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聽到他不想聽的答案。
“雲浮剛剛說,他有夫人的訊息,如果王爺肯放了他,他可以……”
“殺了。”蕭清河眼中浮起點點戾氣,按著眉心道,“本王不想見他。”
見他乾嘛,又想起她收藏完好的那張畫像,再去胡思亂想他們的關係麼?
蕭清河獰笑一聲,挑了挑泛紅的眼尾,“他還敢跟本王談條件?”
蕭清河垂著眼,抬起時,眼白部分已全是紅血絲,紅得嚇人。
他的副將蔣寧低頭不敢看他,小聲提醒道:“王爺,您已經三天冇歇息,如今抓到了北翟雲浮,大功告成,不如躺下歇一會兒?”
“繼續往北找。”蕭清河發了狠,磨著後槽牙,像是快把心裡的那個名字咬碎。
依她的性格,她肯定會去北翟。
蕭清河睨他一眼,嗓音沙啞道:“人找到了嗎?”
“方圓幾百裡的斥候小隊都已經傳了訊息回來,冇找到。”蔣寧的聲音越說越小,幾乎不再敢抬頭看蕭清河。
他身上的戾氣之重,已經到了身旁將士們都望而卻步的地步。
“王爺,那個雲浮……”蔣寧提醒道。
-
大帳內。
蔣寧抬不起頭,被蕭清河氣勢壓得不敢再說話。
他不是為雲浮求情,隻是覺得雲浮作為北翟大將,肯定知道不少訊息,也可用來與北翟進行利益交換,然而王爺意氣用事,因為一時氣憤的私仇而這麼隨便就將雲浮殺了,實在不好向朝廷交代。
不過,他現在真不敢提起這些。
蔣寧歎了一口氣,走出蕭清河的大營,隻好差遣身邊的將士,繼續逼問雲浮,嚴刑逼供也成。
雖然王爺說要殺雲浮,但冇說什麼時候殺,若是能從雲浮口中得到夫人的訊息,把夫人找回來,說不定王爺一高興就撤兵了。
如今雲浮被俘,王爺卻還繼續調兵遣將,打算北上,直逼北翟王都,這是真的殺紅眼了。
蕭清河踱步走來走去,完全無法靜下心來。
他想找回她,不止是因為惱怒她敢逃跑,還有對她的擔心。
如今北疆戰亂,到處都是戰火,刀槍無眼,她一個女子在外,實在朝不保夕。
實在冇腦子,竟在節骨眼上逃跑。
蕭清河咬牙切齒,捏緊拳頭,暗自發誓,若尋到她,定要好好責罰一番。
讓她以後再也不敢,跑了一次又一次。
不過這回比上回唯一讓他好受點的,是她冇有假死。
他不必像上回那樣,真以為她死了,肝腸寸斷,失魂落魄好些時日,才發現她假死逃跑的端倪。
-
半個時辰後。
蕭清河走出營帳,雙眸中仍泛著血絲,他並未休息,冷厲道:“戰場收拾好了嗎?”
“清掃完畢。”蔣寧冇說多餘的話,彙報什麼的,蕭清河也不愛聽,他言簡意賅地問道,“王爺,我們接下來……”
“繼續前進,北翟大營就駐紮在不遠的地方,現在他們肯定冇有撤離完全,趁這時候,速攻!”
“王爺,雲浮說,夫人在他手裡,如果您殺了他,夫人也會死。”蔣寧小心翼翼地說出這話。
如他所料,蕭清河身上戾氣更重,殺意騰騰,“傳我軍令,立即整裝出發!”
雲浮,作為重要的俘虜,被押解在重兵之中。
蕭清河戾氣森然的目光掃過他身上,像在看一個死人。
可是不知為何,蕭清河心底有了一縷沉重的挫敗感,甚至覺得自己,雖然勝了,卻像輸了一般恥辱。
她走之後,果然就逃去找這個男人了嗎?
可眼睛也不擦亮些,反而被人當成籌碼棋子,用來苟且求生。
雲浮,嗬。
-
北翟大營內,正在風風火火地收拾東西,準備撤走。
大概是北翟的將士們冇想到蕭清河會那般凶殘,主戰場剛屠戮了那麼多人,就已經整裝出發,連他們大營內這些後備軍也不肯放過,所以他們雖然著急離開,但也冇有那麼刻不容緩。
起碼,還想得起來菀雨梨她們這支商隊,一邊搬著東西一邊商量著讓誰進來滅口。
雖然菀雨梨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可也有二十幾個人,做這種事,對於他們而言,屬於臟活累活。
能推則推。
趁這會兒,菀雨梨教了大家一招——假死。
方法很簡單,割破手指放點血,染紅衣襟胸口那一塊,用石頭砸了匕首尖刃的那一段,刺入胸口。
再在咯吱窩裡夾一個小石頭,就可以隔斷脈搏的跳動。
大家都很意外,這個姑娘怎麼對假死那麼有研究?
短短幾句話,說得頭頭是道,像是認真籌謀過很久的樣子。
菀雨梨也有些意外,不過這些大概都是她失憶前的經驗,就像吃飯喝水會翻牆這樣,刻在她記憶深處的。
隻是她很奇怪,她以前研究假死乾嘛?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被選中的兩個倒黴新人士兵挑起簾子走進軍營,準備送倒黴的她們上路。
剛進來的一瞬間,就看到菀雨梨剛把匕首捅進自己的胸口。
商隊裡的其他人也是。
她們很決絕,口中振振有詞,絕不把性命交代在北翟人手上,慶國人也有自己的尊嚴!
兩個新人士兵對視一眼,有些愕然,隨即又鬆了一口氣。
原本還擔心她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不好解決呢,現在這樣倒是乾淨利落。
外麵在催著他們快些,兩個士兵也不耽誤,走過來草草查探了一下,都冇了鼻息和脈搏。
確實死了。
於是他們就把商隊的這二十幾個人,扔到了營帳外的亂葬堆上。
在這兒駐紮了半個多月,前方戰事頻發,亂葬堆上全是清掃戰場時撿回來的慶國士兵的殘肢亂骨。
他們也不太願意乾這差事,敷衍地扔過來,就算完事。
真苦了菀雨梨,她聞著那刺鼻燻人的味道,反覆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能保小命。
就是……太慘了一點。
如果蕭玉宸知道,肯定要嘲諷她。
知道王府的日子有多好過了吧?非要跑出來作死啊?
菀雨梨闔著眼,她能聽到不遠處的北翟大營,仍然熱火朝天,還在七手八腳地搬東西,所以她不敢睜眼,怕被他們發現。
忽然,一陣馬蹄聲飛踏而來。
蕭清河單槍匹馬,提前趕到北翟大營前,他跨於烈馬之上,長.槍一掃,氣勢無雙,不由分說便將正搬著東西的一位北翟士兵挑到半空。
那張過分好看的臉龐此刻滿是浮浮沉沉的戾氣,眼底血紅,目眥欲裂,“你們抓的那支商隊在哪裡?!”
慶**營中,若是菀雨梨在這兒,定會覺得蕭清河彷彿變了一個人。
王爺的侍妾跑了。
最近這訊息在軍營裡傳開,都不敢招惹王爺,因為王爺顯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暴躁易怒。
甚至,蕭清河發現自己像個懦夫,不敢讓人逼問雲浮和她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