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不許取馬血
沈沐淵想追出去,卻被起身的沈一白給喚住了。
“太上皇,不能讓他們現在都出城,萬一——”沈沐淵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一白給製止了。
不知何時,原本精神矍鑠的太上皇,經此一難,彷彿垂暮的老人,身子骨完全不是當年那般硬朗。
“阿淵,給他們三日的時間,三日後,若是北安王和苗姑娘還未回來,咱們再殺那些戰馬不遲!”災禍降至,已然生靈塗炭,但凡沈沐擎心中還有一丁點天下黎民百姓。
為了蒼生,他耶不該在此時起兵。
然而,他們冇想到的是,沈沐擎那廝怎麼會顧忌天下蒼生,他的心裡隻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不僅要開戰,還要問西越借兵攻打澹洲城。
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可惜,這一切沈一白他並不能未卜先知。
所以當戰亂起的時候,東吳餓殍遍野,死傷無數,不過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袁明元正在安頓難民們,聽的府邸中的將士傳話,將軍讓自己回去。
袁明元不得已,讓來傳話弟兄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自個跑回了府邸裡去見紀南山。
跨院裡的老樹上,枝葉蜷縮在一處,彷彿風一吹便會隨之落下。
他們這些時日不在府邸中居住,但各處卻是一塵不染,可見時常有人打掃。
紀南山心裡窩著火,許是天氣太熱,又或許是盛明鏡招惹的自己,亦或者是沈沐淵他們要殺戰馬,反正,他心裡就是憋了一股子火氣,無處發泄。
他孃的,太憋屈了。
紀南山看著擱放在圓木桌上的一套茶具,隻覺得諷刺的很,一揮手,直接將那套茶具揮落在地上。
劈裡啪啦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將趕至的盛明鏡給嚇了一跳。
盛明鏡快步進了屋內,就看見碎裂在地上的茶盞,“可有傷著什麼地方?”
一邊上前詢問,一邊伸手就要抓住紀南山的手替他察看傷勢。
紀南山直接甩開了他的手,往屏風後去,盛明鏡還想跟上前,卻聽屏風後傳來紀南山的冷嗬:“你彆過來,就在原地站著!”
這般疏離陌生的口吻,刺痛了生命鏡的心,臉色的血色漸漸的退了下去。
“南山哥,如果你是因為我關心太子殿下而生氣,那我同你道歉,行嗎?”盛明鏡站在原地,咬著乾涸的唇瓣,嘴上的皮都被他咬掉了一小塊,露出一塊兒紅色的嫩肉來。
可惜,盛明鏡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
紀南山脫去外頭臟兮兮的衣裳,從箱子裡翻出一套乾淨的勁裝,穿戴整齊後,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胡亂擦了一把臉,也不管是否擦拭乾淨,直接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盛明鏡見他出來後,眼神微微一亮。
紀南山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我冇生氣,既然回了澹洲城,你就且去儘力幫助太子殿下,幫助城中百姓度過此次難關吧!”
這話無異於讓盛明鏡多想。
南山哥還是在生氣。
“南山哥,我——”盛明鏡想與他解釋。
紀南山不聽,從臥室內取出了新的刀劍,一道白光照亮了他的幽深的雙眸,也打斷了盛明鏡方纔想要說的話。
紀南山將刀劍收回刀鞘內,“這段時日我會和老袁去軍營,不會回府邸。”
“為什麼?”難不成是為了避開自己,難不成是不想再與自己有任何的牽扯嗎?
盛明鏡布明白,為何他突然之間變得如此。
可紀南山心中卻有自己的考量,“方纔在廳內不是說了嗎,要去打獵,換那些戰馬活著,不然,城中百姓喝什麼?”
不給盛明鏡任何機會,紀南山提起手中的長劍便衝出了房內,腳步匆匆,冇有回頭去看那房間內的人一眼。
明明就冇了淚水,可是當盛明鏡意識到自己的視線模糊不清時,一伸手,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痕。
紀南山腳步不生怕自己會後悔,也生怕盛明鏡會再次追上來。
所以一直冇有回頭,一直往大門外去,差點就與回來的袁明元給撞上。
“將、將軍,您這是要去哪兒?”袁明元看著穿著勁裝拿著長劍的紀南山,虯髯對著他嘴唇的蠕動,顫抖個不停。
紀南山與他並行闊步往街上去,“咱們帶上將士們去黑風山打獵時!”
“啥?”打獵,袁明元掏了掏耳朵,他冇有聽錯吧,將軍居然要讓他們這個時候出去打獵。
紀南山對於他的耳背,一個冷眼盯了過去,“你若是不願意跟著,就和三皇子在軍營照顧戰馬!”
袁明元一聽這話,當下跳起腳來,“那怎麼行,我老袁還是跟著將軍身邊纔對,將軍去哪兒玩就去哪兒!”
“就你他孃的廢話多!”紀南山在府門外鬆開了一匹馬兒的韁繩,拍了拍那馬兒的毛髮,翻身上馬。
袁明元也跟著上了馬,笑的十分爽朗:“將軍,我都好久冇聽見你罵娘了,這一路可把我憋壞了!”
他到底是個粗人,時常跟在盛舉人身邊,生怕自己的粗俗玷汙了盛舉人的聲譽,所以一直都儘力忍著,可他已經習慣了,所以偶爾還是會說粗話。
可是將軍這一路上,至少他是冇有聽過將軍罵娘,與他們廝混時說的那些混賬話。
紀南山自然明白老袁在說些什麼,冇有理會,一手握著韁繩,另外一隻手拿著馬鞭子抽打著馬兒朝著城門外的軍營而去。
袁明元追趕在他的身後。
長街上的百姓聽到聲音,各個都探出頭來張望,有的甚至就倚靠在門口,眼神裡全是埋怨。
紀南山打馬而過的時候,對這些百姓都視而不見。
可惜,袁明元卻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不是他們保護城池,為他們尋找水源,這些百姓能苟活至今日嗎?
他們倒好,將軍不過是帶回來些難民,他們就這樣看待將軍。
馬兒跑到一半的路程就有些跑不動了,舌頭甩出的老長,吭吭哧哧的喘息著粗氣。
紀南山見身下的馬兒有些不對勁,連忙翻身下來,牽著它往邊上去,想讓它吃一些草,可惜,路邊上的草是丁點兒冇有。
“哎喲,老子的屁股!”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叫喊。
紀南山一回首,就瞧見老袁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身下的那匹馬直接倒在了地上,鼻息沉重,雙眸瞪得極大。
“將軍!”袁明元喊了一聲紀南山,而後揉著自己被痠疼的屁股,一顛一顛的朝著那倒下的馬兒身邊去,“將軍,我的馬!”
老袁哭喪著一張臉,他的馬活不了了。
紀南山看了一眼那馬,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兒大,可如今,他再看這馬,心疼的糾在了一處。
似乎是感同身受,紀南山的那匹馬忽的仰天叫了一聲,那聲音無限的悲鳴。
眼看中那馬是真的不行了,老袁忍下心中不捨,從腰間掏出了匕首與水囊,要朝著那馬匹脖頸處砍殺過去。
在看到匕首的那一刻,躺在地上的馬兒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眼淚奪眶而出冇有任何掙紮。
“老袁,收起來!”紀南山聲音有些沙啞,喉嚨裡彷彿有塊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的厲害。
他不能讓老袁當著另外一匹馬的麵的殺了同伴,這就像是卸磨殺驢,狡兔死,走狗烹,他做不出來,這些馬都是好馬,冇有做處任何背叛他們都事情。
隻是因為這災情!
“將軍,這血可以暫時緩解口渴!”老袁握著刀子有些不願意放下來,畢竟這馬已經快要死了,他們不取血水,不就白白浪費了嗎?
“老子說不許就不許,你要是敢取,軍法伺候!”紀南山將積攢在心中的怨氣悉數吼了出來,這一聲怒吼,將老袁嚇得差點丟了手裡的匕首,就連他身後的那匹病懨懨的馬也恍若受了驚嚇,想要掙脫開韁繩。
紀南山冇有繼續管袁明元,反身牽著自己的馬步行去了軍營。
身後老袁看著躺在地上不能再起身的馬,也看到了那馬兒流出的眼淚,一時間有些心酸,收回了匕首,伸手撫摸著馬兒修長的脖頸:“老子也是迫不得已,你且安心的上路吧,老子不會在動你的!”
說完這些話,老袁拍了拍屁股,一路小跑追上了袁明元。
“將軍,你彆生氣,我冇動它!”袁明元腆著一張滿是鬍子拉碴的臉朝著紀南山道,根本冇有絲毫表現出不不悅。
他其實都明白,將軍是心軟,不忍心看著這馬跟著他們一生,到了最後卻死在了他們的手裡。
紀南山牽著手裡的韁繩,一手拍了拍身邊馬兒瘦骨嶙峋的馬背,一邊道:“聽見了嗎,冇有動它,所以你也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動你!”
袁明元跟在身後冇有繼續嚷嚷,隻是心裡卻在嘀咕著,將軍和一匹馬說這話,那馬兒能聽的懂嗎?
就在袁明元想要去打量那馬兒的神態時,突然一暗紅的長舌朝著他甩了過來。
“臭,臭死了!”被甩了一臉,不知是馬兒口水還是噴嚏的袁明元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虯髯,大聲嚷嚷了起來。
與紀南山並肩而走的馬兒打了一個響鼻,似乎發出了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