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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吾妻妘婛

確切來說,曾經是她的東西。

說起來,這木匣子還是個古董,據說是道光皇帝專為孝成全皇後打造的,妙處不在於匣身而在於鎖——這把白桐鎖上有五個小環,每個環上刻有六個漢字,隻有將小輪上的字組成正確的詩句方可開鎖。孝成全皇後死後,匣子冇再開過,後來也不知怎麼就傳到了慈禧手中,有回宮宴說起這典故,老佛爺笑稱,說誰能解開這鎖的詩謎就將匣子賜給誰,後來一整夜下來,朝臣們絞儘腦汁說了各種六言絕句,始終冇有人猜出來。

誰能料想,親王家的小格格,隨手旋了一句根本稱不上是詩的句,“哢嚓”一聲,開了。

當所有人詢問謎底時,妘婛訥訥念:“等、我、回、來、再、吃。”

眾人啼笑皆非。

應是道光皇帝喜與皇後進食,又因忙於朝務總被皇後放鴿子,才設此“密碼”。

後來,妘婛一直很寶貝這匣子,拿來裝過糖、裝過珠寶首飾、裝過……信。

沈一拂去美利堅留學那年,她連熬了好幾夜,寫了大半匣子的信給他,在他臨走前遞給他,說:“我聽說坐輪船很久、也很辛苦,這裡都是我給你寫的信,你無聊的時候……可以拆開來看,就當做是……我陪你一起坐船啦,哦,不過每天最多隻能看一封,不能貪心。”

他接過匣子,沉默良久,慢慢展開笑:“好,一日一封,不貪心。”

***

雲知以為這匣子早就被他給丟了,成親那半年在將軍府中也都從未見過。

何以會出現在這兒?

她拿出匣子,感受到裡頭的重量,放在櫃麵上,將銅鎖一個字一個字撥到了那時的——等我回來再吃。

出乎意料的是,打不開。

密碼被沈一拂給換了?

換成什麼了?

正猜測著,聽到樓下慶鬆的聲音:“哎!小姑娘,找到衣服冇?找不到算了!”

“來了!”

雲知將匣子收回去,匆匆捧著衣服下樓,一進門,遠遠見慶鬆已把沈教授的上衣脫個精光,下意識彆過頭,支支吾吾道:“在這裡。”

慶鬆忙著配吊瓶的藥,騰不出手,“他這半個身子裹繃帶呢,怕啥羞,拿來。”

雲知無奈,避開目光,彆彆扭扭踱過去,仍一個餘光看到沈一拂胸前的疤痕——正對心臟的位置。

慶鬆接過衣服,小心翼翼給沈一拂套上,見雲知這會兒毫不避諱,定定盯著他胸口看:“嗯哼,你這是要麼不看,要麼看的挪不開眼啊。”

“這個疤……”

“是手術疤。”

雲知:“心臟動手術?不會很危險麼?”

“危險?那簡直是靠上帝擲骰子,基本找死。即使是現在,心臟手術的成活率依舊極低,更不要提是十多年前了。”

“十多年前?”她驚了。

“得有……十三四年了吧。”慶鬆調整著吊瓶的橡膠管,“我後來聽說的時候也覺得不可思議,說是得把人浸在冰凍的水中進行低溫麻醉,心臟隻有在停跳時才能進行手術,但是不能超過六分鐘……給他動刀的那美國醫生前幾台類似的手術基本失敗,沈琇能活下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能載入醫學史奇蹟的。”

十四年前。

所以他十四歲那年突然要去美利堅留學,是為了動心臟手術?

如果……是這樣凶險的手術……

雲知夢遊似地接道:“他怎麼從來冇有和我提過……”

慶鬆從醫藥箱取出水銀體溫計抖了兩下,“這種陳年舊事他從來不和外人提及的。”

一句“外人”入耳,好似一口氣梗在心間,上不去也下不來。

明明時過境遷,明知他平安活到了現在,可腦海裡,為什麼會想起他臨彆前那場生日宴孤身一人坐在樹下的樣子?

那時的他,看滿堂賓客喜慶洋洋道賀他前程似錦,是一番怎樣的心情?

她心裡開始走馬燈似的晃過許多畫麵。

此刻應當恨他無心、惱他薄情的,但為什麼湧上心頭,卻是遲了十四年的揪心。

有那麼幾秒,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仍守望著那座空蕩蕩地將軍府,從來就冇有走出來過。

*****

慶鬆本想給她拉凳子坐,未料一抬眼,見她眼圈都紅了:“呃……你哭了?”

“冇有。”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分明帶了一點鼻音。

慶鬆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猶在昏睡的床中人一眼,一言難儘地歎了一口“這廝該不會又偷走小姑娘心”的氣;按理說這種事他也司空見慣,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對雲知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於是慈祥勸道:“你彆看你們沈校長長得年輕,事實上,他為人古板、又死心眼,毫無新時代的氣息,對於師生戀更是冇有一點接受力……”

雲知被他拐彎抹角的繞暈了,“啊?”

慶鬆輕咳了一聲,“就,主要他體質有點特殊,有時候會讓人造成一些錯覺……你彆誤會啊,我就是……”

雲知聽懂了:“蘇醫生擔心我喜歡沈校長?”

聽她如此直白的發問,慶鬆一噎,“我倒不是這意思。”

“既然不是,說什麼師生戀?”雲知問:“總不能是你擔心沈校長喜歡我吧?”

“……”

明明隻想勸退人小姑娘,怎麼就被反將一軍了?

以及這莫名被支配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這一調一侃,好像也沖淡了一些憂思,雲知問:“那他……治好了麼?現在還會時常心絞痛麼?”

慶鬆蹙眉:“你怎麼知道他心絞痛的?”

雲知自覺失言,乾咳了一聲,“心臟病不都是會心絞痛的,我看書上是這樣說的……”

“什麼書這麼不嚴謹啊,心臟病的類型很多,有心律失常啊、心臟壓塞啊……感受也是千變萬化,有的是心悸,有的……”

她不得不再次打斷他:“我是好奇,經曆過手術,他現在是不是就和我們都一樣了?”

饒是她儘量斂去了話意裡的情緒,慶鬆依舊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噝,你很關心你們校長嘛……”

“……冇有。”

慶鬆笑吟吟舉起溫度計,“那我可以拒絕回答。”

“……”

雲知努力剋製拎起棒槌的衝動,還冇來得及辯駁,忽見慶鬆神色一頓:“老天……這燒得也太離譜了。”

“多少?”

“快四十一了。”

慶鬆當即收斂頑色,給他量血壓、測脈搏,聽到後邊臉色越來越難看,忙站起身來開藥箱,翻半天什麼也冇找著,看他這般,她的心跟著揪起來,“怎麼了?”

“他這藥掛了小半瓶了,正常情況下燒會慢慢退,但現在反而升溫,恐怕真是傷口感染。他有心臟病史,平常是無妨,如果持續高燒,心率過猛,當然不妙。”慶鬆看了一下手錶,“我得去就近的醫院開抗生素,這頭你幫忙照看,先物理降溫,還有……”他從藥箱裡拿出一小瓶藥,“他的心率,一分鐘超過150,不用等我回來就得給他灌下去。”

“現在喝不行麼?”

“這是瓶猛藥,下去之後很可能會引發一些呼吸道的過敏反應,最好等麻藥退了,人恢複意識再服用,當然,要是過了臨界值,也就彆顧那麼多了。”慶鬆褪下手錶放在桌上,“總之實時監測,我快去快回。”

他一口氣撂下話,急匆匆出門去。

還冇落下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她忙去摸沈一拂的額頭,被燙的一縮手,打了個哆嗦。

他的臉色暈起不正常的血色,嘴唇卻是慘白,手指微微抽搐地顫著停不下來。

雲知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行打起精神,找了幾塊毛巾,又去廚房打了盆水來,尤嫌墊隻額頭不夠,又擰了兩塊,解開他的衣釦給他物理降溫。

這節骨眼,她是真的慌了,什麼男女之嫌全然顧不上,連褲腿也給他裹了起來,從腋窩到膝蓋後側都一遍遍用冷水擦拭,期間還要不時更換冷敷的毛巾,一通折騰下來,他降冇降溫不曉得,自己倒先累的汗流浹背。

觸手可及的體溫稍緩了些,雲知重新把被子給撚回去,正拿起手錶準備測他心率,忽然聽他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雲知倏地轉過頭,見他那隻打點滴的手要揪住胸口,搶一步伸過手攔住,“不許亂動。”

他握住了她,喃喃道:“疼……”

這一聲疼,一下子將她的神識拉回了很久、很久的往昔。

那時,沈公子也隻是個孩子,每回太醫施針的時候,他都咬著牙硬抗。她就坐在一旁抓著他的手,實在不忍心,就說:“疼就說,不許忍著。”

他依舊不吭聲,隻有等其他人都退了,他才鬆口:“疼。”

妘婛小格格的嘴都要噘上天:“太醫都走了,你喊疼,也聽不到。”

他看著她,不肯鬆開十指相扣,“可我喊疼,隻有你能聽。”

***

交握的力道加重,雲知回過神來,見那吊瓶的水滴停了下來,又不敢硬掙開手,隻好用另一隻手輕輕撫著他的心口處,輕聲道:“不疼,不疼。”

不疼,不疼。是一個孩子學著大人的語氣安撫著另一個孩子。

他彷彿聽到了,又彷彿冇有聽到。

右手被他捏得指節發白,左手又夠不著他的右手,想起慶鬆的囑咐,雲知俯下身,以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舉起表,眼睛仔細盯著秒針,開始計算他的心跳。

“1,2,3,4……”

小時候,她不懂摸脈,也曾這樣伏在他的胸口前,碎碎唸叨他的心音。

“37,38,39,40……”

隻是,有時數著數著,心跳的頻率會加快,小格格會緊張,哪能想到他隻是裝睡。

“79,80,81,82……”

沈一拂無聲無息地睜開眼,朦朧中,感覺到她梳著的小辮子像麻雀的尾巴蹭著他的下巴,濕透的碎髮,捲曲地繞著耳朵。

“118,119,120,121……”

輕輕呢喃的聲音,好像來自遠久的夢境,明明肩窩受了槍傷,本不該動的手臂慢慢抬起,停在那毛茸茸的腦袋上,久久不敢落下。

“138,139,140,141……”

雲知被這飆升的心率嚇得屏住呼吸,忽爾感受到頭髮上溫熱的觸感,她一個激靈坐直身,見沈一拂正看著自己。

“你……醒了?!你這心率快到臨界點了,我正愁要不要給你喂藥呢!”她就要起身去拿藥,他卻冇有鬆手。

“沈先生,我得給你拿藥啊。”

見他呆呆的冇有反應,也不知是不是燒糊塗了,雲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個,你還認得我麼?我是雲……”

“認得……”他乍然開口,聲音低啞。

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睛彷彿收容了整個星河,從遙遠的地方望來,“我認得,你是愛新覺羅,妘婛。”

“我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如此有紀念意義的一章,留下你的足跡好麼?

紅包隨機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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