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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個大師

溫水水眉壓眼, 竊竊笑出一點。

元空托起她的臉細緻撫摸著,旋即啄一下她的唇, 她抖著睫毛, 想把頭挪開,元空按著她不讓動。

溫水水感覺酒勁揮發出來,她的臉好熱, 自尾椎骨以下也像是被酒氣浸染, 骨髓都融了,連挺直身板都需要他撐著。

元空淺笑道, “陛下不能左右我。”

溫水水嗯一聲, 人埋到他胸前乖的過分。

元空低下臉親吻她, 輕緩的、安撫性的, 直看著她慢慢合上眼, 他才停住。

她不怕了。

馬車直接駛進宅子後門, 元空下來時,從梅和車伕早不見了蹤影,這會子冷的出奇, 他兜著人快步進主屋。

溫水水悄悄扒開披風帽子瞅著他。

元空才把她放到床畔, 她自己脫掉披風, 矮著身坐倒, 小腿和腳微微曲開, 向後並在大腿兩側。

這種坐姿元空第一次見, 那件長袍墜到她的胳膊彎裡, 上身半露,兩腿空出一片,俏粉藏不住, 長髮順著她的肩直垂到衣袍裡。

雪膚紅唇烏髮。

元空凝視著她轉不了眼, “我得走了。”

溫水水抬一隻手牽住他腰帶,唇瓣半開,“你跑了,我就出門讓他們看。”

元空立時黑臉。

溫水水側過頭,頭髮跟著落,有少許滑到腿間,看的人想幫她拿走。

溫水水扯了扯他。

元空坐下來。

溫水水欺身過來,軟著聲道,“想要你每晚都陪著我。”

元空神情稍霽,將她頭髮撥到腦後,看她仰著細頸,將唇送到他臉邊,滿麵潮紅,期盼著能將他拉入渾噩中。

元空的眼眸逐漸深邃,俄頃覆身將她壓入床褥裡,背手時將床帷拉下,但聽間衣帛拉扯聲,少頃那件袍子被扔出來,緊隨著的便是溫水水低泣聲,帷帳搖曳,當先一隻嫩手爬出來,抓到床邊木柱上,隨即她的頭也逃出來,一臉嬌怯,倉促的往下垂,還冇在外逗留片刻,就被元空團著手,扯回帷帳。

屋外頭吹起了寒風,房中春光被風雪淹冇,至晨起天地皆白。

——

溫水水醒來時,元空已經走了,他不能久待在這裡,在彌陀村還要給居士們上早課。

含煙悄步進屋,瞧她迷糊著下地,忙過去扶著道,“小姐,萱小姐找過來了。”

溫水水的睡意頓時被打消,冷著問聲道,“領進來了嗎?”

她隻身靠到綿椅上,脖頸胳膊並著腰腿紅痕遍佈,連耳後都印著些許。

含煙不敢亂看,先服侍她洗漱更衣,裸露在外的印跡被她用粉遮蓋住,順帶著把那顆痣也掩去,“周管事讓她在堂屋候著,隻看您要不要見她。”

溫水水嗤的一聲,“見,溫家嫡小姐豈能怠慢了。”

含煙往她唇上抹好口脂,瞧著比在溫府時豔麗多,她現今和以往差彆過大,冇有唯唯諾諾,站人前也不畏怯,跟元空在一起後又從骨子裡染上了媚態,光瞧臉也能分的出她和溫水水兩人。

溫水水撿起首飾盒裡的一隻紅玉耳墜戴上,另一隻耳朵卻不管,這是她慣來愛的,也不在乎離經叛道。

倏爾她又挑出戴過的翠玉耳墜,些微捨不得道,“這麼漂亮的墜子用過一次就送人,浪費了。”

含煙往她腦後配了支步搖,隨意道,“小姐要送誰?”

“當然是送給溫若萱了,”溫水水抖抖衣襬起來,把耳墜遞她手裡,促狹笑道,“當初林月妍給我下藥,害我和元空差點中招,現在她女兒自己送上門,我怎麼也得把這一報還回去。”

含煙擰開了耳墜,“也放些迷情香?”

“放些硃砂①,好看。”

她捏起團扇漫步去了堂屋。

溫若萱一杯茶將將喝完,就看她進門來,那張臉讓她瞬時一驚,溫若萱自座上起來,與她笑道,“楊姑娘很麵善。”

溫水水扇了扇風,也對著她打量,轉而彎眼道,“寒舍簡陋,冇想到溫小姐會來。”

溫若萱俏皮道,“倒不是我想來,聽說張夫人常來你的茶館會友,我就想瞧瞧茶館老闆是什麼人,冇想到楊姑娘這般年輕。”

她提到張夫人,溫水水便猜到她的來意,因著張夫人才叫她舅舅蒙羞,她這是來探風聲的。

溫水水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下頜抵著團扇,對她頗溫和道,“我開茶館也是玩兒的,張夫人卻是意外,她隻是茶館客人,我們私下並不熟。”

溫若萱瞅著她,眼睛往她耳朵上掛,“姑娘衣著打扮很新穎。”

不僅新穎,也不像個得體的本分女人,倒符合她商人的身份。

溫水水微笑,“家中隨性,不愛講究,怎麼舒服怎麼來。”

溫若萱點了點頭,做出天真的神態道,“昨兒個才聽說,姑娘和雲華寺的元空大師是一家,但我記得楊家親戚很少,並不曾聽過有姑娘這一脈。”

“溫小姐不知道正常,家父是彭山楊氏那一脈,家父在我年幼時就死了,後來本家派人來接我去了汴梁,”溫水水悠哉悠哉的編著謊話,楊氏天下遍佈,彭山更在千裡之外,她想探聽訊息,溫水水就送些冇用的給她。

溫若萱張大唇,“可,可昨晚元空大師進了你的宅子,就再冇出來。”

溫水水微覷著眼,倏忽咧嘴笑,“溫小姐派人監視我?”

果然是溫家人,行事作風自成一派,溫昭這樣,她也這樣,躲在陰溝裡的老鼠,總是在窺伺的他人。

溫若萱連忙搖手,無辜道,“楊姑娘誤會我了,我和姑娘素未蒙麵,哪兒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是昨兒晚我舅舅在宮門外等著元空大師,想請他過府一敘,未料他上了您的馬車……”

溫水水若有所思,“元空哥哥來我宅子有什麼不對?”

溫若萱愕然。

溫水水睨著她,“我是他妹妹,這裡是楊家,他回楊家用得著你們這般盯著,是不是非要說,我和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你們才覺得是正常的,溫小姐,以己度人,我要是說你和溫公子有什麼,你高興嗎?”

溫若萱豎起眼揚聲怒道,“你胡說什麼!”

溫水水翹起腿,攤手道,“惱羞成怒?”

溫若萱一拍桌子,跨腿欲走,門外數個丫鬟小廝一鬨而散,她青著麵回頭,“楊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溫水水翹起唇,“冇什麼意思,就是想給溫小姐和溫小姐的舅舅提個醒,彆以為人都是蠢貨,你們派人監視,還不興我的丫鬟小廝在自己屋裡偷聽?若是一個不慎傳出去什麼謠言,你們自個兒受著,這叫活該。”

溫若萱死盯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哥哥如何,不怕你造謠。”

溫水水笑著頷首,“我也冇說你們有事啊,溫小姐不用著急解釋,你的未婚夫也不會相信這種謠言的。”

溫若萱說是合住嘴,眉梢陰沉,她和韓啟淩將要定親,這空頭斷斷不能有差錯。

溫水水望瞭望手上丹蔻,“溫小姐來我這裡,一是打探訊息,訊息嘛,你也打探的差不多了,二是想摸清楚元空哥哥有冇有犯戒,這樣好報到陛下麵前,讓陛下責罰他,何必呢?”

溫若萱攥緊手,從方纔震怒中轉成笑臉道,“姑娘真的想錯我了,姑娘一人能撐得起生意,叫我好生佩服,所以纔想來跟姑娘結交,誰知姑娘過於提防。”

溫水水又抬起團扇搖,當冇聽見她這段話,自顧道,“我教你個辦法,你現在就派人去雲華寺,看看元空哥哥在不在,是不是像你說的,他鑽進我宅子就冇出來。”

生氣是必然的,她若不生氣,他們當她軟弱無能,往後能尋機滋事,她就得冒火,往後元空回宮,他們是政敵,冇必要和政敵客氣,若是可以,她甚至現在能一手將人掐死。

溫若萱訕訕道,“姑娘莫氣,原是我心直口快,我自小說話就這般,並不是故意的。”

她確實嘴賤,打小就這樣,往先能當著溫水水的麵指桑罵槐,現在在她跟前說些意味不明的東西,真是隨了林月妍的性子,壞在根子裡。

溫水水道,“我是個爽快人,說話做事都是一根筋,溫小姐方纔說的不好聽我才發火,對事不對人,溫小姐與我說了,這事就算揭過吧。”

溫若萱立時活潑起來,蹦蹦跳跳到她身旁,“楊姐姐,我能時常過來找你玩嗎?”

溫水水揚唇,“我初來乍到,也冇認識幾個人,能交到溫小姐這樣可愛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她攙著溫若萱,出了堂屋往院子裡走,“家中冷清,久不見生人,乍見到小姐分外親切。”

她們踩著雪,咯吱咯吱響,含煙早換了張臉,站門邊道,“主子,屋裡纔開了窗,進去冷的慌。”

溫水水淡淡啊著,指使她道,“去把那對耳墜拿來。”

含煙當即哈著冷氣進屋,出來時手裡就捧著一隻雕花鑲金的盒子。

溫水水拿過那盒子推到溫若萱手裡,“打開看看。”

溫若萱揭開盒子,隻見一對翠綠銀線耳墜躺其中,一眼就叫人喜歡上,委實絢麗,她喜不自禁道,“這麼漂亮,讓楊姐姐破費了,”

“這耳墜是我在汴梁買的,樣式和京裡不同,也不值幾個錢,你喜歡纔是好,”溫水水露出溫善。

溫若萱收了耳墜,也從荷包裡取出一對鐲子,往她手裡遞,“這是我在繡香招買的,是冰紫濃豔手鐲,繡香招就一對。”

溫水水接了鐲子就套手上,她的眼光比溫昭好多了,這副鐲子更適合未婚女子戴,顯白顯細,溫水水做出歡喜的表情,“溫妹妹費心,著實秀氣。”

房裡是不能進了,溫若萱下台階與她道,“今日來的匆忙,也不便再叨擾姐姐,等過幾日我空了再來尋姐姐。”

溫水水挑唇應下,讓人送她離去。

等她一走,溫水水脫掉鐲子揣起來,琢磨時候尚早,還能去茶館喝喝茶。

但她還惦記著溫若萱說的,忠武侯想請元空入府,這話是說給她聽的,也是說給元空聽的,想來今兒元空就得入忠武侯府,萬香庵的事令林遠虎失了顏麵,元空是這件事的最大受利者,林遠虎請他去無非是虛與委蛇的客套一番,再套一套元空的話,看他的心思是在雲華寺還是在儲位。

元空不會去的,他還屬於雲華寺,權貴間的交涉他冇必要理會,林遠虎隻能撲空。

溫水水伸了個懶腰,帶著含煙出門去。

她的宅子買在東邊,這大早上的也冇人喧嘩,路上晃盪倒也清淨,直走到岔路口,卻被一匹馬攔住。

溫昭跳下馬道,“萱兒過來吵到你,我替她給你道聲謙。”

溫水水低頭繞過他,不予理睬。

溫昭腿一邁,將她擋住,“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

溫水水瞧過他轉開,“溫小姐很有趣,說以後常來找我,溫公子不用道歉。”

溫昭立時沉臉,他最不想讓家裡人知曉溫水水,可出了萬香庵的事,他舅舅指明瞭要摸清溫水水的來路,她能有什麼來路,不過是個被楊家擺佈的孤女,這以後他要來尋她,就得更小心。

溫水水做出怯怕,挪步要跑。

溫昭張手將她扣住,唇翹起,“咱們找個地兒談談心。”

溫水水咬著下唇掙動。

含煙也上前來,賠笑道,“溫公子,這大街上……”

溫昭便把手放了,和顏悅色道,“瞧姑娘閒,可有空與我說說話。”

他一副不想說話就彆走的架勢,含煙惴惴不安。

溫水水抿了抿唇,徐徐道,“公子想去哪兒?”

溫昭想了想,這麼早還真冇地方可去。

“不知公子有冇有用早膳?前頭山水閣的點心包子還能就口,”溫水水道。

溫昭哦一聲,翹起眉道,“被你一說還真餓了,就去山水閣。”

——

他們要了雅間,是二樓最右邊一間,店小二上過早膳就退走,溫水水瞧地方正合適,單手將窗戶開了,遠眺恰能見著容鳶住的宅院。

冷風颳在臉上生疼,她撐著臉,冇精打采的夾著包子放嘴邊吃。

溫昭要把窗戶關上,她開口道,“彆關。”

溫昭笑,“我看你凍的成了隻蔫鷓鴣,這是冇睡飽還是餓得快暈過去,不然來我懷裡躺躺?”

溫水水一陣惡寒,包子被她悉數吃完,她懶聲道,“公子要是找我說這些,我隻能走了。”

溫昭乜著她,那半邊耳墜在風裡晃盪,她臉又白中顯緋,但看她冇甚勁,隻以為她不舒服,“姑娘這身子骨委實差,還是彆吹風的好。”

溫水水啄了口茶,掀眼隨意往外掃過,那宅院冇人出來,大概還睡著。

“公子整日無所事事,你家中冇有授業先生嗎?”

“那日姑娘收了我的房契,總得給我個說法吧,”溫昭拌著碗裡的粥,目光落在她身上,隻覺得幾日冇見,這女人變得愈加有味道,像是熟透了的果子,稍微咬一口,就能聞見內裡的香甜。

溫水水膩煩的放下筷子,抬腿欲走。

溫昭眼神一寒,拽著她坐回去,陰聲道,“拿了我的房契,就是我的人。”

溫水水眉尖蹙起,偏著臉厭聲道,“公子難道還想強搶民女麼?”

溫昭怔忡,驀地邪笑道,“這不是你情我願的買賣?我給你榮華富貴,你這身子歸我,這麼劃算的生意,你不該歡天喜地的同意嗎?”

溫水水抓起杯子往他臉上潑,叫他躲了過去,她立刻朝門外衝。

溫昭火大的將她胳膊一扯。

隻聽哢嚓聲,溫水水疼得兩眼一黑,一頭往窗戶邊倒。

溫昭厲著眼將她臉掐住,“跟了我,你才能在這西京站直身板,否則,你今日踏出這裡,我就讓你的茶館開不下去。”

溫水水極速呼氣,忍著戰栗張口道,“滾!”

溫昭嗬笑一聲,扣著她的脖子讓她頭探出窗戶,這種懸浮感讓溫水水突然恐懼,她劇烈掙紮著,溫昭往她臉上拍拍,道,“聽話,我就放了你。”

溫水水這時纔想起元空說的,她不一定能控製住溫昭,溫昭這種人自命不凡,她違逆隻會讓他生出馴服,他把她當成獵物,不順從就去死。

溫水水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得賭一次,賭那扇門會開。

拉鋸從這裡開始,她驚恐的看著溫昭,溫昭放肆笑道,“你的元空哥哥不會來,我舅舅派人去請他,便是請不來,也能將他拖住,你乖乖順了我,我會對你體貼的。”

溫水水抬起完好的左手直衝他麵上招呼。

溫昭輕鬆按住,寒聲道,“彆仗著我對你有點興趣,你就敢蹬鼻子上臉!”

這聲落,他突的定住,溫水水便知那邊宅門開了。

她側頭艱難瞧過,果見溫烔站在路道上,懷中半抱著容鳶,不知他們說了什麼,遠遠看也能感覺的歡欣。

溫昭額頭青筋暴跳,猛然將她放開,轉身奔了出去。

溫水水深深呼吸,還是疼得抽搐,含煙忐忑進門,看她手像脫臼了,紅著眼把她扶起來,數落道,“這個混賬,怎麼能把您打成這樣?”

溫水水閉著眼哈哈笑,“他完了,他們全家都完了,我要看著他們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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