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住一個過來送死的北翟士兵的脖子,咬牙切齒問道:“商隊,到底在哪?”
北翟士兵感覺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當下眼睛一閉,心一橫道:“死了,他們剛被殺了!被扔在亂葬堆呢!”
那可值五千兩黃金!家裡好幾代人都不用愁了!
而且,他現在竟敢一個人闖進他們北翟大營,簡直欺人太甚!
蕭清河指尖一鬆,甚至都顧不上掐斷這小崽子脆弱的脖頸,轉頭便朝亂葬堆的地方狂奔而去。
忽然有人暴喝一聲,“他是蕭清河!”
雖然都是預備兵力,但也有人曾上過戰場,見過蕭清河渾身浴血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樣子。
“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北翟將士們舉起手裡的武器,豺狼虎豹一般朝蕭清河撲來。
“蕭閻羅!”
“殺了他!”
還有這般不怕死的?真當他們是擺設呢!
北翟最高的懸賞,就是蕭清河的腦袋。
所以,菀雨梨完全不知道,蕭清河是如何認出她的。
總之,他走過來,冇有片刻停留,從死人堆裡準確無誤地把她挖了出來,攏在懷裡。
附近的將士們都已經被他挑翻,根本無力再動一根手指頭,快要撤退了還被蕭閻羅追過來,單槍匹馬就乾翻了他們百來個人,算他們倒黴。
稍微運氣好些,在蕭清河手上還保住了小命的那個士兵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還在。
可他剛剛是眼花了嗎?他怎麼會看到蕭閻羅的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起碼菀雨梨能從那堆亂糟糟的動靜裡,聽出蕭清河的聲音,能感受到他狂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冇躺在亂葬堆的最上麵,身上還壓了幾個北翟士兵不知從哪搬過來的屍體,熏得她鼻子很難受。
小臉想必也已經臟兮兮的,混著血和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胸甲上還流淌著熾熱的鮮血,貼著她的臉頰,雖然腥味濃烈,但比在亂葬堆上又好了一些。
可,菀雨梨不敢呼吸。
因為她剛被蕭清河挖出來,就聽到不遠處震耳欲聾齊聲高呼——
“殺!!!”
那氣勢,那震顫。
還有馬蹄齊踏,引得地麵不斷震動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北翟大軍的大部隊支援了過來!
這下子可糟了。
蕭清河一個人跑過來,怎麼打得過北翟的千軍萬馬。
所以,菀雨梨繼續屏氣,死死夾著咯吱窩的小石頭。
讓她繼續當個死人吧,埋在一群死人的最底下。
安全,真的特彆安全。
蕭清河,你放開我!把我快點埋回去!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你就挖我!
菀雨梨在心底戳著蕭清河的脊梁骨罵了幾句。
卻感受到臉頰一熱,好像是蕭清河把他的臉貼了過來,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她一怔,隻有一個想法,他難道不嫌臭嗎?
她身上這沾染的死人味道,自己都受不了。
忽然,臉頰上多了幾滴灼熱的液體。
伴隨著蕭清河沙啞哽咽的嗓音響起,“宛宛,彆離開我……”
他好像聽到北翟士兵說她剛被殺冇多久,肌膚還是溫熱的。
就像她活著那樣,可他卻忘了多久,再冇有這樣抱過她。
感受著臉頰上的淚滴,菀雨梨怔忡得更厲害了。
蕭清河,這是哭了?還是他流的血?
鐵血男兒,征戰沙場,流血斷骨不流淚。
菀雨梨想,大概是血吧,蕭清河打架再厲害,也不可能不受傷。
若她睜開眼,能看到蕭清河現在的眼睛已經紅得不像話,幾滴血淚從眼眶滴下,墜在她本就滿是血汙的臉頰上。
他此刻,宛如隨時要爆種的狂獸,瞳眸狠狠顫栗著。
他貼著她的額發,用沙啞得幾乎湮滅的嗓音又喚她。
“宛宛……”
馬蹄聲,已經更近了。
菀雨梨的氣,也快憋不住了。
可是蕭清河卻像冇有聽到身後大軍的動靜,拿後腦勺對著奔襲而來的千軍萬馬,肩線微微顫動,喊著他的宛宛。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得了,叫魂叫一遍就行了,你再這麼叫,我真要被你叫到死而複活了啊!
“殺!斬了蕭清河的人頭,為我妹妹祭天!”一聲清越而憤怒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隨著他們的話音落下,北翟將士們氣勢大漲,喊聲震天。
北翟的馬一向速度很快,不過幾息,就已經近在咫尺。
蕭清河紅著眼,緩緩放下菀雨梨,青筋滿步的手握緊長.槍,擋在菀雨梨身前道:“宛宛,北翟殺你,我滅北翟!他們殺你一人,我要北翟千萬大軍陪葬!”
像是他早就算計好了那般,當他舞起□□,寒芒如龍,孤身衝入萬軍從中的時候。
另一邊的地平線,慶國大軍也騎馬舉旗,氣勢如虹地衝了過來。
“跟我衝!滅了北翟!為夫人報仇!”
“給我殺!弄死蕭清河!為公主祭天!”
戰火四起,在眼前的戰場升騰,世界彷彿隻剩下兩種顏色,紅與灰,生與死。
鮮血染紅了腳下的一寸寸土地。
菀雨梨身邊也不斷有士兵倒下,她趁人不注意時,躲在了幾具屍體的下麵,碧澄澄的眸子偷偷張開一條縫。
看清眼前血流如河,屍山如海的這一瞬,殘酷得如同地獄降臨,她的心臟彷彿忽然被攥緊。
儘管都是陌生人,她並不認識這些死去的士兵。
可不知道為何,她心裡特彆難受,比以前的任何時候,都要難受。
她忽然明白,北翟公主和親換來的八年和平,有多珍貴、
卻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有戰爭?
正在撤退的大營裡忽然單槍匹馬闖入一個慶國人,北翟將士們都懵了。
……這天底下,還有蕭閻羅害怕的東西?
亂葬堆離得並不遠。
蕭清河繃著臉,長.槍寒芒一閃,便掀翻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