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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個大師

他一出來, 場中便有人將他認出,隻聽一聲, “是二殿下!”

那些居士便紛紛下拜, 這場禪事算攪合完了,元空眉眼沉靜,等著他下車。

溫水水坐在樹下發木, 手裡捏著的團扇一歪一歪, 差點掉地上。

蕭笙祁扯一下唇角,當先下了馬車, 隨他身後又下來一人, 卻是溫昭。

兩人一直走到溫水水麵前, 蕭笙祁將手覆到身後, 臉是對著溫水水笑, 話卻是跟那些居士說的, “都起來吧。”

居士們站起來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不該走。

“修行在於修心,若隻安於享樂, 這世間再無人勞作, 快樂終有一日成苦, ”元空走下石壇, 緩緩踱到蕭笙祁這裡, 旋即跟那些居士彎腰俯首, “施主們都回去吧。”

居士們頻頻回禮, 隨即散開。

周圍一下安靜,溫水水從小板凳上起身微微屈膝,“臣女見過二殿下。”

“表妹客氣了, ”蕭笙祁張手要扶她。

溫水水讓過他的手, 自覺挪到元空旁邊,安靜的充當木頭人,她這副又呆又乖的樣子纔是素日裡見過的情態,把頭放低,瘦弱的身板隻要被人擋住,就再不會有人注意,也冇人會看清她的容貌。

但見過那張臉的都知曉,她長的好,長的太好總給人一種錯覺,這臉白生在她身上。

她就像個影子存在角落裡,冇有人關心她的死活,要不是前幾日鬨得那一場,人人都瞧見了她的瘋魔,她依然是個誰也不會在乎的小螞蚱。

可是這個螞蚱跳了,還刮傷了好幾個人的臉,這仇總不能叫人遺忘。

“施主怎麼來彌陀村?”元空拂去手上的灰土,淡笑問道。

蕭笙祁仰頭望瞭望麵前的這顆大槐樹,笑道,“臣弟這兩日清閒,正好父皇前兒晚做了噩夢,臣弟便得空來上柱香。”

元空笑容冇變,輕聲說,“心誠則靈,施主有此孝心實在難得。”

蕭笙祁意味不明的點著頭,轉而柔聲對溫水水道,“表妹現今住在何處?”

溫水水眼不看他,執著團扇往向東的寮房指去,細聲細氣道,“殿下若不嫌棄,可去臣女陋舍坐一坐。”

這不過是客套話,麵前人是皇子,她總不能晾著人家。

蕭笙祁欣然同意,“即是知道表妹的住所,本殿當然要過去瞧瞧才安心。”

他像是真關懷溫水水,率先跨出腿朝她指的方向走,順道扭頭跟元空道,“皇兄才授完禪,應當冇事了吧,陪臣弟過去轉轉吧。”

元空彎一下唇,彌陀村是供居士修行的地方,外人進來已經是打擾,他明顯有目的而來,攔著不太可能。

他琢磨須臾,要說話時正跟溫水水的視線對上,她眼底藏著乞求,巴巴的瞅著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怕他不來,不來就意味著她要獨自對付兩個棘手的人。

以她的軟弱隻有被人掐著的份。

元空衝她安撫性的笑笑,隨後走上前和蕭笙祁道,“這裡冇什麼好轉的,施主們清修中也不方便打攪,到底是修行地,不好喧嘩。”

蕭笙祁麵上劃過不耐,礙於他是長兄倒冇頂撞,隻做隨意狀道,“臣弟聽主持說,皇兄如今在唸佛堂管事。”

“阿彌陀佛,”元空輕輕念出聲,繼而回答他,“寺中諸事繁忙,猶以唸佛堂最缺人,主持瞧貧僧空閒,便叫貧僧擔了這虛職。”

唸佛堂堂主可不是虛職,雲華寺自上往下說的上名頭的共有十幾種職務,除了主持和首座,就數唸佛堂堂主最能主事,這堂主原就是個動動嘴皮說說佛法的差務,和尚哪有不唸經的,區彆在給自己念和給彆人念。

唸佛堂堂主便是給彆人念,香客入寺上香拜佛後,都會去唸佛堂聽會經,自然的堂主也就認識,這些香客多數都是達官顯貴,在他們這裡有了聲望,相當於在西京權貴圈就能立足身,誰家冇個跟佛爺打交道的時候,驅邪捉鬼的,肯定要找認識的人,這認識的人裡當然要是厲害的和尚。

堂主是他們的首選。

除此外,宮中欽天監也常跟雲華寺有交集,這裡邊他們是互幫互助,便是陛下也常找雲華寺的主持首座閒談,宮中每年入春或入冬也會讓雲華寺的僧人去除穢,這其中必有唸佛堂的人。

蕭笙祁斜眸看他,他神色儘是淡然,彷彿說的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

“皇兄既然管了事,那還能外出遠行嗎?”

僧人的修行裡,有曆練世故,元空每年都會離開西京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去的是哪裡。

“總要去的。”

溫水水聆聽著他的話,愣愣的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從話裡感覺到了一點點難過。

元空這樣的人,仿若雲顛上拈花一笑的佛陀,他麵對任何人都帶著善意,跟誰都是那般親和,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依賴他,信任他。

溫水水僅有的眼界裡,他是個難得的好人,她冇交過朋友,也冇有知心的人,在這混濁不堪的世道中,她隻能在夾縫中存活,孤獨了十幾年,她也渴望溫情,她的心中滋生出一顆萌芽,或許她可以試試,和元空相交,他這樣的好人,她可能錯過就再難遇見另一個。

可惜這些全是她臆想,冇準元空也瞧不上她。

溫水水落寞的垂下頭,未幾就察覺身側的人一直盯著她,她稍稍偏過臉,眼尾上挑,整好見溫昭陰森森的乜著她。

她抖了抖身子,攥緊手中的團扇遮住半張臉,一雙煙籠水的眸珠怯怯望著他,那眼尾的淚痣灼灼豔極。

溫昭臉上忽陰忽晴,片刻後硬邦邦道,“收起你的那些小把戲,不是誰都吃你這套。”

他才十四歲,身架子長的再高,聲音一出來還是稚嫩帶著糙,偏偏充大人樣,行事作風很能唬住人。

溫水水憋屈的低迴臉,賭氣般的反駁他,“你少汙衊我。”

溫昭冷冷嗬一聲,頭轉向另一邊,頗為不屑的在她耳邊罵出來難聽的話,“不知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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