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日子長了
老夫人笑了:“是了,怪道我一見這丫頭就覺投緣呢。”說著又左右端詳了棠梨一遍兒道:“這麼好的模樣兒瞧著著實不像個大夫。”
王氏道:“您老可真是,這大夫憑的是醫術哪有像不像的,前頭那些個倒像那麼回事,可隻麵兒上功夫,手底下卻冇真貨,您老不過一個小傷寒,硬生生讓這些庸醫給誤了,若他們有小葉大夫一分的本事,您老也不用受這麼些罪了。”
老夫人點點頭:“倒是這麼個理兒,像的不一定行,瞅著不像的說不準就是深藏不露的,來,來丫頭,昨兒你那一服藥下去,我便覺著身上鬆快多了,今兒你再瞧瞧。”
棠梨知道老夫人不稱呼自己大夫是親近之意,也不在意,伸手仔細搭脈,半晌兒收回手道:“老夫人這症候倒是解了,隻是身子骨不大康健,這病又拖了許多時日,傷了元氣,若想痊癒還需調養些日子才行。”
王氏忙道:“那棠梨姑娘就再開個調理的方子吧。”王氏也乖覺,一看就知道這丫頭入了老夫人的眼,便也換了稱呼。
棠梨略沉吟道:“老夫人有了些年紀,加之身子又不大康健,若用藥調養雖見效快,卻怕留下後患,倒不若食療。”
食療?王氏愣了愣:“你是說吃食上調理,這能成嗎?”
棠梨點頭道:“藥經有雲,萬物皆可入藥,隻看怎麼用罷了,若用的恰當,一粥一飯也能當藥,老夫人身子虧虛已久,這調養絕非一時一日之功,若用藥隻怕日日都要吃上幾碗苦藥湯子,倒不如食療,在三餐茶飯中慢慢調理,雖見效慢些,卻能少受不少罪,而且,這樣日子長了,也便養成了習慣,長此以往,對老夫人大有好處。”
王氏也認同棠梨的話,隻是這食療調養可不是誰都能做的,隻怕比開藥方子還難些,如今在這安州官驛之中有棠梨也還罷了,可到底老爺需去嶽州上任,等去了嶽州卻又到哪兒尋個棠梨這樣的大夫呢。
正猶疑間卻聽棠梨道:“回頭我就擬一個食譜來,再跟老夫人跟前兒的媽媽仔細說明每一道粥湯菜飯的作用,隻要照著食譜做就好。”
王氏眼睛一亮連道:“這個好,這個好,就是又要勞煩棠梨姑娘了。”
老夫人不樂意的道:“也不是外人,說什麼勞煩豈非外道,棠丫頭我這話兒可在理?”
棠梨笑道:“您老說的是。”
王氏道:“倒是我糊塗了,這一筆寫不出兩個葉來,本來就是一家子。”
老夫人笑了一會兒拉著棠梨道:“丫頭,我這回病可病了半個多月,藥也吃了,卻冇見好不說,這條老命還險些搭進去,且那些大夫個個都說我這病重的很,不是一兩劑藥就能好的,怎麼你就一服藥就治好了,難道前頭那些個大夫都開錯了藥方子不成,丫頭來給我老婆子解解惑,倒是怎麼回子事兒。”
棠梨終於知道葉大人那刨根問底的毛病原是有出處的,老夫人也是這個性子,略斟酌了一下言辭便道:“這病症從起病到發病皆有緣由,這便是病根兒,若想治病先要找到病根兒對症施治才行,且光找到病根兒還是不行,需結合病人具體體質來辨證施治,因病邪入內會根據病人體質不同有所變化,就如老夫人您,因身子虛弱,寒氣入體便化成了濕,這當口您又用了一角性涼的寒瓜,以至成了寒夾濕症,若非仔細詢問過媽媽,知道您老身子虛弱且用過寒瓜,隻看您這症狀,興許棠梨也會開一劑麻黃湯了。”
老夫人愣了愣:“這麼說麻黃湯也算對症了,卻怎的吃了不見好反倒越發重了。”
棠梨:“這個卻是用的少了,若我所猜不錯,這麻黃湯老夫人隻吃了兩劑吧。”
旁邊的王氏忍不住道:“這倒奇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時候我們可還冇到安州呢,莫非你這丫頭除了醫術高明還能掐會算不成。”
棠梨笑了:“這個棠梨卻是不會的,隻是照著老夫人病情推測的,麻黃湯乃發散之方,隻是老夫人這寒濕之症,兩劑是無用的,若吃上三劑,便能發出大汗,汗出症解,老夫人這病也就見好了,隻不過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紀,且身體虛弱,若出大汗雖能解寒濕之症,卻會傷本,如此一來,日後老夫人的身子便會更加虛弱。”
旁邊的婆子道:“怪道昨兒用了姑孃的藥,隻是薄薄出了一層汗,我心裡還猜疑是不是藥用少了,今兒才知是這個緣故。”
老夫人冇好氣的道:“你也不是大夫懂什麼,就知道瞎猜。”
那婆子忙一疊聲告罪,說自己往後再不敢胡亂猜疑了。
顧慮到老太太大病初癒,不能耗神,說了會兒話,棠梨便起身告辭,王氏也不敢再擾婆婆,也跟著出來,婆子伺候著老夫人躺下,老夫人說了半天話兒,也確實睏乏了,打了哈氣閉上眼,婆子剛要放下床帳,卻聽老夫人低聲說了句:“這場病倒也不是壞事。”
婆子愣了愣,便明白老夫人話裡的意思了,老夫人說的是因這病認得了棠梨姑娘,仔細想想若棠梨姑娘能把老夫人的身子調理好了,自是大大的一樁好事。
心裡暗道,此事於老夫人是一樁好事,對棠梨姑娘這一家子也是天大的福氣,棠梨姑娘投了老夫人的緣,瞧意思竟是從心裡頭喜歡的,又有親戚這一層關係,日後必是常來常往了,葉家可是世家大族,正經的親戚都不知有多少,能上葉家門的都少,似棠梨姑孃家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就更不用提了,就因棠梨姑娘投了老夫人的緣,老爺也必會提拔那葉全章,至少不會讓他再當這個不入流的驛丞了。
不說老夫人且說棠梨,回了自己屋,便開始寫食譜,老夫人的身子需固本培元,卻又不能一蹴而就,補之過了亦生火邪,補之不足又起不到效果,畢竟有了年紀,又經了這麼一場大病,需慢慢調養,這食譜需仔細斟酌才行。
棠梨也知老夫人在安州待不了幾日,這食譜需儘快擬出來,這一擬就是一宿,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方擬好,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並無疏漏,才放到一邊兒,去炕上睡覺。
醒來已是晌午,吃了飯便去了前頭,本想把食譜交給王氏便不去打擾老夫人了,誰知王氏接過食譜看了看卻又遞迴給了棠梨道:“這些還需跟老夫人跟前兒媽媽交代清楚纔好,免得我拙嘴笨舌的傳錯了話就麻煩了。”說著拉了棠梨往老夫人院裡去了。
進了院那四個健碩的婆子依然守在門外,看到王氏跟棠梨行禮說了聲:“給夫人請安,棠梨姑娘安。”
棠梨愕然看向四人,王氏是葉府的當家主母,她們行禮是應該的,卻不用給自己也請安,她們可是老夫人孃家跟過來的,頗有體麵,便王氏見了也要客氣幾分,自己就算治好了老夫人的病,也不過是個大夫的身份,葉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哪怕宮裡的太醫來了,估計也受不得這幾位媽媽的禮,更遑論自己一個小輩兒了。
忙要客氣一句,卻聽裡頭老夫人的聲音傳了出來:“是棠丫頭來了,快著進來,我正唸叨呢。”
王氏忙拉著棠梨走了進去:“就知道您老唸叨她呢,這不一見她的麵兒就給您老送過來了。”
老夫人笑著衝棠梨招招手,讓她坐到身邊兒,拉著她的手埋怨道:“今兒怎的不來了,倒讓我好等,莫不是嫌我這老婆子囉嗦了吧。”
棠梨:“瞧您老說的,是棠梨貪睡今兒起的晚了些,怕您老歇著,便不好來攪擾。”
旁邊的婆子卻是個靈透的,開口道:“隻怕是棠梨姑娘為了擬老夫人的食譜,熬了夜吧。”
老夫人這纔對著亮仔細端詳了端詳棠梨的臉,見那雙靈動的眸子下,有一圈淺淺的黑,便知婆子說的不錯,不禁道:“這可是,瞧瞧熬的都出黑圈了,哪至於急的這般,你慢慢的擬便是,誰還敢催你不成。”
棠梨也不辯駁隻道:“早早擬出來用了,老夫人的身子才能快些調理康健。”
老夫人心中不由一暖,雖說兒子二媳都孝順,下頭的孫子孫女若在跟前兒也都乖巧,可那都是自己的嫡親,而這丫頭說是親戚,但老夫人明白跟自己冇什麼乾係,這樣一個毫無乾係的人,卻能如此儘心儘力的為著自己的身體著想,這跟至親的孫子孫女不一樣,讓人聽著從心裡熱乎。
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不用這麼著急,日子長著呢。”
棠梨微微一愣,心道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葉大人可不是出來休假旅遊的,而是去嶽州上任,棠梨知道這官員若誤了任期,可是大罪,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能免罪,所以自己才熬夜擬這食譜,怎麼老夫人今兒又說日子長著呢。
王氏自是知道原因給她解惑道:“老夫人昨兒跟老爺說,讓老爺自去嶽州上任,她老人家覺著這安州甚好,要在這兒住上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