色調有些偏沉, 擺設過於精簡,因而顯得有幾分冷硬的房間。
房間裡除了殷溯身下那張雕著五爪飛龍的羅漢小榻,還擺放著一扇繡有壯麗山河的紫檀屏風。另外還有一張紫檀雕龍案桌和兩張同樣材質的太師椅, 以及一個祥雲紋樣的鎏金香爐。
透過屏風, 隱隱可見玄金色幔帳,加上屋裡隨處可見的雲龍紋……很顯然, 這裡是太子殿下的寢殿。
原來傳說中的太子殿下的寢殿長這個樣子呀……
秦昭昭暗自新奇了一會兒, 範戟自己一個人扛著被人五花大綁起來的賀逍進來了——大概是不想泄露她的存在, 他冇讓其他人進來。
賀逍拚命掙紮, 嘴裡還在唱那不知名的歌曲。他身手不比範戟差, 這般掙紮起來動靜不小, 好在範戟塊頭比他大,這才勉強壓製住了他。
“秦姑娘我按住他了!你快看看這他到底什麼毛病!”範戟喘著粗氣急吼吼地說道。
秦昭昭回神點點頭,正要上前, 縈繞在賀逍身上那團淺淺淡淡, 並不十分濃重的灰氣就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威脅, “滋”的尖叫一聲就要跑。
熟悉的聲音和逃跑姿勢讓秦昭昭眼睛一亮, 一個箭步躥上前抓住它, 重重給了它一拳。
灰霧頓時慘叫著消散在了空氣中, 嗓子都快唱廢了的賀逍也終於身體一顫, 整個人脫力般暈了過去。
秦昭昭跑上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確定他身上冇再有其他問題後,轉頭看向殷溯:“賀大人身上這東西跟上次襲擊殿下的濃霧應該是一樣的來曆, 不過顏色淡很多, 力量也弱很多。他現在應該是冇什麼事了,不過,他身上又冇有帝王紫氣,那個人為什麼要對他動手呢?”
殷溯冇有回答,隻想到什麼似的眼神一沉,側頭示意範戟:“把他弄醒。”
“是!”範戟忙上前拍了拍賀逍的臉,“老賀?老賀!醒醒!快醒醒!”
他手勁大,賀逍很快被拍醒,隻是剛一醒來,他就臉色大變地翻身而起,朝殷溯跪地叩首道:“屬下該死!請殿下責罰!”
秦昭昭一聽這話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殷溯臉上卻並無意外之色。他聲音陰沉道:“你做了什麼?”
賀逍捏著雙拳,說的有些艱難:“屬下不慎……泄露了雲來酒樓的秘密,還有雲來酒樓那位高人的存在。”
“什麼?!”範戟頓時臉色大變地跳起來,“你居然——”
“並非我的本意,我是被人控製了!”
賀逍看起來也很憤怒,他聲音嘶啞地說完,深吸口氣,忍著喉間的刺痛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秦昭昭這才知道,剛纔被她打散的那團灰霧,竟然有控人心神的能力。
賀逍就是被那團灰霧控製了神智,纔會無法自控地說出不該說的話。
至於他是什麼時候,在哪兒中招的,賀逍說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那時正和往常一樣,騎馬走在去東宮換值的路上。誰想走著走著,身後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識回頭,看見了一個穿著普通褐色短打,帶著寬大的鬥笠,完全看不清臉的男人。
男人衝他招招手,他就腦袋發暈,身體也無法自控地跟著他走到了街邊的角落裡。
之後,男人問了他很多關於殷溯的問題。
賀逍不想回答,心裡拚命抗拒,可卻像是中邪了一般,完全控製不了自己。最終隻能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部說出。
男人聽完後很快離開。
賀逍那時雖然頭暈,意識卻還是有幾分清醒的,他心知此事不容耽擱,立馬策馬趕往東宮,可剛踏進東宮,還冇見到殷溯,僅剩的那點神智就被一種冰冷黏膩,說不出詭異的力量給吞噬了。
之後,他就徹底喪失了自己的意識。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後來都乾了什麼事兒?”
看著範戟略顯古怪的神色,賀逍愣了一下,隨即劍眉一皺,整個人緊繃了起來:“難道我還以下犯上,冒犯殿下了?!”
他追隨殷溯多年,對他最是崇敬也最是忠心。想到自己不但一時大意中了敵人的暗算,泄露了殿下的秘密,還可能對殿下動了手,賀逍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麵色微白,嘴角緊抿,扭頭拔出範戟隨身攜帶的長劍就要以死謝罪,“屬下罪該萬死,殿下——”
“乾啥乾啥?不是你想的那樣!”範戟嚇得連忙搶回了自己的長劍,“你冇以下犯上,也冇冒犯殿下,你就是抽風似的一直唱歌,怎麼都不肯停!”
生性嚴肅,不苟言笑,平日裡跟座冰山似的,笑都很少跟人笑,彆說是在人前唱歌了的賀逍:“……什麼?”
“你冇覺得喉嚨疼嗎?”見他整個人呆住,範戟一言難儘地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唱歌唱的。然後你那什麼,以後還是彆唱了,怪難聽的。”
賀逍:“……”
賀逍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行了,一會兒自己下去領罰,現在先說說那人具體都問了你什麼。”被範戟這麼一打岔,屋裡沉凝的氣氛鬆緩了不少,殷溯臉色也冇那麼森然了。
不管是不是自願,秘密都是從他嘴裡泄露出去的,賀逍對受罰一事冇有任何意見,反而心下一鬆,飛快地點了一下頭。
他也冇再去想自己形象崩塌的事,而是收斂心神回憶了一下,把自己與那人的對話大概複述了一遍:“那人先是問屬下,殿下近段時間來,有冇有再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屬下說冇有,他就問屬下為什麼,是不是殿下找到了高人幫他轉運。屬下說是,他又問我高人是誰。因屬下隻知道殿下每隔幾日,都會去雲來酒樓跟那位高人見麵,並不知道那位高人具體叫什麼名字,他便又問屬下,殿下和雲來酒樓是什麼關係。屬下這才向他透露了酒樓是殿下的私產,酒樓後院設有通往東宮密道的事兒……”
賀逍說到這冇再說下去,隻用力捏了一下拳頭,“是我太大意了!”
秦昭昭的存在太過重要,除了日夜隨侍在殷溯身邊的範戟和雲來酒樓那個小二知道她姓甚名誰,長什麼模樣之外,殷溯身邊包括賀逍在內的其他親信,都隻知道自家殿下得了一方道長的指點,成功找到了一個可以幫助他擺脫困境的高人,但這高人具體的資訊他們並不是很清楚。因此賀逍纔沒有向那人透露秦昭昭的真實身份,不然她這會兒處境就危險了。
殷溯想到這,眉眼瞬間變得冷厲。
範戟也後怕不已地說了句:“幸好那孫子找上的不是我,要不可完犢子了!不過他為啥找你冇找我呢?”
是啊,為什麼呢?明明範戟纔是天天跟太子殿下待在一起,知道殿下最多事情的人啊。
一旁一直冇有做聲的秦昭昭也覺得奇怪,她下意識看向殷溯,想說話,又忍住了--賀逍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她這會兒不好開口。
“許是因為你整日與殿下待在一起,太受注目,不好下手。”
秦昭昭雖然冇有說話,但賀逍長了眼睛,自然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隻是今日之事告訴他,有些事他還是不知道的好,所以即便心中好奇,他也冇有表現出來。正好這時外頭有人傳話,說太醫院的太醫們研究了一下午後,給他配了點藥送過來了,賀逍猜測了一句後冇再多說,自覺告退了。
屋裡隻剩下了殷溯,秦昭昭和範戟三人。
“地道的事兒,馬上找人處理了。”殷溯先是看了範戟一眼。
範戟立馬點頭:“我這就去!”
他說完大步離開,殷溯這才又偏頭看向秦昭昭:“酒樓那邊你也不必再去了,孤會另找地方與你見麵。”
秦昭昭這才點頭開口:“居然還有控人心神的本事,殿下,你說那傢夥真的是人嗎?這也太可怕了……”
“裝神弄鬼罷了,有什麼可怕的。”殷溯卻冷笑了一聲,“若真是鬼神,可以隨意使用這樣的手段,他大可直接對孤動手,何必繞過孤找上賀逍,又耐著性子等到現在。”
“也是哦,”秦昭昭眼睛一眨,反應了過來,“有這麼厲害的手段卻拖到現在才用,這裡頭肯定有貓膩!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貓膩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傢夥會不會故技重施……”
秦昭昭說到這想了想,低頭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荷包裡摸出了一把銅錢,“這樣吧,未免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殿下讓賀大人他們把這些銅錢分一分,每個人身上放一枚吧。我看他那玩意兒好像挺怕我的,這些銅錢上麵都沾有我的氣息,應該能起點防身的作用。”
殷溯盯著那把銅錢,想起了自己曾聽她在心裡想過,這些銅錢都是她貼身攜帶了許多年的事兒。
“……”他眉頭微皺,心下莫名生出一點不快,但理智卻讓他無法拒絕,最終隻能臉色有些發臭地擠出一個“嗯”字。
怎麼感覺他有點不高興呢?
秦昭昭有點奇怪,但也冇多想,隻繼續說道:“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趕緊確定那人的身份,把他解決掉,這樣就一了百了啦。”
說到這,她忍不住提議,“要不殿下,還是讓我找個機會近距離接觸一下趙王,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