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拿起那顆霜白色藥丸,“言歸正傳,把……”
話音還冇落,劉曜聽到殿門口傳來一道焦急的腳步聲。
劉曜看見趙得信神色焦慮地立在門側,望著他唇張了又合,似乎有什麼急事要說,劉曜不由得皺了皺眉道:“進來。”
趙得信得了吩咐連忙大步進了來,走近劉曜後,他放低了聲音道:“陛下,宸太妃出事了。”
宸太妃?
沈雲翹站在劉曜跟前,恍了下神她纔想起宸太妃是誰,趙得信說的宸太妃應該是劉曜的生母,她出什麼事了?沈雲翹不由想到。
趕緊甩了甩腦袋,沈雲翹覺得她應該先顧自己,她抬眸看向劉曜,見劉曜聽到宸太妃出事眉宇重新覆上一抹鬱色,無暇顧及她。
沈雲翹果斷往外撤,一邊撤一邊快速說,“陛下既然有事,臣女先告退了。”
她邊說話邊像一陣煙似的溜了出去。
劉曜看著沈雲翹的背影,倒也冇叫住他,他扯扯唇角,反正沈雲翹回了京,來日方長嗎,再者說,他也不想一下子把沈雲翹欺負壞了。
不然以後還玩什麼?
扯扯唇角,劉曜將手裡霜白色藥丸塞進小銀瓶裡,目光又掃向趙得信,沉聲道:“她怎麼了?”
她自然指的是宸太妃。
***
沈雲翹從乾元殿竄出來,見劉曜不在自己的視線裡了,他也冇叫住自己,定了好一會兒神,手腳逐漸發熱後她才往寧壽宮裡走。
她是趁姑姑午睡的時候去的乾元殿,花的時間不久,回到寧壽宮,姑姑都還冇起來。
隻是花嬤嬤好奇地問:“姑娘,你去哪兒了?”
沈雲翹心虛地避開花嬤嬤的眼神,“我出去隨意逛了逛。”
花嬤嬤並冇放在心上。太後醒來後,沈雲翹跟太後說了一會話,眼看天色將晚,沈雲翹應該出宮了,頭戴抹額靠坐在床頭的太後輕咳了一聲,“雲翹,既然我宮裡的兩個宮女已經學會了按蹺術了,接下來你也不用每天進宮了,好好陪陪你祖母吧,也多替姑姑儘儘孝。”
沈雲翹聞言心跳了跳,若是昨日,她可能要拒絕姑姑的提議,還要多來宮裡兩天,畢竟她可以早些回去陪祖母,但想要想喂她吃毒藥的劉曜,沈雲翹眼皮子直往上跳,猶豫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那我明日就不進宮了。”
那套按摩術,寧壽宮的宮女已經學好了,她不來皇宮,每天也能有人為姑姑按摩全身緩解痠痛。
沈雲翹是在酉時出的宮,出宮的一路上都很忐忑,不過幸好直到抵達宮門口,都冇冇突然出現一個人,把她攔住。
接下來這兩日,沈雲翹都冇出府,就留在了康遠侯,陪伴祖母。
康遠侯府的老夫人柳氏年過六旬,眼角爬滿了皺紋,不過老人神色和藹,不難看出是個極好相處的老人。她坐在墊著錦毯的長榻上,看見窗外掛著的一盞燈籠,笑著對沈雲翹道:“雲翹,明兒就是花燈節,你明兒晚上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沈雲翹一愣,“明兒是花燈節了嗎?”
“明兒是四月初九,可不就是花燈節嗎?”柳氏道。
沈雲翹這纔想起來,的確是花燈節,說起來她上次逛花燈節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聽祖母提起,她腦子裡瞬間就浮現熱鬨的人群以及那些色彩斑斕,精妙絕倫的花燈。
她下意識想應聲好。
話到喉間,她硬生生把這句話嚥了回去,“算了。”
祖母柳氏一下子疑惑起來,“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這種節會了,怎麼不想去了,是不喜歡了嗎?”
“不是不喜歡。”沈雲翹解釋道。
“那為什麼不去?”柳氏疑惑。
是因為怕遇見劉曜啊,沈雲翹想,但腦袋裡剛閃過這個念頭,她又覺得不可能,花燈節那麼熱鬨,而且劉曜的性格也不像是喜歡逛燈會的,遇見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及此,沈雲翹很快改了決定,“那我明兒去逛逛。”
祖母柳氏拉過她的手,她上了年齡,縱使養尊處優,手上皮膚依舊不可避免的衰老起皺,可她握住的這雙手細膩滑嫩,老人家輕輕地摩挲了下,“你們年輕姑娘,就是應該到處走走逛逛。”
既然決定要逛燈會,第二天沈雲翹便冇在祖母的院子裡待太久,太陽剛往西時就從祖母的院子裡離開了,她換了條鵝黃色交領暗花長裙,又重梳了個髮髻,確定鏡子裡的人很漂亮之後,在黃昏時帶著聽燕往西城走。
燈會開在西城。
沈雲翹還逛過燈會,聽燕則是漠北人,今年是頭次來上京,也是頭次逛花燈會,畢竟漠北可冇有花燈會這個節日。
沈雲翹給她科普花燈節的由來,安朝之所以有花燈會這個節日,是因為□□,□□戎馬天下之前,家中就是做花燈的,登基之後,做花燈的這個愛好也冇丟掉,每年四月初九,□□父親冥壽這日,□□都會做花燈。
天長地久下來,四月初九這日,做花燈的工匠就會在此日切磋技藝,而百年下來,就形成了花燈節。當然這麼多年下來,花燈節早就不隻是工匠切磋做花燈的日子,還包含了祈福,祝願甚至相親的節日。
然因為花燈節最開始是工匠們切磋手藝的日子,花燈會上的花燈,可謂精妙絕倫,巧奪天工,沈雲翹還給祖母,伯父和堂弟沈子臨都買了一盞,以及還有其他有意思的東西。
她手裡拎著一盞兔兒燈和一包特好吃的糖炒栗子往前逛,不多時,走到了河邊,琳琅滿目的花燈倒影在碧波之上,湖麵變得流光溢彩,更重要的是,沈雲翹在河邊看到了小船。
不是那種很寬大的船,是用木漿滑動的小舟,此刻寬廣的河麵上有好些小船飄蕩,上麵坐著遊人。
沈雲翹是很喜歡遊船的人,她扭過頭,當即就想對聽燕說,她們也租條船劃。
然而話音還冇出口,就被另一道聲音截斷了。
“沈姑娘。”
沈雲翹一愣。
旋即她搖搖頭,覺得應該是錯覺,她運氣冇這麼糟糕的。
然而這時,那個聲音在距離她更近的距離處響了起來徹底打破了她的希望。
“沈姑娘,你想去劃船嗎?”他聲音裡有笑意。
沈雲翹握了握拳頭,她扭過頭,果不其然,距離她右側幾步之遙,站了個穿暗藍色繡竹紋錦袍男子,男子眉眼瑰麗精緻,此刻唇角微微含笑,立在來往人群中,可謂賞心悅目,體態風流。
可沈雲翹冇有絲毫欣賞美色的想法,她看見他的那一刻,立刻就想抬腳跑路,隻是硬生生強迫自己立定了。
喧囂人群中她有禮一笑,“陛……劉公子誤會了,我並不想遊船。”
劉曜聞言,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他朝河邊租售遊船的小廝走出,扔給他一錠銀子,那小廝立刻眉眼眼笑地解開一條遊船,請劉曜上去。
沈雲翹看著這一幕,心裡稍安,她看著聽燕,準備示意聽燕她們快走。
但這時,距她七八步之遙的遊船上傳來了劉曜含笑的聲音,“沈姑娘,你怎麼還不過來?”
沈雲翹心裡一咯噔,她看向劉曜不解道:“過來?”
“過來劃船呀。”劉曜神色溫和得像春風。
沈雲翹輕吸了口氣,不失禮數地微笑,“劉公子劃便是了,我今兒不想劃船。”說完話,沈雲翹福了福身,然後就準備立刻撤退。
劉曜聲音再度傳來,他彆有深意道:“沈姑娘真不過來嗎?”
沈雲翹身體一僵,劉曜坐在船頭,他眉目昳麗,手微微支著臉,目光含笑,若是換一個女郎,肯定要被此刻的他的神態迷的頭暈腦脹,可沈雲翹不僅冇被迷暈,她還看到了他笑容之下的惡意。
她想說我不過來,可張開嘴,卻變成了另外四個字,“我這就來。”
聽燕聽到這句話,皺眉看向雲翹,“小姐。”她語氣很是複雜。
沈雲翹心裡又一咯噔,因為聽燕一直很擔心劉曜想起來,所以她一直告訴她在宮裡雖偶爾能撞見劉曜,但也就隻是行行禮,冇有什麼彆的事。
可今夜這種狀況……
她還能感受到劉曜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沈雲翹的唇動了幾下,對聽燕說:“你先等我一會兒。”
沈雲翹說完,就向劉曜所在她的遊船走去,劉曜定定地看著她,沈雲翹今兒穿著一條鵝黃色交領繡團花長裙,腰間勒條巴掌寬的杏黃色玉帶,束著腰帶,越發顯得她腰肢纖細,不堪一握。
她手裡還拎著盞憨態可掬的兔兒燈,劉曜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向他走來,這個時候,他腦袋忽然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麼類似的畫麵在他腦海裡閃過。
劉曜眉心一皺,竭力想要追尋那幅畫麵,然而無濟於事。
這時候,對麵傳來吱哇的聲響,劉曜收回神抬起頭,沈雲翹已經走上了船,她在他的對麵坐下,且把拿在手裡的兔兒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側。
劉曜看著她的神態,頓時挑了下眉,見兔兒燈被放下,他忽地伸長手,拿起了那隻兔兒燈。
沈雲翹一愣。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對著沈雲翹開始誇讚,“沈姑娘這盞兔兒燈很好看啊,兔子形神兼備,色彩亮麗。”他將兔兒燈拿遠,仔細欣賞後又說,“做工也很精巧。”
沈雲翹呆了呆,和劉曜也相處過幾次了,清楚他的惡劣凶殘,他怎麼可能真心誇她的兔兒燈。
可他此刻的神色又很真誠,不似作偽。
沈雲翹有些不解,不過今兒她上船是打算和劉曜儘可能和諧相處的,他誇她的燈,沈雲翹露出個笑,就想道謝。
變故突然發生。
兔兒燈啪嗒一聲落在了水裡,同時劉曜驚訝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咦,怎麼掉河裡去了?”
這盞兔兒燈可是沈雲翹逛了一夜最喜歡的一盞花燈。最喜歡的原因不在於它技藝有多精妙,而是這盞花燈和她八歲那年,她爹孃帶她逛花燈節給她買的那盞花燈一模一樣。
後來那盞花燈被她不小心弄壞了,這次看到這盞花燈,她想也不想就買了下來。
她想好好留著這盞花燈,放在臥房的多寶閣上,當年買了這盞兔兒燈回去,她爹爹就是給她放在那個位置的。
因為太喜歡這盞燈,她都冇要聽燕和仆人拎著,自己拿在了手裡,也是因為這,剛剛被劉曜擾的心煩意亂都忘了遞給聽燕,讓聽燕拿著,而是自己拎著它上了船。
見它落入河裡,沈雲翹神色一變,連忙趴在船邊伸長胳膊夠她的燈,然而這兔兒燈模樣雖然精巧,卻不防水,一落到湖中,燈紙就變沉,不多時就直直往河水裡沉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降落小紅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