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軺定定地看了阮檸許久,不由感慨道:
“傳聞果真不可信。”
阮檸笑了,那樣明媚而又悲傷的笑容讓他微微晃神,耳邊傳來她的調侃聲:
“未曾想到殿下也有興致關注流言。”
他甩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寬袖,不以為意:
“身在紅塵,難免世俗。”
“這倒也是。”
“即墨閣明日有個詩會,不知阮姑娘可有興致同去?”
她眼神微暗,唇邊笑意不減:
“好啊。”
禦花園的另一側,褚頌看著站在一起笑的開心的褚軺和阮檸,眉頭緊蹙,他偏頭問身邊的宮女:
“前麵那位可是丞相府的阮小姐。”
“回殿下話,正是。”
他豎起手,招來身後侍衛,輕聲耳語:
“快去把此事告知藺子硯。”
去禦書房轉了一圈回府的褚頌看見藺子硯在偏廳等他,他大步流星的走過去:
“阮小姐已經回府了,我以為元潛會著急趕回去,卻不想你還有心情來我這。”
“大事要緊。”
藺子硯不緊不慢的泡著茶,閒適優雅的動作一點都看不出焦急擔憂。
“我說你還真是自信,真不怕三哥把人拐跑了?”
褚頌坐到他對麵,把茶杯遞過去:
“我還從冇見過他和哪個姑娘走那麼近。這阮姑娘瞧著…似乎也挺開心的。”
藺子硯的手頓住了,直到火爐灼熱的溫度燙到了他的手背,他才收回手,眼底深處透著一絲迷茫,語氣卻雲淡風輕:
“殿下,殿下與娘娘可是真心相愛?”
“什麼?”
褚頌愣了好一會兒,才眼神怪異的看向他:
“我為什麼娶她你比我更清楚,我會愛她?”
當初褚頌的妻子人選還是藺子硯將朝中局勢分析了一通定下來的。
藺子硯回過神,自嘲的笑了:
“是我魔怔了。”
褚頌看著壺中氤氳的霧氣,驀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她願意與我一起走這條艱難前途未卜的路,若真的成事了,我自會好好待她,不論愛不愛,她的位置不會動搖分毫。”
見藺子硯有些晃神,麵上罕見的露出迷茫之色,他不禁笑道:
“這世間有多少夫妻是因為感情在一起的,相處久了生出情誼,不一定是愛,卻也能白頭偕老。”
藺子硯收回視線,垂眸不語,眼中儘是糾結複雜。
自從三皇子褚軺來過丞相府後,阮檸院中的人明顯發現他們的大小姐口中唸叨的人由元潛哥哥換成了三殿下。
“三殿下真是我見過最率性灑脫的人了。”
“以前隻知道三殿下愛棋,卻不知道他詩也寫的那麼好。今日他可是好風光啊,把在場的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三殿下今日心情不太好,你把我去年得來的字帖送過去,讓他開心開心。”
“三殿下等會要來,你去把我的桂花酒拿出來。”
“三殿下愛吃芙蓉糕,多備一些。”
“三殿下…”
這些話全都被繪聲繪色的傳揚了出去,下人們私下交談的閒言碎語說的多了自然也就傳到了藺子硯的耳中。
當時他正在作畫,聽著下人彙報,剛蘸了墨,手一抖,一滴墨水滴落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一副大好江山圖就被毀了。
他放下筆,看著壞了的畫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忍住將紙揉成一團的衝動,麵無表情的聽完那些刺耳的話。
不過因為思緒混亂刻意避了她五六日而已,他們竟然已經如此相熟。
她連他不能吃綠豆都不知道卻知道褚軺愛吃芙蓉糕。
此刻,他完全忘記了從小到大都是他封閉自己防備著她,不讓她瞭解自己。
一直忍著按壓著的火氣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拿起架子上的披風,吩咐人備車,一回到丞相府便快步去了阮檸的院中,卻撲了個空。
小姐同三皇子一起去佛寺拜佛了。
阮檸院中的丫頭如是說道。
在等待的過程中,沸騰的怒火愈演愈烈,最後又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冷卻,一時的頭昏腦熱褪卻後,他恢複了理智,從容而又優雅的離開了。
他不敢深思自己會憤怒的原因,有些東西好像在慢慢變質。
藺子硯出府的時候在大門口看見正盯著丞相府匾額發呆的褚軺。
聽手下說阮檸已經回院子裡歇下了,褚軺還守在門口不走。
本該打完招呼就走,藺子硯偏偏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三殿下最近倒是清閒的很。”
話音落地,連他自己都愣了片刻,這舉動未免失禮,他忍不住皺眉。
褚軺聽見聲音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定神看見是藺子硯訝異的挑眉:
“藺公子?”
褚軺曾經問過阮檸,藺子硯於她是什麼人。
她當時沉默了很久,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說:
“元潛哥哥是我想在一起卻又不能在一起的人。”
她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多少悲傷,於是他鼓起勇氣又問:
“那我呢?”
“三殿下於我是知己,殿下俠義,是我可信任之人。”
母妃曾極力撮合他與阮檸,當初不識佳人,他厭惡至極,如今卻覺得能得她是世間少有能懂他的人,得她為妻,此生足矣。
不過,很明顯,她並冇有這個心思。
他也就收起了這些心思,這時看見藺子硯,也不知是該羨慕還是惋惜:
“藺公子似乎心情不佳?”
藺子硯露出一絲笑容,月白色長袍修著竹襯的人芝蘭玉樹,如朗月入懷,他溫聲道:
“並無。天色已晚,夜風寒涼,殿下可要進府喝口熱茶?”
明著邀請暗著卻是攆人走,褚軺哪裡聽不出他的意思,摸了摸鼻子:
“不必了,我正要回去。”
“殿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