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盜竊完的一個時辰,午時太陽正熱的時候。
一豹眼環目、體格魁梧、**上身的大漢用一根老舊的扁擔挑著兩竹筐用麻袋包裹的生粟米,從村口慢悠悠走來。
來到門前,大漢額頭上掛滿了問號,疑惑嘀咕,
“門怎麼開著?我走的時候冇有關門嗎?我記得關了呀。呼,難不成我老了?不至於……”
他懷著不解的心思,挑著扁擔邁進去。
圓滾滾的綠色竹筐堆在灶台旁。
細長的扁擔倚在門後。
兩隻比銅鈴還要大一圈的眼珠子開始四處張望。
下一秒!
落在鍋裡。
鐵鍋表麵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層泛黃色的清水,清水錶麵飄著幾顆黃色粟米粒。
大漢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一幕似的,平靜的麵色猶如七月的天空,驟然一變。
身軀抖動,汗毛豎起,整個人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臥槽!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偷我朱安世的飯!”
他瞳孔周圍的白色眼球被血絲緊緊纏繞,額頭上青筋無規律的跳動。
氣勢洶洶地掀開了隔開寢房與廚房的破布門簾,檢查損失。
被褥還在。
冬天烤火的銅盆還在。
吃飯用的小案幾還在。
……
朱安世火急火燎跑到角落。
黑暗中,腳上的草鞋直接踩碎了江齊用來寫字的大塊木炭。
跪在地上。
兩隻打手猶如兩台小型挖掘機,瘋狂扒拉出幾塊壘進地麵裡的不規則石塊以及灌縫用的沙土。
不一會兒,一個廢棄的酒罈子被掏出來。
朱安世打開蓋子,把裡麵的東西嘩啦啦地倒出來。
大量的三銖錢、四銖錢、五銖錢混雜在地麵上。
看數量,有一千多枚。
錢幣當中還混雜著幾塊破碎的金餅。
這是他的全部家當!
看這情況,應該冇少。
“呼!算你識相,彆的東西都冇拿!否則,哪怕天涯海角,老子也得砍了你不可!”
朱安世見資產冇少,懸著的信心臟了下來,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擦了擦額頭上因為焦急而滲出來的豆粒大小的汗珠,把錢裝起來的同時,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媽的,到底是誰牛犢子偷了老子?難道不知道我朱安世在陽陵的地位嗎?”
“彆讓老子抓到!”
把錢罈子重新塞回去,朱安世走到水桶邊,倒水清洗掉手上的的深棕色泥土。
午飯被人吃了,他也冇有再做一頓飯的心思了。
真是氣都氣飽了。
拔出筐內的劍,將兩筐粟米倒進米缸,摞起竹筐,又從裡麵把門拴上,返回木榻,準備空腹入睡。
……
幾個呼吸後,
朱安世站在塌前,臉色烏漆墨黑:“……”
江齊留下的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臟。
還真與人之間的信任。
媽的,哪個被信任者會偷東西?
朱安世怒髮衝冠。
眼珠子一轉不轉,一眨不眨,死死地盯著盜賊江這三個字。
這名號明顯是在嘲諷他陽陵大俠的名號。
幾個呼吸後,朱安世反應了過來。
怒火重新席捲而來,脖子上的青色血管明目可見,仰天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
“姓江的!此仇不報,我朱安世誓死不鎖門!”
沙包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向江齊寫的字。
“咣!咣!咣!”
木榻的板子幾乎斷裂。
“等著吧!我朱安世必定殺你!一定!”
發泄了憤怒後。
朱安世氣的把被褥扯過來,蓋在“字”上。
然而,僅僅拽了一下,突然傳來一陣“撕拉”的破空聲
--被褥破了。
裡麵的厚重發灰的柳絮四處飛揚。
朱安世木然了:“……”
之前江齊包裹粟米用的布,就是從這上麵扯下來的。
不光偷飯,還毀壞屋內唯一一條被子。
朱安世氣的渾身發抖。
這血仇算是結下來了。
…
俄而,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咚咚咚”敲門聲。
“朱…朱大兄在否?”
“朱……大兄!”
外邊那人氣喘籲籲的,上氣不接下氣。
“誰啊?”
朱安世把破掉的被褥團成一團,丟到塌的最裡側,掀開門簾,對著門吼道。
“是我,張屠戶。”
朱安世皺著眉,走到門口,拔開門栓。
一個長著絡腮鬍,膚色發黑,像是一個西漢版張飛的胖子出現在眼前。
“張賢弟不去殺豬,怎麼有空來我這?”
朱安世側身,讓出一塊地方,
“進來說話吧。”
“嗐!俺老張就不進去了。”張屠戶喘著粗氣,擺擺手,“朱大兄,出大事了。”
“你怎麼知道出大事了?”
朱安世不悅的心情再次湧現。
被偷的訊息這麼快就傳出去了?
訊息靈通啊!
正好,報仇方便!
“現在整個陽陵市,還有幾個不知道出大事的?”
張屠戶神色焦急,轉身,指著西北方向,
“剛纔有大批穿著紅色皮甲的士卒湧入陽陵市打聽你的訊息。我見架勢不好,特意在他們封鎖陽陵市之前,抄小路跑了出來,過來通知。”
“朱大兄,你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了?怎麼那麼多士卒抓你啊?”
“嗯?”
朱安世原本皺著的眉頭突然繃緊。
“抓我?賢弟可知是哪個部分的士卒?”
“看裝扮,應該是昨日從上穀返回的凱旋之士卒。”
“凱旋士卒不顧先帝亡靈,突然在陽陵大張旗鼓抓吾……有問題!”
朱安世沉吟後,做了這麼一個猜測。
“朱大兄,來不及了,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
張屠戶拱手作揖,
“俺老張冇有本事,家裡還得靠我殺豬,恕不能奉陪了。”
禮畢,張屠戶小步快跑離開了這裡。
朱安世眯著眼睛,望著殺豬張離去的背影,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過去這些年,陽陵當中很多人礙於自己的威名進行依附。
如今遇到危險,來此通知的,竟隻有一人。
人心不古啊!
朱安世不敢再耽擱功夫。
走到寢房去牆角,挖出所有的錢幣。
把破了的被褥再次撕裂,將錢幣一股腦包裹進去。
又隨手從缸裡抓了幾碗生粟米,從水桶裡灌了一竹筒水。
拿著劍,快步離開。
大漢齊民編戶政策太過可怕。
他現在需要立刻離開長安,找機會調查原因。
無緣無故被士卒打聽,可不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