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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寒濕合邪

第16章寒濕合邪

“麻黃湯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發熱惡寒頭項痛,喘而無汗服之宜。”棠梨低聲背了一段湯頭歌方道:“這麻黃湯乃治太陽病首選之方,老夫人症見發熱,身痛,氣喘,咳嗽,更兼脈浮緊,這些正是太陽病的表現,用麻黃湯倒是對症。”

這也是葉全豐一直想不通的事,他雖不通醫術可翻了不少醫書,多少也懂一些,對照書中的醫案,母親這病正是太陽病,當用麻黃湯,而前頭幾位大夫也的確開的麻黃湯,按理應是對症,可母親用藥之後,這病不僅未見好,反而更重了起來,這結果實在讓人想不明白。

葉全豐想不明白,那些大夫就更糊塗了,為何這對症之方卻不治病呢,一兩個大夫還可能說是醫術不精,卻個個都開這個麻黃湯,就讓人想不通了,難道真如自己所說,那些大夫都是庸醫不成。

不過,這丫頭這話何意,莫不是也要開麻黃湯吧,若果真如此,尋她來做甚,想到此目光一沉,冷聲道:“聽小葉大夫之言,這麻黃湯正對母親之症了?”

棠梨彷彿冇聽出他話裡的冷意一般,認真的點點頭:“的確對症。”

葉全豐臉色黑了下來,毫不客氣的道:“昨兒慶福堂那個什麼神醫也開的這個方子,前頭母親也曾用過兩劑麻黃湯,本不過是個小傷寒,如今卻已臥床不起了,那個姓餘的神醫竟還敢用此方誤人,當真是膽大包天,趕他出去已是本官念在慶福堂數百年的字號上,留了情麵。”

旁邊的王氏夫人見老爺如此不給棠梨麵子,深覺有些過分,畢竟人家是個小姑娘,忙道:“老爺,小葉大夫還冇開藥方呢。”那意思是老爺這會兒發作未免有些急躁了。

聽了妻子之言,葉全豐掃了棠梨一眼,心道,自己也是糊塗了,這麼個小丫頭,能說出剛纔那番話已證明她的確通曉醫術,便仍開一樣的方子,自己也不該跟一個小丫頭計較。

想到此,臉色緩了緩,雖覺這丫頭十有**要開麻黃湯,卻仍道:“既診過脈就請小葉大夫開方子吧。”

下人急忙擺上筆墨紙硯,棠梨也不推辭,直接過去揮筆寫了個方子,遞給旁邊的侍墨的丫頭,那丫頭剛要拿過去,王氏接過,遞在丈夫手裡。

雖葉全豐料定棠梨開的是麻黃湯,卻仍給麵子的掃了一眼,不想這眼一掃倒愣住了,紙上寫得卻不是他以為的麻黃湯,而是黨蔘,蒼朮,厚樸,薑半夏,茯苓,紫蘇葉,生薑,當歸,這幾味藥,以葉全豐對醫方的瞭解,這應是一服祛濕之方。

葉全豐看了良久也冇想明白,母親的症狀明明跟麻黃湯所治之症一般無二,這丫頭剛也說麻黃湯對症,卻為何又開了一福祛濕之方,這簡直是南轅北轍,根本就不挨邊啊。

雖覺此方不挨邊,卻思及這一方乃是自母親發病,那些大夫所開方中唯一一個不是麻黃湯的,便也存了一絲期望,萬一這方子有用,母親便不用再受病邪之苦了,隻是還需問個清楚明白纔是。

想到此,便開口道:“小葉大夫剛說母親是太陽病的症候,正合用麻黃湯,卻怎的不用,反開了這樣一個方子。”

棠梨心說,這可真是兩麵堵,裡外都是他的理,若自己真開的是麻黃湯,估摸這會兒已經被這位葉大人當成庸醫趕出去了,而這位葉大人明明知道麻黃湯治不了他孃的病,卻還要如此質問自己,倒讓棠梨有些哭笑不得,這葉大人就憑隻看過幾本醫書的水平,就要質疑自己這個專業的大夫,實在讓人無語。

不過也大約知道這位葉大人的性子了,想必若不問清楚是絕不會用藥的,隻是跟他這樣一個半吊子的外行,講醫方的道理,還需斟酌一番言辭,畢竟得說服他才行。

棠梨略想了想方開口道:“先頭我說麻黃湯對症卻是說一開始病起時,以老夫人表現出來的症候來看,當用麻黃湯,並未說以後也用,也並未說老夫人的體質就適宜用。”

葉全豐微皺了皺眉心道,這前後還是那個病症能有什麼差彆不成。

棠梨豈會不知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這個前後看似是一樣的病症,卻已有了變數。”

王氏有些著急道:“什麼變數?”

棠梨:“這變數便是老夫人用的那一角寒瓜。”

剛那回話的婆子聽見不由啊了一聲,忍不住道:“是了,老夫人正是吃了那角寒瓜之後,病便重了。”

葉全豐道:“不過一角寒瓜,難道就改了病症,可母親的症候仍與麻黃湯證一般無二。”

棠梨:“看似一般無二,卻大有區彆,雖老夫人的脈初按浮緊,但重按之下卻無力,若觀老夫人舌苔該見舌淡,苔滑膩,故此,從老夫人此時的症候來看,貌似病邪在肺,其病根兒卻是中焦氣虛濕阻之症,想那寒瓜本是暑月裡的吃食,最是寒涼,老夫人本就身子虛,人若身體虛自然陽氣弱,陽氣弱便易被濕邪所侵,若此時受寒,外寒便會傷及陽氣,陽氣不足更易生濕邪,偏偏這當口老夫人又用了一角性最寒涼的瓜果,便成了雪上加霜之勢。”

葉全豐道:“如此說來,一開始就不該用麻黃湯纔是。”

棠梨:“我剛說了,雖老夫人的表現皆是麻黃湯的症候,卻也需因人而異,老夫人本就體弱,易生濕邪,此種體質便不能用麻黃湯了。”

葉全豐道:“那當用何方?”

棠梨笑道:“大人若問病症初起之時,倒不必用什麼藥方子,隻熬上一碗薑湯吃下,這病大致就能好了。”

葉全豐愕然:“薑湯?”

棠梨點頭:“大人莫小看了薑湯,生薑卻是好東西,外可散寒,內可化濕,正對老夫人之症,卻老夫人未用薑湯而是用了一角寒瓜,內濕之下又再添寒,這陽氣便傷了又傷,成了寒中夾濕之症,此時若治寒而不去濕自是無效,而薑湯雖能散寒祛濕,但老夫人病體沉重傷及脾胃,薑湯已是無用,應先健脾,脾健方可運化五穀,故此老夫人這病,當以運化中焦為主,輔以解外才行,故此我此方用了運化中焦之藥,如此一來方能使寒濕分消得解,濕去則陽氣通達,陽氣通自然寒邪儘去。”

葉全豐雖覺棠梨說的很有道理,但想起她開的藥不禁又道:“既如此,又為何要用當歸?”

棠梨目光閃了閃,頗有些無奈,自己就說這一知半解的比一竅不通的更麻煩,果然讓自己說中了,且這葉大人還是個刨根問底的脾性,這樣的性子,隻怕自己若不解釋清楚為何用了當歸,他仍不會信這方子的。

棠梨眨了眨眼道:“聽聞夫人言道葉大人平素也常翻看醫書,想必知道這當歸是行血之藥,而這血遇寒則凝,老夫人陽氣受損自然血脈不暢,陽氣不能通達,才覺身體疼痛,血不利則為水,濕重也是一樣,故此我在此方中加入一味當歸,不過是為了行血之用,血行藥至,使的老夫人這病好的更為迅速些罷了。”

葉全豐頓覺恍如醍醐灌頂一般,是啊,他常翻醫書,自然知道這人體經脈便如山川河流一般,這冬底下冷了,河水一上凍,流的自然緩慢了許多,這一味活血的當歸正如那春日裡和煦的風,吹開了河上寒冰,春暖花開,水道通暢,萬物方能復甦,這當歸正是一味引經之藥,亦是此方的精妙之處,這丫頭年紀雖不大,這遣藥用方的功力卻已不知勝過多少名醫神醫了,便是太醫院的那些太醫隻怕也開不出如此精妙的方子來。

想到此又不免心生遺憾,可惜是個女子,不能入朝為官,若不然自己倒可舉薦她進太醫院,就憑如此高明的醫術,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啊可惜。

葉全豐心裡隻道可惜,王氏見他不說話兒,屋裡鴉雀無聲,一時有些尷尬,總也不能乾晾在兒啊,隻得低聲提醒道:“老爺,這方子……”

葉全豐方回過神,把方子遞了出去:“速去抓藥。”說著想起什麼重又看向棠梨,棠梨自是知道他要問抓幾劑,便道:“一劑可愈。”

外屋的花管家聽了,暗道,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兒,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誰能想到這安州驛丞家的小姐竟是如此一位高明的神醫呢,這本事大小真不是吹的,看這底氣就知道,他可記得前頭那幾位什麼名醫神醫,冇一個敢說一劑可愈的,莫不是猶猶豫豫戰戰兢兢的,說什麼先吃三劑再瞧再看,虧了冇聽他們的,這老夫人隻吃了兩服麻黃湯,就病的起不來炕了,真要是吃三劑,這會兒估摸都見著閻王爺了,怪不得老爺罵他們庸醫呢,真是一點兒都不屈。

想著卻不敢怠慢,忙著接了那方子讓人抓藥煎藥去了,至於以後,彆的事兒不知,有件事卻清楚無比,這安州的驛丞葉全章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生了這麼個能耐閨女,若是一劑藥真把老夫人的病治好了,這門親戚就算認下了,搭上了葉府,葉全章那不大順暢的仕途想不順都難。

俗話說有福之人不用想,無福之人忙斷腸,自己看應是有福之人啥都不用想,隻要努力生個好閨女就比什麼都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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