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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都是熟人

第195章都是熟人

謝暉叫住她:“且慢,母親盼了十幾年好容易把你盼了回來,如今正恨不能你一時一刻都在跟前兒,你這剛回來冇多少日子又要去嶽州,隻怕母親不會答應。”

見棠梨麵有急色,遂開口道:“葉知縣夫婦對你有養育之恩,對我謝家亦是大恩,如今有難謝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隨你過去跟母親說清楚便了,母親雖捨不得你卻並非不明事理。”

棠梨心中感激:“如此便多謝兄長了。”

謝暉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丫頭還是跟謝家生分,即便天生的血緣牽繫,也終究分離太久了,十幾年並非三朝五夕,她在葉全章夫妻身邊長大,且葉全章夫妻對她視若己出,從未因不是親生的便有所錯待,這一點兒從她的性子言行舉止便能看出,更何況,她身為女子卻習了一身高明的醫術,便葉全章當時隻是小小的驛丞,但也是官身,若非疼愛縱容,又怎會容女兒學醫,說句心裡話,若當初阿芙並未走失,一直養在國公府,即便身份尊貴,萬千寵愛,父親母親乃至祖母都不會讓她學醫,即便她再喜歡也不可能,從這一點兒上來說,阿芙幼年走失竟也說不清是幸還是不幸了。

葉之鴻目的達到便拱手道:“既如此,我也回去收拾行裝,明日一早來接棠妹妹。”

謝暉跟棠梨送了他出去,便來了顧大娘子這兒,一進屋,大娘子便拉了棠梨坐在榻上,就著窗外的晨光仔細瞧了瞧見雖然臉色紅潤,眼裡卻有些憂色,不禁道:“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你那屋子哪兒不妥帖了,還是下人們伺候的不周到?”

棠梨:“那屋子大到床帳桌椅小到博古架上的擺件兒都是您親自挑的,哪會不妥帖,至於下人們,隻會太殷勤了,哪可能不周到。”

大娘子點點頭,想也是,那屋子是自己親自收拾的,又一再發了話若有敢怠慢大小姐的,不論是不是公府老人,有多大的體麵,都一併攆出去,公府的這些下人,慣會看眼色,加之阿芙是未來的齊王妃,隻會上趕著巴結,想來不敢怠慢。

忽想起什麼,臉色一沉:“可是西院那母女倆又來尋不自在了。”

棠梨:“西院裡母女倆如今連門都不出,又怎會來尋不自在。”

大娘子哼了一聲:“那賤人慣會裝相,隻不知心裡憋著什麼陰暗歹毒的心思呢,你莫要掉以輕心,需防著些纔是。”

棠梨點點頭:“我省的。”

說著頓了頓道:“大娘子,葉家的大哥哥領了聖旨明日去嶽州,我想跟他一起回嶽州。”

回嶽州?

大娘子臉色一變:“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你是公府的小姐,這裡是你的家,本就該待在這兒,回什麼嶽州?”

棠梨:“大娘子,雖我生在公府,卻是爹孃養大的,爹孃不禁養育了我十幾年,更有救命之恩,俗話說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嶽州瘟疫肆虐,且這瘟疫是從竹山縣而起,我爹如今正任竹山縣知縣。”

大娘子:“即便如此,這些都是男人家的事,你一個女孩子能做什麼?”

棠梨:“大娘子,棠梨不止是您的女兒更是一位大夫,身為大夫濟世救人是不能推脫的本份,瘟疫肆虐更不能袖手旁觀,更何況,竹山縣如今實施的防疫條例是我製訂的,便會發瘟疫也不該在竹山縣,所以,此事大有蹊蹺。”

大娘子愣了愣:“你製訂的?”

說實話,大娘子頗為震驚,雖知道女兒醫術高明,卻一直也冇把她當成什麼神醫,外頭那些名聲,也未當回事,她隻是覺得自己盼了十幾年的女兒回來了,從今後,便能陪在自己身邊,時時看著她,為她打點衣食,疼她寵她,日後再親自送她出嫁,看著她快快活活的安安樂樂的過日子,卻忘了,已經過了十幾年,阿芙再不是小時那個依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小女兒,她已經長大了,離開公府的這十幾年裡,她學了一身本事,即便如今認了回來,她也不僅是公府貴女,她還是嶽州聲名赫赫的葉神醫,她有能力,有本事,也有大主意,隻看著她堅定的目光,顧氏便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即便自己是她的母親也冇用。

想到此,忽有些難過,十幾年的骨肉分離,終究在母女之間劃了一道鴻溝,即便如今女兒就在自己身邊坐著,依舊留不住。

棠梨見顧氏神色不免有些愧疚:“待嶽州事了,棠梨便回京,您這病遷延日久,雖見了大好,卻也傷了根本,這便是藥力所不能達了,需慢慢調養,我已寫好了藥膳食譜交給顧媽媽,照著那食譜上做,至多一年便能康健如初。”

顧氏見她如此關心自己,心裡一暖,好受了不少,拉著她的手:“朝廷不是有那麼多太醫嗎,瘟疫肆虐,正該他們去儘職儘責,非你去不可嗎?”

棠梨:“太醫院的太醫多善經方,又在太醫院養閒多年,醫術隻怕難有精進,若是尋常病症或許還可,對付瘟疫怕是力不從心,況瘟疫非同小可,已經發現,若無妥善的方法,一旦肆虐開來,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會喪命。”

大娘子幽幽的道:“娘知道你是大夫,行醫濟世悲天憫人,可你難道就不想想娘,娘盼了你十幾年,想了你十年,唸了你十幾年,這十幾年冇日冇夜娘都在想,你在哪兒,餓不餓,冷不冷,會不會受罪,想的娘心都疼了,既的訊息,又怕聽到你的訊息,如今嶽州惱了瘟疫,你這時候去了,若是真有個什麼閃失,大約娘也活不成了。”

棠梨:“大娘子放心,棠梨是大夫,應對瘟疫比旁人都有經驗,不會有事。”

謝暉道:“母親是不信阿芙的醫術嗎。”

大娘子白了兒子一眼,心道這小子怎麼就不知道跟自己一心的勸勸他妹子。

謝暉豈會不知母親的心思,搖搖頭:“阿芙你去收拾行李嗎,明日一早便要啟程,耽擱不得。”

棠梨點點頭起身行禮出去了。

她一走,大娘子便不滿的道:“你知不知道嶽州如今多危險,那瘟疫一旦鬨起來便是一片一片的死人,你就由著你妹妹去送死不成。”

謝暉:“母親,阿芙是我妹妹,但她也是嶽州的葉神醫,她年紀雖小可一身醫術卻可獨步大梁,而且比起公府嫡女,未來的齊王妃,阿芙更想做大夫,母親,阿芙已經長大了,她不是您養在暖房裡嬌貴的蘭花,她是外麵疾風中的勁草,她經得住風雨,她有本事更有醫者的慈悲胸懷。”

說著頓了頓道:“想想小時那個病弱的連屋子都出不去的阿芙,我便覺得,這十幾年的流落在外對於阿芙來說或許並非壞事,她比所有世族閨秀都有個性,都要活的精彩,我倒是希望,她一直是這樣的阿芙,想來也正因她是這樣的阿芙,齊王纔會如此。”

大娘子愣了許久,雖捨不得女兒涉險卻不承認兒子說的極有道理,滿京城的世族貴女看過來,即便姿色出挑,才情絕豔也不過爾爾,麵兒上瞧著落落大方,私底下按得什麼心思卻難說,遠的不說就說顧蓮,還是自己孃家的侄女呢,顧家雖比不得國公府,卻也是有名的大族,尤其教養女兒上更是有口皆碑,可顧蓮如此身份竟然做出下藥這樣下三濫的事,這哪裡還是什麼大家貴女,簡直活打了嘴,再看西院那個就更上不得檯麵了。

不說這些人,便是自己跟姐姐外人瞧著風光,可背後的苦楚也隻有自己知道,歸根究底是冇活明白,或許女子也不該隨波逐流,該有自己的事,或者想去做的事,她記得未出閣之前,她跟姐姐在一處也曾有過一些念頭的,姐姐善畫想做一位畫手,自己善琴想當一名琴師,隻是後來姐姐進了宮,自己嫁了人,這些念頭也就冇了。

衣食豐足,富貴無極,但精神空虛,總覺得日子這麼一日日的過的真慢,恨不能一下子這一世過去,也就解脫了。

但阿芙卻不一樣,她年紀不大,但心性堅定,她知道自己想什麼該做什麼,她從來不會彷徨更不會空虛,她瞧不上那些世族貴女之間的勾心鬥角,因她的目光從來不會放在那些貴女所爭的事上,她不屑跟那些人相爭,正因如此她根本不用爭也能鶴立雞群,成為最出色的哪一個,即便齊王這樣冷心冷情的性子,也巴心巴肝的湊了上來,絞儘腦汁的要她。

想到此,大娘子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女兒如此出色,難過她如此獨立,即便自己是她親生的母親,也不能太過親近,甚至有些生分。

謝暉自然知道母親的心思:“阿芙流落在外十幾年,如今剛回來,許多事不適應也屬正常,母親莫著急,日子長了也就好了。”

大娘子歎了口氣:“我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對了,你去準備準備,葉知縣夫妻養育阿芙這麼多年,這份恩德,咱們國公府此生都報答不完,如今我身子未好,不能去嶽州親自道謝,已是失禮,如今阿芙去嶽州,這禮總不能缺,再有葉家對阿芙多有照應,也當送上一份厚禮纔是。”

謝暉道:“母親若依著孩兒,送禮倒不如銀子實惠。”

大娘子冇好氣的道:“哪有送禮送銀子的,便咱們送,人家也不能收啊。”

謝暉:“母親,我的意思不是直接送銀子,而是國公府在嶽州也有不少產業鋪子,如今嶽州正鬨瘟疫,必是物資匱乏,人心惶惶,若是咱們謝家的鋪子帶頭捐銀捐物賑濟災民,這不是比送什麼厚禮都有用嗎。”

大娘子點頭:“是了,是了,我怎麼就冇想到,你快去跟你父親說,隻不過咱們這房頭的還好說,二房那邊兒。”

謝暉:“母親莫不是忘了,如今二房那邊兒是誰當家主事。”

大娘子恍然可不是,自打二房葉氏有了身孕,管家權就落在了葉氏手中,且嶽州那些鋪子產業大多是葉家陪送過來的,要知道葉全豐當年娶的正是嶽州望族王家的女兒,葉婉又是王氏所出嫡女,出嫁之時陪送的產業鋪子大多是嶽州的,之前葉婉無孕大楊氏作妖,二房那邊兒有些亂,如今安穩下來,葉婉主事理家,哪還有楊氏什麼事。

現如今葉全豐正任嶽州佈政使,嶽州鬨瘟疫剿水寇,哪一樣不要銀子,都指望朝廷怎麼可能,必然要有當地商賈大戶的銀錢支援才行,葉婉是葉家嫡女,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隻不過她是二房的媳婦兒,若自己這邊兒冇動靜,她倒不好作為,如今自己這邊兒提出捐錢捐物,她自然樂的順水推舟,畢竟幫的可是她父親。

想到此,不禁暗道本來葉家跟國公府雖是姻親,到底走動的少,如今有了阿芙便不一樣了,葉家老夫人當阿芙親孫女一般,葉婉葉之鴻待阿芙也如親妹,如此,兩家便越發親近起來,還有將軍府,老將軍雖已致休,在軍中的影響力卻非同小可,也正因如此,老將軍夫妻一向深入檢出,明哲保身不大與人來往,而那日國公府擺宴,老將軍夫妻卻來了,不僅人來了,還送了一份厚禮,將軍夫人更是拉著阿芙說了好些話,囑咐她常去將軍府走動,若是不去,她就要親自過來拿人了,說的席上都笑了起來,自己當時也暗暗震驚,這老將軍夫妻竟如此喜歡阿芙。

這個女兒雖回來的日子不長,卻每每讓自己驚詫,說是國公府找回了女兒,外人看上去是阿芙一步登天,麻雀便鳳凰,可隻有國公府的人知道,無論是一身醫術還是她廣博的人脈,棠梨的歸來都讓國公府受益匪淺,更何況還有個齊王殿下呢。

想到此,顧氏不免暗暗歎了口氣,這也是自己力不從心之處,阿芙早已不是自己懷中病弱的女兒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用規矩,用親情束縛她。

兒子顯然比自己更早明白這些,所以他纔會如此支援阿芙去嶽州,而自己丈夫大約也不會阻攔,畢竟攔也攔不住,阿芙也冇有做錯,她是大夫,她是去救人的。

謝暉道:“母親不用過於憂心,齊王如今正在嶽州呢,他會看顧好阿芙的。”

顧氏點點頭,是啊,齊王也在嶽州,她這個從小冷性子的外甥,為了阿芙當真是費勁了心機,斷不會讓阿芙有危險的。

有謝暉從中說項,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棠梨簡單收拾了些行李,轉天一早便跟葉之鴻上船南下了。

上了船之後棠梨才知道,葉之鴻這一行有不少人,除了葉之鴻還有太醫院的十幾位老太醫,這些太醫棠梨大都見過,隻是這些老頭子對棠梨都冇好臉色,棠梨倒是也能理解,畢竟自己的存在,讓這些老太醫們成了不折不扣的庸醫,至少老將軍就指著鼻子罵過,說他們都是一群庸醫,白拿朝廷俸祿的米蟲,還不如個小丫頭頂用雲雲,老將軍的性子自來如此,太醫院的老頭子們自然敢怒不敢言,但對於棠梨這個始作俑者就冇那麼客氣了,隻是卻知道棠梨如今的身份不是他們能得罪的,不敢說什麼便隻能沉著臉了,當棠梨是空氣了。

棠梨正好樂的自在,這些老頭子雖說醫術不如自己,到底也是醫道上的前輩,棠梨一上船本來要過去見禮,誰知他們一個個避開自己,正好省了。

但是也有例外的,施老頭這次也來了,並未迴避棠梨,而是主動過來打招呼:“葉大夫久違了。”

如今棠梨的身份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施老頭自然不會不知道,卻稱呼自己葉大夫,是說明他還是把自己當大夫看待。

施老頭性子雖有些執拗,但執拗也有執拗的可愛,就比如現在,他稱呼自己葉大夫,棠梨便很是高興,直到如今棠梨也冇把自己跟那位國公府貴女聯絡在一起,她是葉棠梨,隻不過頂了阿芙的皮囊而已,人自然是靈魂比皮囊要緊的多。

棠梨躬身行禮:“晚輩有禮了。”

施老頭捋了捋鬍子道:“先頭聽說嶽州發了瘟疫,我還想有你在嶽州,想必能儘快找到應對之法,不想你卻不在嶽州,據訊息稱此次瘟疫是在竹山縣發現的,剛聽葉大人說,竹山縣從去年便實施的防疫條例是葉大夫你製訂的,那防疫條例我曾看過,可以說麵麵俱到,精妙絕倫,我還曾想若是這樣的防疫條例全大梁州府都推行之後,便不能完全杜絕瘟疫,也必能大大減少爆發頻率,卻未想到此次瘟疫會在竹山縣,對此,葉大夫可有什麼想法?”

棠梨道:“如今未到嶽州,縱有千萬種想法也隻是想法罷了,不過晚輩雖不才但對防疫條例還是頗有信心的,按道理即便爆發瘟疫,也絕不會是竹山縣,瘟疫之所以爆發,也是有其原因的,例如冬日不寒,水源汙染不潔,都可能導致來年春天爆發瘟疫,但去年冬嶽州連著下了數日大雪,天寒地凍,比前幾年都要寒冷,至於水源,所有竹山縣登記在冊的人家附近都有安全的水井,且都不能飲用生水,若發現喝生水的按照防疫條例便會罰錢。”

施太醫點點頭:“這個法子最是有用,想來不會有人去違反條例了,即使如此,又怎會有瘟疫發生。”

施太醫話音剛落,從後麵過來一個官員道:“還有一種途徑,彆處染病的人進到竹山縣,亦或是有人故意把瘟疫病人用過的東西,投放到竹山縣。”

棠梨也正是如此猜測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即便心中猜測卻不能說出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卻不想有人直接說了出來。

棠梨抬頭看去,競是個熟人,不禁道:“見過蔣大人。”

蔣宣忙道:“葉大夫之於蔣某有救命之恩,蔣某怎敢受葉大夫的禮,若非聽葉大人說,蔣某尚不知葉大夫也在船上,倒是失禮了。”

棠梨:“蔣大人客氣了,我是正好要回嶽州,便搭了這趟官船。”

蔣宣自然知道這是遮掩之詞,畢竟她一個姑孃家不好明目張膽的參與朝廷賑災之事,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公府嫡女,未來的齊王妃,跑去嶽州賑災,不大妥當。

便也隻做不知岔開話題,重提剛纔之事道:“竹山縣的防疫條例,蔣某也知道,那樣嚴謹的條例之下,絕無可能爆發瘟疫,所以蔣某纔有此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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