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陵市
司匡在該市旗亭閉目養神。
巡查該市的都尉提心吊膽在一旁侍奉。
雖然他職責所在,一直在陽陵市裡居住,不曾踏出陽陵半步,但稷下侯領兵攻破左賢王部的威名早就如同狂風暴雨,席捲而來了。
什麼三頭六臂,什麼蚩尤第二、轉世項羽之類的。
凡是能夠想到的詞,都加上了,也不夠形容。
今日得以親眼目睹,他可是激動得很。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馮駒擰著眉衝了上來。
其毫不猶豫,跪地,叩首請罪:
“家主,人不在家中,亦不在市內,應該是跑了。”
司匡粲然笑了,揮揮手,
“起來吧,這個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了。如果吾儕這麼輕而易舉就能抓到朱安世,那要中尉甲士何用?”
彆人不知道,司匡可是一清二楚。
史料記載,朱安世被劉徹下達追捕令後,竟然逍遙法外十幾年。
哪怕是被稱為皇室爪牙的執金吾(中尉卿)都不曾抓到。
自己這群未經過專業搜查訓練的流民還想得手?
彆做夢了!
陽陵大俠,可不是蓋的。
“雖然朱安世跑了,但屬下並不是冇有收穫。”
“哦?汝有何收穫?”
“屬下在朱安世家中木榻上發現了一行字,一個自稱盜賊江的傢夥,偷了朱安世的東西,貌似還毀壞了朱安世家中某些物品。”
馮駒仰頭,聲音朗朗,充滿了磁性,
“屬下觀木榻上刻著文字的木板有裂痕,大膽推測,應該是被砸的。罪犯可能出門追捕盜賊江了。”
“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朱安世被人稱之為陽陵大俠,自尊心極重,不殺盜賊江,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請家主下令,加大抓捕力度,罪犯,一定還在長安附近!”
盜賊江……
不知怎的,司匡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笑嗬嗬地搖搖頭,把這個念頭一掃而空。
倚著靠背,沉聲道:
“不必了,抓不住的。能夠在吾儕到達之前收到訊息,足以見證其在陽陵附近的聲望。”
“想將其捉拿歸案,除非得到丞相令、車騎將軍手令,動用長安附近官衙署官以及南北二軍。否則,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家主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你不懂,這是經驗。”司匡左手食指抵著嘴唇,神秘兮兮地說道。
“那傳授木偶製作之法者跑了,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北市那邊有訊息了嗎?”
“半個時辰之前,趙程派人傳來訊息,葛三已經落網,被我部兄弟押赴廷尉署了。”
“車騎將軍那邊呢?”司匡拿起碗,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
“楚服女子亦已被押赴廷尉。”馮駒低著頭,估摸一會兒,道:“此刻廷尉正張湯估計已經開始提審了吧。”
“張湯的效率,還是值得肯定的。”司匡淡淡的評價,“隻不過,如今雖然犯人一一落網,但張公若想按照大漢希望律令將所有罪犯逮捕歸案定罪,還差一個關鍵人物--朱安世。”
水把冒煙兒的嗓音潤透了。
司匡頓了頓,繼續解釋:
“幕後主使為椒房殿之主、施法者為楚服巫女、製偶者為葛三。”
“看似人證物證罪犯都齊了,實際上,還缺少證明葛三作案工具、作案技巧來源之人。即提供行動方案的源頭。”
“冇有這個,若葛三矢口否認自己會製作木偶,使整個案件前後矛盾,在舊外戚地威脅下,哪怕是張公,也無可奈何。”
皇宮行巫蠱絕對是族誅大罪,不殺個幾百上千人,劉徹絕對不可能平息憤怒。
凡是參與過巫蠱事情的人,不論是婢女還是侍衛亦或是平民,都得死。
這就是皇權!
馮駒跪地再拜,“屬下冇能抓到朱安世,耽擱張公辦案進度,請家主責罰。”
“吾已經說了不怪你,起來說話!”司匡佯裝不悅,語氣蘊含一絲怒氣。
“可是家主……”
“不用擔心完全定罪的問題。雖然方案一失敗了,但本官並不是冇有其他方案。椒房殿之主也好,製作木偶的葛三也罷,在方案二下,都活不了。”
司匡站起來,目光冰冷,
“馮駒,待會兒你親自挑選兩個人……不,吾希望這件事你親自率人執行!”
“請家主吩咐!”
“汝親自臨淄,去稷下幫我給胡毋生帶個信,希望他能來長安,吾欲與之商討儒家發揚之大事。”
“若胡毋生問起來,汝就說將儒家之術融入法律的大事。即……”
稍作停頓,以四個字總結:
“《春秋》決獄!”
這個方案本來要在數年之後,由張湯整理而成。
如今為了能夠有合適的理由拿下陳阿嬌,顧不了這麼多了。
名不正言不順捉拿同有理由想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春秋》決獄本身的出現,基於大漢律令不夠用的情況下,劉徹數十次遣人問董仲舒案件審判標準的整理。
如今很多諸侯王都還冇被解決,天下格局未變,大漢律令還適應。
想要推行,就必須要讓具有足夠話語權威者發話。
張湯那裡,自己可以去說。
而儒家那裡,董仲舒一個人的力量顯然不夠。
《春秋》決獄的審判標準,肯定是按照公羊春秋。
儒家成為正統後,儒家各家各派都出現了小心思,麵臨左氏春秋、穀梁春秋二家,董仲舒的話,顯然不太管用。
在這種情況下,胡毋生出山就有了必要。
畢竟輩分擺在那裡。
天下儒生,可與之比擬者無!
濟南伏生、三河韓嬰,都不夠看!
馮駒高聲,“屬下領命!”
聲音忽然降低,
“可是鬍子年事已高,會不惜辛苦,長途跋涉來嗎?”
“會的。老驥伏櫪,誌在千裡。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胡毋生為儒家操勞一生,早就把儒家發揚的念頭刻進骨子裡了。他肯定來!汝儘管把話帶到就行,其他的不需要管。”
司匡伸了個懶腰,揮揮手,
“走吧!我們去廷尉署!有這個方案,朱安世已經冇有抓捕必要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單此一項,就可給這群人定罪!”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