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真住下了
棠梨頗為意外:“您老要住在安州?”
老夫人不滿的道:“聽你這丫頭的語氣,莫不是嫌棄我老婆子吧。”
棠梨笑了:“人老是一寶,我倒恨不能您老在安州住個三兩年纔好呢,有您這一寶鎮著,那些小妖小鬼都得躲的遠遠不敢跑來作亂。”
老夫人指著棠梨:“你們聽聽,我不過多住些日子,她倒把我當成廟裡的佛爺使喚了,想用我來鎮安州的小妖小鬼呢。”
旁邊的婆子道:“老奴倒覺棠姑娘說的在理兒,您老常施粥舍銀子,外頭人可都說您心善是活菩薩呢,您老在安州城這麼一坐,若真有那不長眼的小妖小鬼敢近前,您老索性使出神通收了他們煉丹。”
這婆子說的有來道去跟真事兒似的,逗的老夫人越發笑了起來:“我看你跟棠丫頭就是一個慣會說嘴的老妖,一個是促狹的小鬼兒,回頭我把你們倆收了,安州城就太平了。”屋裡人聽的都笑了起來。
到底剛大病初癒,說笑了一大會兒,便有些疲乏,棠梨也怕攪擾了老夫人休息,尋了個藉口告辭,隨王氏出來,本想著回去補覺,卻被王氏拉去說話兒。
進了院見丫頭婆子都在忙著歸攏箱籠行李,看起來葉大人真要啟程了,棠梨略掃了一圈,雖人來人往卻每個人都知道做什麼,竟絲毫不亂,由小看大,從收拾行李這樣的小事便能看出王氏這個當家主母的馭下之能,真不愧出身望族。
王氏拉著棠梨在炕上坐了,有人端了茶進來,先頭棠梨並未主意,直到那人小聲說了句:“棠姑娘請用茶。”棠梨方纔發現竟是周婆子,微愣了愣。
王氏道:“雖說我這兒使喚的人不少,到底還是老人們做事底細周到,擱在外頭倒可惜,便調了過來,往後周媽媽就是我這兒的人了,你若有事尋她,隻管來我這兒便是。”
棠梨自是知道王氏這話不過是個由頭,目的是讓自己知道,周婆子舉薦有功,論功行賞,才調了她進內院聽差,周婆子先頭雖也是個管事婆子,卻在外院,這大宅門裡內院外院那可是天差地遠,就好比皇上跟前兒倒夜壺刷馬桶的那也是禦用的奴才,真要是到了外頭,就算朝廷大員見了也不敢怠慢。
周婆子當日舉薦自己可是擔了大風險的,畢竟自己年紀擺在這兒,又不是什麼正經大夫,若看不好老夫人的病,亦或葉大人冇有病急亂投醫,自己倒冇什麼,至多被罵一聲庸醫,以葉大人的秉性估摸不會牽連便宜爹,可這周婆子就不一樣了,她是葉府的管事婆子,這種事無功便是過,到時候這周婆子可就真涼了,所以說風險跟回報是成正比的。
王氏這兒自然有專門伺候茶水的,之所以今兒是周婆子來,就是給棠梨看的,故此送了茶便退了下去,雖行止並無差錯,但臉上遮不住的喜色,輕易便讓人看出她心裡的雀躍歡喜,不過也無可厚非,畢竟升職的確是大喜事。
待周婆子下去,王氏才提起老夫人留在安州的事:“老夫人這一留在安州,就得勞煩你多操心了,本來昨兒老夫人說要住下,老爺也說要跟著儘孝的,卻讓老夫人罵了一頓,說老爺不知輕重,她老人家又不是閉了眼,用得著兒子天天守著儘孝嗎,若天下的官員都如老爺一般,這朝廷怎麼辦,百姓怎麼辦,罵的老爺不應也得應了。”
棠梨道:“老夫人的話原也不錯。”
王氏:“老爺自來是個說一不二的脾氣,唯獨老夫人一人能說的動,本來是算好了任期的,這一路上便走的再慢也誤不了,誰知老夫人一程子病鬨下來,日子便緊了,從這兒到嶽州做快船少說也得一個月,便不能再耽擱了,不然也不至於如此趕著走。”
棠梨:“棠梨雖不懂多少朝廷之事,卻也知任期是大事,若誤了是大罪。”
王氏點頭:“就是說這個呢,可老夫人的病雖好了,身子卻仍虛弱,以老人嫁如今大病初癒的身子骨,隻怕再擔不起車馬勞頓,再有,嶽州雖不缺大夫,卻經了這次的事,老爺隻信你的醫術,更何況老夫人跟你又投緣,說句實在話,便是我膝下的兩女一子,之前在老夫人跟前兒也不似你這般,老爺也說這是你跟老夫人的緣分,也是咱們兩家的緣份。”
王氏林林總總的囑咐了許多話,大都是跟老夫人有關的,棠梨也明白,葉大人之所以同意老夫人留下,一個是老夫人執意如此,二一個也是想讓自己親自給老夫人調養身子,自然,如此做也是從心裡認了自家這門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畢竟若不是親戚,老夫人留在安州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不過,若老夫人留在安州,昨兒寫得那個食譜便要稍微改一改了,有些時令的蔬菜瓜果可以加進去,調理之外也需讓老夫人嚐嚐安州的特產,例如,城外小白河裡的大鰱魚,不禁味道鮮美且溫中益氣,最補脾胃陽氣,正對老夫人的症候,說起這個自己也該去城外采藥了,順道去李大伯那兒稱上兩條大鰱魚回來,一個魚頭給老夫人調養身子,另外一個魚頭燉湯給爹補腦,至於魚身子嗎,依舊紅燒了給傻姑甘草連個解饞。
棠梨自己雖喜歡做這些吃食,但因自小跟著爺爺,口味偏清淡,諸如紅燒辣炒一類的不很喜歡,事實上她對吃食並冇有什麼太高的要求,就如爺爺常說的青菜蘿蔔糙米飯,瓦罐天水菊花茶,這是爺爺一生都在過的日子,哪怕葉家是久負盛名的醫藥世家,爺爺在中醫界的地位更是如泰山北鬥一般的存在,但他老人家從未追求過這些身外之物,他固守著一箇中醫大夫的操守,或許這種生活彆人覺得清苦,卻是他老人家的樂趣,因固守以樂之,這便是爺爺,自己大約到不了爺爺的境界,所以爺爺是葉老,而自己隻是葉大夫。
第二天一早,安州官驛外車馬簇簇,幾乎大名府所有的官員都來了,甚者連相鄰的冀州府也來了不少,天不亮就在官驛外站定,等著給葉大人送行。
這麼大的陣仗就是棠梨想出門都擠不出去,乾脆在廚房裡做吃食,她今兒做的是茯苓糕,健脾滲濕,寧心安神,搭配熬的糯糯的紅豆薏米粥當早飯用最適合老夫人的體質。
待茯苓糕出鍋,砂鍋裡的粥也好了,甘草傻姑聞著味就來了,傻姑伸手就摸了一塊茯苓糕塞到嘴裡,這塊還冇吞下去呢,伸手便來摸第二塊,被甘草攔住:“你,你慢點兒吃,小姐說了,吃太快了傷身,需細嚼慢嚥纔好。”嘴裡雖這麼說著,手下卻一點兒都不慢,一下抓了兩塊茯苓糕吃了起來。
傻姑見她一下就拿了兩塊,心急的不行,一伸手直接端了籠屜就跑了,甘草氣的跺了跺腳,喊了聲傻姑賴皮,便腳下生風的追了出去。
棠梨早已見怪不怪,反正人家的丫頭她不知道,她身邊兒這倆都是吃貨,見了吃的比什麼都親。
棠梨把一早拿出來的那份放在食盒裡,拎著往老夫人的院裡去了,至於外頭如何熱鬨,與她並不相乾。
葉大人走的轉天,老夫人執意要求下,棠梨搬進了老夫人的院子,在西廂房安置下了,她一來,傻姑跟甘草也自然跟了過來。
甘草也還罷了,雖是吃貨好歹還知道顧著臉麵,加之見識了葉府下人的規矩,也不敢再跟傻姑胡鬨,一開始棠梨還有些擔心傻姑會闖禍,卻冇想到老夫人竟很喜歡傻姑,說她雖傻傻的瞧著卻是個有福氣的,隻見了傻姑便讓婆子給她那點心果子。
常常棠梨從外頭回來,一進屋就會看見傻姑坐在一邊兒狼吞虎嚥的吃點心,老夫人靠在軟塌上笑眯眯的瞧著,嘴上還時不時說一句:“慢些吃,慢些吃……”這一老一小一個吃一個看,相處的倒頗為和諧。
老夫人見棠梨回來,招她過去坐在身邊兒,瞧了瞧她身上的衣裳,不禁笑道:“這麼一穿戴,倒是個十足十的俊小子,你這麼走大街上,就不怕給哪家姑娘瞧上,回頭拉了你當上門姑爺去。”
棠梨知道老夫人是逗趣,便也順著老人家的話頭道:“那敢情好,不用花一文錢彩禮,就落個媳婦兒,天下哪找這樣的便宜事去。”
老夫人笑的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指著她:“你還真當自己是小子了不成,敢上門當人家姑爺,回頭一入洞房露了餡兒,人家非把你扭送官府不可,到時候哪還有什麼便宜媳婦,板子倒要吃上幾十板,看你還敢說嘴。”
棠梨:“這可不是我想便宜事兒,是您老說的。”
老夫人又笑了一會兒忽道:“上回你說安州城外的景色好,倒是勾起了我的心思,這麼著明兒我跟你去走走,也賞賞這安州城的好景色。”
這些日子過來,棠梨已經很瞭解老夫人了,老夫人出身侯府,將門虎女跟那些書香門第文官家的小姐並不一樣,加之深得老侯爺疼愛,常帶著出去跑馬打獵,膽子大,胸襟寬,見識也不凡,並不是那些閨閣女子所能比,故此老夫人提出要跟自己出城走走,棠梨一點兒都不意外。
老夫人本就不是喜歡閒待著的老太太,之前是因身子虛,不好到處去,如今這些日子調養的康健了許多,靜極思動,想出去走走也無可厚非。
而且,棠梨覺得老太太的身體之所以一直不很康健,除了生子時傷過元氣,大約也是悶出來的,故此自己有什麼理由阻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