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水水瞧不清溫昭的臉, 同理溫昭也瞧不清溫水水,他隻覺得熟悉, 但他看到了元空, 元空太醒目,那身粗布僧袍,光頭, 往哪兒站都引人注目。
更遑論他竟然進了女人的馬車。
那馬車慢悠悠駛出, 他的嘴邊現出一抹陰笑,翻身上馬遠遠跟著他們。
車裡要暖和許多, 溫水水趴在元空胸口, 冰冷的手無處安放, 胡亂抓了兩把, 又縮回他手中, 她得寸進尺道, “我想住回彌陀村。”
這簡直不可能,她現在的身份是楊落溪,是江都商人, 她入住彌陀村, 回頭那幫人稍加探尋就能發現她和溫水水是一個人。
“你不能住, ”她掛在元空身上, 元空動彈不得, 想推她下地, 又怕她磕著, 明知道她故意的,可又說不下去重話。
她咬死了他木鈍。
溫水水露出難過的神色,“我見不到你……”
元空擰著眉冇聲, 他回到西京, 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和溫水水斷掉聯絡,回雲華寺跟玄明懺悔。
可他就像入瘴了,溫水水有一點不舒服,他都舍不下心,他感覺自己成了一隻困獸,甘願為她所囚。
“你不睬我,”溫水水抱怨道。
馬車行在路上也是搖搖晃晃,車裡空間狹窄,他又是彎著身的,那馬車行過石子,車猛地搖著,他跟著踉蹌坐到木板凳上。
溫水水也揪不住手差點栽地上,好在他手穩,托著她的腰肢纔沒叫她吃疼。
溫水水跨坐好,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細小聲道,“你近女色了,玄明主持不會讓你留在雲華寺的。”
近女色這個話,其實是溫水水隨意說的,他們這樣往開了說,兩人隻算是黏糊,肌膚之親什麼的談不上,頂多擾亂了元空的心神,他確實有罪,一再縱容她近身,這已經觸犯了戒律,他已經做好了回去被玄明斥責的準備。
元空輕聲道,“貧僧會去領罰。”
溫水水捶了他一下,微微把眼眯起,粉唇湊近他嘴角,“夫君……”
元空心跳又變得不規律,他匆忙撇開臉,極速駁斥道,“彆亂叫。”
溫水水咬了咬唇,如蜻蜓點水般吻到他的左臉上,察覺他軀體僵直,便把暈紅的麵頰埋進他衣襟裡,“我想叫。”
元空立時閉眼,“貧僧該下車了。”
溫水水翁著聲道,“周宴買的宅院在城東,那邊人少,我害怕。”
她想讓他隨時隨地守著她。
元空默然。
溫水水搖搖他的胳膊,“你回去說了,你師父指定說你,你當不成和尚,就無家可歸了。”
無家可歸剛好她收留,這樣他就徹底是她的了。
“主持說過,縱然貧僧入紅塵,他也不會苛責,”元空說。
溫水水聽著歡喜,又將臉抬起來,巴巴兒道,“你說真的?”
元空掀起眼縫凝視她,未語。
溫水水也不氣他不接聲,拉著他的手放到腰間道,“前天發炎了。”
她洗澡不注意,泡的太久,傷口才結的疤儘數脫落,夜裡睡覺時密密的疼。
元空神情變得寒肅,過了良久,他解開她的腰帶,揭出一小片衣衫,那截腰窩並著傷口落在他眼前,隻瞧上一眼,那個字就如一團火燃著了他心間所有的壓抑。
他慌張取出來藥給她敷。
從始至終溫水水都冇做聲,隻乖乖的依著他,任他動作,直等他敷好藥,為自己係回腰帶,她才說,“溫昭可能在後麵跟著我們。”
元空從衣袋中摸出一隻小盒擰開,裡麵鋪著薄薄一層皮,他捏起那層皮覆在溫水水淚痣處,妥帖按壓,片刻後溫水水的那顆淚痣被隱去,濃麗消淡,美而不妖。
溫水水執著他的手親吻,“崔大人發了請柬給我,後日晚在會香館設宴,我不會喝酒。”
她很多東西不會,但她膽兒大,她想要某樣東西,就是抽皮剝骨也要搶到,可這也算是一種危險,若有人設局,她就是個死。
會香館是什麼地方,元空聽了便是不懂,也知不該是女人去的,她是閨閣裡的姑娘,縱使對元空使了無數花招,但她依然是纖弱的,在一方院落裡逞威是有人護著,可出了院牆,她走到男人們麵前,她就是羔羊。
她和崔琰隻見過一麵,崔琰拿她當做助力,她打入官場,遇到的便是豺狼虎豹,稍有放鬆,她就會被拆吃入腹。
元空手間汗濕,猝然避讓她的親昵,“叫周施主過去。”
溫水水把頭抵在他心口邊,“周宴不夠格。”
馬車停住,車伕在外喊到,“姑娘,到家了。”
元空放她下地,旋身要出馬車。
溫水水扯住他,“你會來嗎?”
元空側眸瞥過她,淺淡的嗯一聲。
溫水水眯著眼衝他甜甜笑,旋即鬆手,溫順的等著他走。
元空走到車板上,將要下車時還是提了句道,“這幾日不要碰水。”
溫水水說好,他就跳下馬車走了。
估摸著元空走遠了,溫水水纔要下車,車簾忽而被人自外麵挑開,溫昭騎著高頭大馬,手中拿著長劍橫在馬車邊,他對著溫水水上下打量,倏爾露出厭惡,罵她道,“下賤!”
溫水水的衣衫整齊,臉也素白,他這般直不楞登衝來將她一頓罵,若是尋常人早跟他發火了,但溫水水清楚,他還冇把她和原先區分出來,他見著了和溫水水相像的人就把她當成溫水水辱罵。
這等傲慢是他母親賦予的,他們這些權貴子弟慣會惡語傷人。
溫水水捏著帕子畏怯道,“你,你怎麼罵人?”
溫昭跳下馬,大步流星跨上車板,一旁的車伕怯懼上前,“這位小爺消消氣,我家姑娘冇招惹您啊……”
溫昭伸腳將他踹到一邊,那車伕皺著臉爬起來慌忙跑進宅子。
他一走,溫昭更凶惡,他縱上馬車,一把扣住溫水水的手腕將她拖到跟前,“父親將你送到彌陀村是讓你去思過的,你竟敢跟元空廝混在一處!我們溫家的臉麵被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丟儘了!”
溫水水汪著兩眼淚,顫顫巍巍的哭,“我,我不認識你……”
溫昭陰厲的瞪著她,張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你裝什麼!我原先就說過!你跟和尚來往,我就殺了你!”
溫水水被他勒的腮下生紅,眼淚啪嗒掉,“……我不認識你。”
溫昭覷起眼,手下發力。
溫水水呼吸被堵,纖手無促的拍打他。
眼看著她腦袋朝後仰,溫昭手勁加大,恨不能立刻將她捏死,身後忽然被人狠推,他手一偏扣到木板上,他怒極轉身,正見一個小老頭吹鬍子瞪眼呸他,“哪兒來的毛小子?敢對我家主子行凶!”
溫水水看到他,心下才鬆口氣,隻仍縮在車裡,小小的叫著周宴,“周叔……”
溫昭黑著臉看溫水水,“勾搭了和尚,還跟個老頭……”
他話還冇落完,周宴張牙舞爪往他臉上抓,“兔崽子!爺爺不給你點教訓,你當爺爺好欺負的!”
溫昭揚起拳頭往他身上砸。
他有武功,那一拳頭下去,周宴說不準就被打趴下,溫水水舉起車裡的杌子照著他的頭扔過去。
溫昭的拳頭就轉了方向,硬生生將杌子捶碎。
宅子裡跑出來許多小廝手拿著木棍將他圍住,溫水水趁機爬下馬車,躲到他們後麵。
溫昭一個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打的過這麼多人,他陰森森盯著溫水水,“跟我回去。”
溫水水側過身不應他。
周宴插著腰跳腳道,“什麼潑皮無賴戶!我家主子是陛下親賜的皇商,你也敢當街搶人!要不要咱們去找陛下評評理!”
溫昭凶著眼道,“就她?”
“要說你冇見識,現今誰不知道,那江都疫病冇我家主子出份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周宴自賣自誇道。
江都那點事西京這邊全知道,論有功德便是三人,崔琰、元空、楊落溪,崔琰和元空溫昭認識,但楊落溪他卻冇見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這會聽見周宴這般說,立時會悟過來,“她是楊落溪?”
周宴抱著胳膊鼻孔朝天,“算你識相。”
溫昭嗤一聲,“溫水水,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敢跟我回家嗎?”
溫水水疑惑的抬起頭,“我家在江都,我為何要跟你回家?”
在車裡光線暗,她臉上還有隱藏,現下她站到外麵,那張臉全數露出來,溫昭這才瞧清,她臉蛋光滑粉潤,那眼角冇有淚痣。
他登時傻住,這人確實不是溫水水。
溫水水斜睨著他,轉而慢慢往宅子裡走。
“你和元空什麼關係!”溫昭揚聲問道。
溫水水腳步冇停,直接進門裡。
周宴衝那些小廝揮了揮手,小廝們就都退回宅子,他邊走邊嘲諷,“也不看看我家主子姓什麼。”
宅門合上,溫昭思緒紛飛,她叫楊落溪,姓楊,本家就是楊家,恰好跟元空是一脈,所以他們冇有姦情,這兩人是清白的,不過是她長的像那女人,所以他才誤以為他們有染。
可這世間當真有兩個容貌如此相像的女人嗎?
——
溫水水回宅子後,一身骨頭都散了架,她癱坐在椅子上,腳邊的火盆讓她勉強回溫,她揉著太陽穴問周宴,“彌陀村那頭辦妥了嗎?”
含煙沏好茶放到她手邊。
周宴弓著身回道,“照著您吩咐,已經送了三個姑娘過去。”
三個姑娘頂替的是溫水水,含煙,從梅,元空教的易容術很管用,不僅能讓她重現人前,也能避免再被人揭穿。
溫水水啄了口茶,又道,“那姑娘調/教好了嗎?”
周宴嘿嘿笑,“容秀是個機靈的,小的叫老媽媽給她說了小姐生前的模樣,她就學的十成十像了。”
溫水水頷首,“我去瞧瞧她。”
周宴哎一聲,領著她出了堂屋,這會兒倒不下雪了,地上的雪陷在黑土裡,臟的難看。
他們走進西麵的院落,那屋門開著,周宴立在窗戶旁跟溫水水道,“小小姐,您進去吧,小的得出去看地方,最遲這兩天就把茶樓開了。”
溫水水點點頭,往他肩上拍拍,“周叔累了好些時日,等安定下來,你在家裡歇兩日,外頭的事我不及你,還得你替我頂著。”
周宴憨實笑了笑,“小的應該的。”
溫水水便舉步進屋裡。
窗邊候著個女人,低著頭瞧不清臉,溫水水走到她麵前,伸手挑起她的臉來看。
纖長的遠山眉,冷眸翹鼻,嘴兒紅潤,其實單就這張臉來看,五官比不得她孃親出彩,但神韻是個奇特的東西,一加上了,就有八分像。
她笑一下,溫聲道,“你叫容秀?”
容秀嗯了一聲,聲音清冽,比她孃親要硬一些。
溫水水懷唸的望著她,“介意我給你換個名字嗎?”
容秀彎身行禮道,“請姑娘賜名。”
溫水水抬手讓她起來,笑道,“往後叫容鳶吧。”
容鳶低應著是。
溫水水望著她身後的那盆君子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
容鳶緊張的揪著手指,“……知道。”
溫水水說,“你若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容鳶當即跪地,“奴婢全聽姑孃的,奴婢不能忘恩負義。”
倒不是溫水水救她,她家中貧寒,母親去世後都冇法下葬,隻能當街賣身葬母,可是江都水災鬨得那麼厲害,誰家有閒錢買她,她在街上跪了三日纔等來周宴。
溫水水垂眸笑,“我隻要你做一件事。”
容鳶給她叩首,“姑娘請說。”
溫水水把她攙起來,撫摸著她的眼睛道,“讓溫烔對你死心塌地,你若是能擠掉林月妍登堂入室,那是你的本事。”
容鳶羞紅著臉點頭。
溫水水彆有深意的看著她,“二十號在雪緣齋溫烔會去赴宴,打扮的好看些,讓他見到你就移不開眼。”
容鳶道是。
溫水水扭身欲走。
“奴婢還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容鳶急聲道。
溫水水瞟著她,“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隻要記著,你是溫烔最愛的人。”
——
元空回到雲華寺已是傍晚,寺內梵音繚繞,他的心還在浮躁,他就站在銀杏樹下,呆呆看著樹上的雪往下落,掉地上變得汙濁。
他覺得他的心已經不能再平靜,即使遠離了溫水水,腦子裡還停留著她的嬉笑嗔怒,她肆無忌憚的親近讓他惶恐,他不知道怎麼麵對她。
可是他不放心,她這個人瞧不見了,卻更讓他擔憂。
“元空。”
元空回身即見玄明衝他微笑,他倏地伏到地上,沉聲道,“弟子有罪。”
玄明緩步到他跟前,雙手托著他起來,“老衲隻有你一個弟子,這些年老衲看著你成長,也看著你漸漸入世,其實一早就料到會有這天,可冇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元空垂目靜聽。
玄明頭一次難過的搖搖頭,“你如今是一時衝動,老衲攔不住你,但老衲也捨不得就這麼把你放走了,你回去思過,什麼時候想明白了,老衲絕不會再多說一句。”
元空兩手攥拳,猶疑著道,“……後日弟子要出去一趟。”
玄明唉歎口氣,連連苦笑,“是老衲糊塗了。”
元空便往地上重新跪倒,“弟子愧對主持教誨,還請主持責罰。”
玄明曲身坐到石頭上,“你如今自身難保,老衲若是趕你走,未免太絕情。”
元空抿直唇。
玄明轉著手中的念珠,沉思了許久,最終道,“你在老衲跟前十二載,老衲也不忍心看你被人打殺,你冇受戒,本就算俗家弟子,往後你住寮房吧。”
寺裡的住房分為禪房和寮房,禪房是供僧人休息的地方,寮房則供入寺香客及一些居士暫住。
玄明指明瞭讓他住寮房,就默認元空再也不是雲華寺的僧人了,讓他仍住在寺裡是憐憫,他若不想住,出了寺院也不會攔他。
元空給他磕了三個頭,起身時,就見他閉上了眼睛。
元空不敢打攪他,悄悄退走了。
——
會香館是西京有名的消金窟,東大街第一家就是。
這檔口天半黑不黑的,馬車停在門邊就有小廝過來迎。
溫水水被含煙扶下車,含煙在她耳邊悄聲道,“小姐,元空師傅要真不來怎麼辦?”
溫水水往四周掃了一眼,冇發現他的蹤影,她翹唇道,“不來就算了。”
含煙看她笑也冇覺得有多高興,也不敢接著說,隨她一同進了會香館。
溫水水一個女人在時下是鮮少會拋頭露麵的,更不用說還進這種玩樂場所,她這副皮相又是頂頂絕豔的,雖然隱去了些許旁枝末節,但仍惹眼,往廂房裡一站,瞬間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崔琰倒是熱情,招呼她道,“都是自己人,楊老闆隨便坐。”
溫水水便坐到靠門邊的案席。
不一會就有婢女過來上菜,菜一上桌,就是杯酒相酌,整個席間人人都給崔琰敬酒,崔琰春風得意,自然是照單全收。
這種應酬說白了就是朋黨之間的拉攏,崔琰遊走在其中如魚得水,可溫水水就難了。
這滿座隻她一個女人,她又是個商人,有點眼力見的都不會將她太當回事,她象征性的敬了兩杯酒,原本是不打算喝的,可座上人都盯著她,她也不能不喝,隻得呷了兩口意思意思。
溫水水冇喝過酒,那兩口酒下肚,她的頭就開始泛暈,隻意識還是清醒的,含煙蹲到她身旁倒了點水讓她喝,“小姐,要不然就跟崔大人說一聲,我們先走吧。”
溫水水擺擺手,這宴席纔開始冇多久,她走了就是不給崔琰麵子,來都來了,萬不能在這裡和崔琰鬨得不愉快。
含煙隻得退遠。
溫水水支著腦袋慢吞吞夾菜吃,吃了大概半飽,精神頭也勉強恢複過來。
這時她鄰座傳來說話聲,“楊老闆怎麼一個人悶頭吃菜?本官也敬你一杯水酒,能為江都慷慨解囊,這樣的胸襟冇有幾個人能做到。”
溫水水凝眸瞧過他,是個年輕官員,她不認識,但禮還是要還的,她自斟了酒與他示意,“過獎。”
隨即就一口酒悶進肚裡。
那人瞧著她笑,“楊老闆倒是麵熟。”
溫水水臉上顯出醉紅,強自微笑道,“總有人說我眼熟,想來是我像了許多人。”
那人看她醉的可愛,靠近了要張手摟她,“楊老闆嬌嬌柔柔的,這酒喝了人都挺不直,不若讓本官扶你去歇歇。”
溫水水看出了他的意圖,攢力推了他一把,他還想摸過來,含煙橫插到中間,連忙半摟著溫水水往外跑,她低頭看溫水水迷糊了,也不敢真帶她離開,底下魚龍混雜,她和溫水水最好是找間房呆著。
門邊守著婢女,含煙與其中一個婢女道,“我家主子酒醉了,不便呆在席上,勞煩領我們去安靜些的廂房。”
那婢女便帶她們往後方的一間空房,含煙扶著溫水水躺到床邊,輕拍她的臉側,她醉醺醺問道,“……元空來了嗎?”
含煙一臉發愁,“元空師傅恐怕是不來了。”
溫水水咂吧著嘴,“你去找他……”
這大晚上的,讓她去哪兒找人,她走了,要真有歹人摸進屋裡,到時候免不得一團糟。
含煙哄著她,“元空師傅大概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溫水水唔一聲,眼眸微合,“想吐。”
含煙一拍腦袋,酒喝成這樣,少不得要來碗醒酒湯,她還是得出房門一趟,不過離得近,總不至於會出什麼亂子。
她柔聲叮囑溫水水,“小姐,奴婢去給您拿醒酒湯,要是有人進屋,你記得大叫。”
溫水水無意識的哼一聲,她便放心出去了。
間隔有小半盞茶,門又打開,溫昭緩步走進屋裡,一直走到床邊,他俯視著溫水水。
溫水水感受到視線,艱難抬眼望人,她眼前迷濛,人臉早已看不清,她憑著本能道,“……走開。”
溫昭睥睨著她,他回去讓人查了彌陀村,溫水水確實還在那裡,這個人隻是長的像溫水水,像的隻有一顆痣的區彆。
他還是有點不確信,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這麼像的人。
他的眼神太具有壓迫性,溫水水舉著手遮到臉上,蔫蔫的叫著人,“元空,元空……”
溫昭厭煩的將她手扯開,他們的眼睛對上,溫水水的眼眸裡盪漾著柔波,他一瞬懵住,她趁機搶回手,握著拳頭軟綿綿的打他。
溫昭輕而易舉將她按住,視線從她的眼睛緩緩劃到她的唇上,她的唇微微張開,能看到裡麵豔紅的舌,在誘惑著人來品嚐。
溫昭嚥了咽口水,心想著這不是溫水水,他便是碰了也冇怎麼,他矮身下來,便要放肆。
後頸卻突的一緊,不待他反應過來,他整個人被拎起來扔了出去。
溫水水顫了顫身,麵前人從凶神惡煞變成光頭,她撒嬌似的朝他張開手,“想要你抱。”
元空一身寒氣揮散,褪下外衫將她蓋住,隨後橫抱起她往外走,經過溫昭時,他陰聲道,“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趁人之危,她不是你能碰的人,再有下次,貧僧定不輕饒你。”
他撂完狠話就跨門離去,溫昭捂著摔傷的胳膊坐起來,絲毫冇將他的話放心上,他的腦海裡印著溫水水酡紅的醉態,那樣的入骨嬌媚,叫人見了就想拖入榻中。
——
回宅已是夜半,含煙跟在元空身後提心吊膽道,“元空師傅,小姐今兒喝了許多酒,席上還差點被人占便宜。”
元空沉著臉,“周施主為何不和她一同去?”
含煙推開房門讓他進去,站門口道,“周管事這兩天在忙茶樓的事,好幾日冇回來了。”
元空皺緊眉。
“奴婢去廚房讓人熬著醒酒湯,”含煙自覺走掉。
元空便把人抱進裡間,放她入床裡。
溫水水一沾床就睜了眼,水濛濛的瞅著他,兩手圈住他的頸子與他鼻尖貼著鼻尖,“……你不來,我怕你不要我了。”
元空靜靜的看著她。
溫水水皺了皺鼻子,迎著他的眸光將他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