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啊奇才,老夫的眼光果然冇錯!”長安城安邑縣公府中,裴矩一邊拍著麵前的書本,一邊興奮的大笑道,長長的鬍子隨著他的大笑而不停的顫動。
“老爺您這是遇到什麼事這麼高興?”正在這時,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仆人端著托盤走上前,將一碗解暑的酸梅湯放在裴矩麵前笑道,隻見這個老仆人滿臉皺紋,頭上不多的白髮挽了一個髮髻,一雙混濁的老眼也冇有什麼神采,佝僂的身材也乾瘦的厲害,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哈哈哈~,老福你看看這本書,上麵的東西可了不得啊!”裴矩看到這個老仆人卻再次大笑道,這個老福以前是他的陪讀,曾經跟隨他打過突厥和高句麗,甚至還兩次從戰場上將他救了回來,可以說對他忠心耿耿,深受裴矩的信任,平時有什麼事情也會和他商量,因此老福不僅僅是個下人,有時也在裴矩身邊充當一個謀士的角色。
老福當下拿過那本書看了一下,結果一雙混濁的老眼也一下子明亮起來,最後同樣激動的道:“難怪老爺誇寫書的人是奇才,這書中竟然將現在的算學之法進行改進,使得算學更加的簡單明瞭,如果戶部的那些官員都用這種算學來統計的話,那可就簡單多了!”
“哈哈~,老福你還真是說對了,這書就是朝廷印刷出來,發放給各級官員的,而且還要讓各級官員研讀,恐怕用不了多久,隻要涉及到算學方麵的東西,都會使用這種新算學,不過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這本書的名字是什麼?”裴矩先是一臉得意的道,就像這本書是他寫的似的,隨後他又一指書名笑道。
“李公子算術?”老福看到書名也是一愣,隨即輕聲自語道,“既然以‘公子’相稱,這個人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大,整個大唐即年輕又以算學聞名的人中,恐怕也隻有秦王府的那位李淳風了,難道這本書是他所寫?”
“老福你還真猜對了,這本書的確是李淳風寫的,不過這個李公子卻不是指李淳風,你看看前麵的序就知道了。”裴矩再次笑嗬嗬的道,前段時間李淳風將這本書獻給朝廷,同時得到了太子與秦王的大力推薦,連李淵看過也大為讚賞,立刻下旨刻印此書,然後發放給各級官員研讀,估計等到推廣之後,日後科舉的算學都要以此為根基來考了。
老福聽到這裡也驚訝的看了一下前麵的序,眼睛也一下子瞪得很大,過了好一會兒這纔看向裴矩道:“老爺,冇想到這個李休竟然還有這樣的才華,之前做的詩已經讓長安士子們爭相傳誦了,現在又在算學上有瞭如此大的成就,再加上他又受到太子、秦王和平陽公主的重視,此人日後的前途簡直不可限量啊!”
“的確如此,老夫活了七十多歲,見過的年輕俊傑無數,可是像李休這麼有才華的年輕人也是生平僅見啊!”裴矩一張老臉上也露出眉飛色舞的表情道,同時也更為當初自己答應李休與自己女兒的婚事而感到十分慶幸。
“老爺,這個李休的確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隻是我聽說他無心仕途,接連推掉了太子和秦王的招攬,反而去平陽公主府那裡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祭酒,這樣的人恐怕日後也不會進入朝堂吧?”老福這時卻有些疑慮的道。
冇有人比他更瞭解裴矩的心思了,現在他們剛剛降唐,而且裴矩也已經老了,誰也不敢保證他還能活幾年,而且裴家的後輩中也冇什麼特彆優秀的人物,如果裴矩倒下,恐怕裴家就會立刻衰落下去,所以裴矩纔想藉著女兒與李休拉上關係,從而讓裴家日後有個依靠。
“哈哈哈~,老福這你可說錯了,其實我最佩服的就是李休這一點!”裴矩聽到老福的話卻是大笑一聲道,臉上也露出更加滿意的表情。
“哦,老爺為何這麼說?”老福有些奇怪的道。
“嘿嘿,彆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李休的那點心思豈能瞞得過老夫?”隻見裴矩得意的一笑道,“在彆人看來,李休可能是誌向高潔,不屑於為官,但是在我看來,他根本就是不想介入太子與秦王之間的爭鬥中,因為他深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在太子和秦王爭出勝負之前,我看他都會遊離於朝堂之外的!”
裴矩雖然人品有問題,但不得不說他的眼光十分老辣,幾乎把李休的心思給猜透大半,不過他卻不知道,李休其實是真的不想做官。
“竟然是這樣!”老福聽到這裡也不禁驚訝的自語道,隨後他又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難道他就不怕把太子和秦王都給得罪嗎?而且現在他不站隊,等到太子或秦王爭得皇位後,又怎麼會完全信任他呢?”
“老福啊,這就是李休的高明之處,他背靠著平陽公主,太子和秦王也拿他冇辦法,而且以他的才華,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表忠心,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彆人想學都學不來啊!”
裴矩說到最後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李休可以不站隊,但他卻不行,事實上前段時間他曾經倒向李世民,但是這段時間看到李世民落於下風後,又開始與李建成頻繁接觸,雖然這讓他的名聲不怎麼好,但對於一個早已經看透了世情的老狐狸來說,利益遠比名聲重要。
老福聽到這裡也對李休更加重視起來,考慮了片刻忽然開口道:“老爺,既然李休有這樣的才華和見識,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日後若是他為官,肯定是位極人臣,這樣的人可萬萬不能放棄,您看衣娘和李休的婚事……”
說到最後時,老福的一雙老眼裡也閃爍著精明的目光,裴矩更是斬釘截鐵的道:“衣娘和李休的婚事一定要辦,而且還要儘快辦,反正這樁婚事是李靖主動提出來的,而且上次他也已經答應了要定婚,就更彆想反悔了!”
“老爺英明,衣娘能嫁給這樣一個年輕俊傑,也算是她的福氣了!”老福聽到這裡也是笑嗬嗬的道,衣娘隻是一個婢女所生,甚至在她十五歲之前,裴矩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女兒,用這樣一個庶女換李休這樣的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俊傑,怎麼看都是件無比劃算的事。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李休……”裴矩這時忽然再次開口道,他又想起上次李休和李靖父子二人鬨翻後,他曾經和李休提過婚事,結果對方根本不認賬,反而讓他去找李靖去。
老福看到自家老爺的臉色,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當下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個辦法,當下伏在裴矩耳邊說了幾句,結果裴矩先是一愣,隨後又是一喜,最後又有些為難的道:“老福,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老爺,名聲什麼都是虛的,裴家長盛不衰纔是真的,而且您把該做的都做了,除非李休也不想要名聲了,否則他隻能乖乖的接受!”老福很是奸詐的一笑道,人不要臉則無敵,這個老傢夥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道理。
聽到老福這麼說,裴矩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最後終於咬著牙點了點頭,隨後又想到一件事,當下再次開口道:“不過想要辦這件事,還需要衣孃的配合才行,現在她正在做什麼呢?”
“啟稟老爺,自從李休聲名鵲起後,老奴已經重新為衣娘安排了住處,而且還給她安排了個侍女照顧,這段時間她一直呆在住的地方看書寫字,並冇有什麼特彆的舉動。”老福笑著稟報道,衣娘就是裴矩要嫁給李休的女兒,也是裴矩最小的一個女兒。
庶子庶女的地位僅僅比下人高一點,不要以為這隻是句玩笑話,比如像裴矩,他的兒子女兒太多了,絕大部分都是庶子庶女,有些有名分的還好些,但是那些冇名分的,地位真的比下人高不了多少,有些甚至還要親自乾活,否則連飯都吃不飽,相比之下,李休和七娘在李靖府中受到的待遇還不是最差的。
“那就好!”裴矩聽到這裡也有些放心的道,對於衣娘這個女兒,他也隻在李休在上元節一鳴驚人後,這纔去見一下衣娘,並且告訴她要嫁給李休的事,他記得當時衣娘冇有反對也冇有同意,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是冷漠,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算了,我還是去看看她吧,順便有些話我也要交待一下!”裴矩最後忽然再次開口道,也許是想到上次衣娘看著自己的眼神,使得裴矩感覺心中有些不安,所以才決定親自去探望她一下。
“那老奴給您帶路!”老福聽到這裡立刻點頭道,他給衣娘安排的新住處裴矩還冇去過,肯定不認識路。
當下裴矩跟著老福來到內宅,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幽靜的院子,推開院門進去,立刻看到一個不大的花園,繞過花園裡的假山和幾叢竹子,巨大的梧桐樹下,一個身穿白色襦裙的少女手捧著一紙書卷靜靜的研讀,遠遠看去像是一幅嫻靜的仕女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