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初露端倪
齊王:“你做過王妃?”
棠梨搖搖頭:“未做過。”
齊王:“既未當過怎知不適宜。”
棠梨:“即便冇當過卻知道你們皇家規矩最多,對於嫁入皇家的人也要求嚴格,而我雖生在國公府卻自幼走失,在外頭長到這麼大,並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就是個野丫頭,心野性子也野,便是我娘這樣的出身都覺得我野出了圈兒,落了個不妥當的名聲,將來說起親事來人家怕是要嫌棄,那樣尋常人家都要嫌棄,更遑論皇家,你若執意娶我,怕會連你的名聲也牽累了。”
齊王:“你當知我從不在意這些。”
棠梨的確知道齊王不大在意名聲,若不然齊王殿下有隱疾以及不近女色的事情也不會傳的沸沸揚揚人儘皆知,可見這人性子雖冷,卻並不在意旁人說什麼。
棠梨:“你不在意,太後孃娘呢,皇家呢,這可是正式成婚不是納妾,我先說好,不管嫁不嫁人,我都是大夫,大夫是要給人看診的,所以,我會經常出去,不會待在內宅之中,我亦不耐煩料理家務。”
齊王卻道:“還有嗎?”
棠梨愣了愣:“什麼還有嗎?”
齊王:“條件,嫁與我的條件。”
棠梨:“你誤會了,我這不是提條件,我是認真的跟你闡明我不適宜做你的王妃。”
齊王道:“我剛過來,我並不在意名聲,至於母後,阿芙你以為本王還是個吃奶的孩子嗎,凡事都要母後做主,至於皇家,除了母後,現如今皇族之中,我的輩分最大,便有規矩也管不到本王頭上,你嫁與我也是一樣,至於你說的大夫,我何時說過不準你出外看診了,你這樣的醫術,若是真待在內宅之中料理那些家中俗務,豈非暴殄天物,你是出外看診還是去藥號坐堂,都隨你喜歡,若是京裡待的煩了,我便陪著你出去走走,樂山樂水懸壺濟世,倒也自在。”
棠梨看著這男人神情很是複雜,她還是頭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而且他的每一句話都戳到了自己的心坎兒上,這麼聽下來,她竟然覺得嫁個這男人貌似是非常不錯的一件事。
甚至比她現在都要自在的多,如今還有便宜娘嘮叨她不該總出去,嫁了他之後,他不僅不會管束自己,還支援自己出外看診,令她最動心的還有他說要陪自己出去,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到處走走,切身體會一下大梁各處的風土人情,既增長見聞又能懸壺濟世。
這樣的誘人的條件,實在很打動她。
大約看出她的心思,齊王又道:“況且,你我的婚約乃是聖祖跟老公爺所訂,便是當今聖上也無法更改。”
棠梨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當日即便國公府嫡女走失十幾年冇有訊息,這樁婚事都冇有作罷,更何況,如今找回了正主,就更不會了,就像他說的,隻要大梁朝還在,這樁婚事便永遠不會更改,這是一個帝王對臣子的許諾,君子一諾千金,帝王更是金口玉言。
其實這些棠梨在知道自己是國公府走失嫡女的時候就想清楚了,她隻是心存僥倖萬一齊王答應,這件事或許還有轉機,雖然這種僥倖的概率很低,但她還是決定試試,畢竟事在人為。
顯然她的僥倖根本不存在,這男人鐵了心要娶自己。
並且還答應了自己那些有些不合常理的條件,人家堂堂一位親王,位高爵顯,身份尊貴,已經低姿態到了這種程度,自己若是再推脫,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識好歹了。
畢竟她早就知道,這樁婚事是不可能作罷的,再必須嫁給他的前提下,他還如此姿態,棠梨也無話可說了。
棠梨知道自己的毛病,不怕彆人對自己不好,就怕人家對自己太好,若是態度不好,自己甩手走人,管他什麼狗屁婚約,她真做得出來,畢竟她早就夢想著懸壺濟世呢,可人家對自己太好,她的心也就硬不起來了。
況且她本就是個成年人,還是個大齡女青年,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對於不能改變的事,勉強接受也是接受,開心的接受也是接受,何必傷感情呢,畢竟自己一旦跟這男人成婚,估摸也冇什麼變數了,畢竟聖祖爺跟老公爺訂的婚事不能改變想必也不可能和離,也就是說不管他們樂不樂意,哪怕是彼此憎惡的怨偶,也得一輩子過下去。
與其彼此憎惡大家都不開心,倒不如和平共處,做一對外人眼中相敬如賓的夫妻貌似也不錯。
想到此,棠梨便也不再糾結,痛快的道:“若你當真不怕牽累了名聲,那好吧。”
齊王神情微怔,大約未想到棠梨剛纔還百般彆扭的,找了一個又一個藉口推脫,卻在轉眼間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答應下來,便是他一時都有些不適應,頓了頓方道:“你答應了?”
棠梨點點頭,卻忽想起什麼道:“你剛答應了我可以出外看診對吧。”
齊王不禁有些好笑:“我還能哄你不成?”
棠梨:“這可說不準,俗話說的好,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
齊王忍不住輕笑出聲:“這是哪裡的俗話,怎麼我從未聽過。”
棠梨含糊道:“這是鄉間百姓的俚語,你堂堂齊王殿下如何會聽過。”
齊王:“說的是,看起以後需多出去走走才行。”
說著把自己腰上的荷包摘下來掛在棠梨衣裳側麵的斜襟上,棠梨低頭看了看,是個如意團花的香包,她聞了聞,想來裝的都是頂級香料。
棠梨是大夫自然知道香料有扶正祛邪芳香辟穢之效,在古代是用可以用來避瘟疫的,隻不過香料的價格太貴,頂級的就更貴了,有的幾乎是寸香寸金,如此高昂的價格便決定了能使用它的人群,非富即貴,如同現代的那些頂級奢飾品一樣,尋常百姓是絕用不起的。
因知道香料的效用,如今這時候,正用得著,自然也能明白這是好意,既領會到了人家的心意,也就不好裝傻了,自來男女之間交往都是有來有去的纔好,若白拿了人家的香包,棠梨總覺得欠了他什麼,自己也應該給他個東西作為回禮。
隻不過一時間想不到合適的,便道:“我今日剛到嶽州,家裡都冇回去呢,行李也都不在此處,給你的回禮可否先欠著?”
齊王目光一閃:“倒是不知回禮還能欠的。”
棠梨有些臉紅:“要不這樣,你想要什麼,回頭我準備了讓人送過去。”
齊王:“想要什麼?
什麼都行嗎?”
棠梨忽覺他的目光有些過於熱切露骨,有些不自在的彆開頭:“自然是跟你這香包差不多的東西。”
齊王笑了一聲道:“阿芙你我之間又何必在意這些,若你非要回禮,不如就這個吧。”
說著指了指棠梨腰上的藥草包。
棠梨冇有戴香包的習慣,但是卻讓甘草縫了幾個荷包裝了些藥草,戴在身上驅蚊蟲,相當於花露水的作用,因為好用,家裡的人人都會掛上一個。
自己腰上這個荷包是她被便宜娘逼著學女紅做的唯一一件還算拿得出手的成品,就上麵繡的這幾片竹葉,都不知手指頭上紮了多少個眼兒,如今想來都覺著疼。
說來也奇怪,她的手給人行鍼的時候認穴精準,絕不會錯,可同樣是自己的手,拿起繡花針來就成了棒槌,笨的她自己都看不過去。
正因做女紅的這段血淚史,對於這個目前為止唯一一件過得去眼的成品,也不好束之高閣,乾脆就裝了草藥當驅蚊的香包使喚。
倒真冇想到,今日被眼高於頂品味有口皆碑的齊王殿下一眼相中,要討去充做回禮。
棠梨倒不是不捨得,隻不過覺得這樣的回禮無論從做工到價格上都相差懸殊,跟自己對等的理念不符。
正猶豫間,齊王卻道:“怎麼,剛不是說什麼都行嗎,怎的一個荷包便不捨得了。”
棠梨從腰上解下那荷包道:“並非捨不得,隻是這荷包做工不大好,繡活也粗,是我平日裡戴著玩的,若當成回禮便有些不妥。”
齊王伸手拿了過來仔細瞧了瞧道:“既是給我的回禮,我覺得好便是最妥當的了,這荷包我瞧著極好。”
說著收進了懷裡。
方正色道:“水寨中正在操練,這幾日怕脫不開身,我把韓鬆留在這兒,你若有事交代他便是。”
棠梨道:“是要清繳水寇了嗎,如今嶽州還可還鬨著瘟疫呢。”
齊王:“你不覺得這瘟疫鬨得有些巧嗎,朝廷清繳水寇的訊息剛傳出去,嶽州便鬨了瘟疫,還是從竹山縣開始的,竹山縣的防疫條例已實行了近一年,即便嶽州鬨瘟疫並不新鮮,但在竹山縣發現也不合常理。”
棠梨:“我這些日子也正在想這件事,這次的瘟疫跟以往嶽州府誌中記載的皆不相同,瘟疫其實就是時疫,大多跟當地的氣候脫不開乾係,所以也差不太多,嶽州多湖泊水澤濕氣重,所鬨瘟疫多從濕氣上而起,而此次的瘟疫卻並非如此。”
齊王:“可找到了病因?”
棠梨:“這次的瘟疫是爛喉痧,這種病多發孩童,最早是從老鼠身上所起,所以又稱鼠疫。”
齊王:“你是說這次的瘟疫是因為老鼠。”
棠梨:“雖稱鼠疫,最早也是在老鼠身上發現的,卻不一定是從老鼠身上傳播的。”
齊王:“怎麼說?”
棠梨:“除了老鼠也可能是彆的,例如兔子,聽說,上個月竹山縣開了一家成衣鋪子,做工極好,尤其鬥篷帽子上的毛領子是用兔毛染了色,鑲在鬥篷衣裳上,好看非常,引得不少人去訂衣裳。”
齊王:“你是說,這家成衣鋪子跟此次的瘟疫有關。”
棠梨:“如今還不能斷言,但我仔細問過,近兩個月竹山縣也隻有這一家外來的商號,且他家毛領是招牌,自然少不了兔毛供給,嶽州的兔子毛短,不適宜做毛領子,要想做出好東西,必然要南燕所產的長毛兔才行,而聽說數月前南燕剛發了一場瘟疫,從症狀來看正是爛喉痧。”
齊王臉色沉沉:“又是南燕。”
棠梨自然知道他為何如此,糾纏齊王數年的寒熱之症的病因正是從南燕而起,據說是那南燕公主在戰場上便瞧上了齊王,不惜下藥以圖春風一度,豈料並未成功,這位是個自製力極其變態的男人,即便被下藥的境況下,寧可泡冰水也冇讓那南燕的公主得逞。
後來齊王殿下有隱疾不能近女色的名聲大約也是因為這件事,畢竟聽聞那南燕公主生的極美,且身姿婀娜能歌善舞,算得上一位傾國佳人,隻要正常的男人,莫說下藥,不用藥隻那公主秋波一送,估計也得心搖神蕩,偏偏就有個不買賬的齊王,被傳有隱疾都是好聽的,若不是他的身份尊貴,又帶兵平了南境之亂,威名赫赫,估摸便不是傳他有隱疾了,直接說他不舉都不新鮮。
有這麼一段過往,齊王殿下大約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南燕,畢竟哪個男人願意被說有隱疾,就算不在意名聲的齊王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最忍不得這種事。
棠梨本來不想提,但此事既有了些眉目告訴齊王便能最快的查清,雖跟齊王並無太深的交往,但也足夠棠梨瞭解齊王的能力,這個人便除去尊貴的身份,依然是個極厲害的人,他性子雖冷卻知人善任,他的手下既有才能又忠心不二,所以任何棘手的事隻要交給他,都能儘快解決。
棠梨今日隻回葉府拿了一趟醃芥鹵,跟葉府的婆子們隨便聊了幾句,便知竹山縣開了一家做兔毛領子極漂亮的成衣鋪子,可見這鋪子的名聲有多響。
無論古今哪個朝代,女人最熱衷談論的都離不開打扮,衣裳鞋子,首飾,胭脂水粉,都是女人喜歡的話題,而這家成衣鋪子短短兩個月便幾乎街知巷聞,可見生意有多好。
生意越好,用的兔毛就多,棠梨雖不能確定這次嶽州的瘟疫就跟這家成衣鋪子有關,但事情反常既為妖,且不說這家鋪子短短兩個月便做的風生水起,即便天生長了商業頭腦的常老爺,想把一個鋪子在兩個月內經營的如此紅火,也是相當有難度的,更何況這家成衣鋪子還是外來戶。
有道是人熟是一寶,這句話用在做生意上同樣是金科玉律,人頭熟了人們纔會建立信任,有了信任纔好做生意,所以說不管在哪兒都是本地人更吃香,外地人若想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站住腳,並不容易,至少兩個月太短了些。
更何況,這裡可是嶽州,若說之前來這裡開個做兔毛領子的成衣鋪子還說的過去,可如今嶽州的豬婆龍皮名聲大噪,被貴人們爭相搶購,價格行市一漲再漲,商人逐利,因為有利可圖,即便有常記這個坐地戶,依然有不少皮貨商人來嶽州做皮貨生意。
若這家成衣鋪子跟此相關還在情理之中,卻是用兔毛做招牌,豈不奇怪,加之這家成衣鋪子所用兔毛都是產自南燕的長毛兔,而南燕又是爛喉痧的疫區,事情怎會如此巧合。
再有,這成衣鋪子既是做生意自然是為了多賺銀子,按道理應該開在嶽州城纔對,為何偏偏跑去了竹山縣,雖有濟民堂竹山縣有了些起色,也不過是比以前三餐不繼靠朝廷救濟過活要強些罷了,遠遠稱不上繁華,無論硬體軟件都無法跟嶽州城相比,隻要腦子正常的都會選嶽州城,可這家卻與眾不同,開在了竹山縣。
做生意眼瞅著有更賺錢的大道不走,卻非往荊棘叢生的荒山野嶺上奔,實在說不通,除非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彆有所圖。
若果真自己猜測不錯,這鋪子是此次瘟疫的幕後黑手,便是衝著便宜爹去的,亦或者說是衝著自己來的,畢竟便宜爹雖任知縣,卻一直兢兢業業為民謀福利,是個地道的好官,誰會如此費勁心機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他,便宜爹應該不會如此招恨,而自己,棠梨反省了一下,直接的間接的,的確得罪了些人。
這些人若絞儘腦汁的報複自己,必然會從便宜爹身上下手,如此想便說的通了,那成衣鋪子開在竹山縣,相當於在便宜爹的脖頸上懸了一把刀,若不儘快解決,一旦落下去,便宜爹可就冇命了,加之這件事隱約還牽連南燕國,不是棠梨能解決的,交給齊王最穩妥。
齊王大約也想到這點,心情好了許多,之所以覺得他心情好,是從他眼睛裡看出來的,這男人臉色雖冇什麼變化,但看著自己的目光卻透著柔和,說話的語氣也低沉了些:“這件事交給我,我會儘快查清楚,你等我的訊息。”
棠梨下意識覺得這男人應該不喜歡自己跟他客氣,所以並未道謝,隻是點點頭:“知道了。”
果然,他目光更加柔和了,聲音也更低了一些:“想吃什麼便告訴韓鬆,這邊離著觀潮閣不遠,送過來也不費多少功夫,彆委屈著自己纔是。”
棠梨點點頭:“知道了。”
齊王見她應了,方起身出帳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