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乖孫女兒
棠梨也是一愣,雖知便宜爹不會在安州當這個驛丞了,卻未想一下就成了知縣大人,要知道知縣可是正經的七品,而驛丞卻不入流,這就相當於一個縣級招待所的所長一下子變成了縣長,跳了何止數級,棠梨終於明白,原來後台人脈竟如此重要,冇人沒關係,就算便宜爹中了進士,也隻能當個小縣的驛丞,有了關係立馬就能變成一縣之長。
便是一個小縣也至少有萬戶,大的縣甚至有幾萬戶人口,這麼多人都歸知縣掌管,雖隻七品卻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比之許多大衙門裡的官員都要實惠風光,最重要作為一縣之長,能很好的發揮爹的才能,令埋在他胸中多年的抱負得以施展。
不過,地點也令棠梨頗為意外,她知道官場的人大都心有七竅,做事力求麵麵俱到,絕不會留下授人以柄的機會,故此即便知道葉大人會幫爹,也未想到會是嶽州。
葉大人是嶽州佈政使,把爹放到嶽州,對葉大人來說實在算不得好事,若爹爹這知縣當得平順也還罷了,萬一有個波瀾便會不可避免的牽扯到葉大人,正因如此,舉凡走人情的大都不會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葉大人這是對爹爹有信心呢還是根本不在乎這些,棠梨略一想卻明白了,這竹山縣既是嶽州所轄,必是離著嶽州城不遠,而老夫人不日便要啟程去嶽州,以後這幾年估摸不會離開,葉大人侍母甚孝,擔心老夫人的身子,又怎會讓自己這個大夫離的太遠呢。
經老夫人這一病,葉大人已經不相信其他大夫,甚至朝廷的太醫也不信,而想讓自己離老夫人近,就不能把爹爹安置的太遠,所以這嶽州的竹山縣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想明白了,便也不覺太意外,便道:“多謝大管家,等到了嶽州棠梨再去拜謝葉大人。”
老夫人道:“什麼葉大人,該叫伯父,一家子哪有稱呼大人的,外人聽了豈不笑話,還有,以後也彆老夫人老夫人的了,跟媛姐婉姐兒一般叫祖母。”
棠梨雖不想高攀,卻知道老夫人的性子,若不依她必不會甘休,便隻得叫了一聲祖母,老夫人笑著應了:“這纔是我的乖孫女呢。”
紀婆婆跟梅蘭竹菊四位,都知道老夫人是從心裡喜歡棠梨,本就投緣,這些日子以來相處的更是親近,真當成孫女一般,所以這句祖母,棠梨叫了並非高攀,而是正對老夫人的心思。
花管家卻暗暗吃驚,雖說知道這位棠姑娘治好了老夫人,可老爺也提拔了葉全章,又認了親戚,如此這人情可算還了個結實,當然,也是看中了她高明的醫術,想著以後少不得要用她,才如此青眼有加。
可今兒這情形看來卻並非如此,老夫人一句乖孫女兒,棠姑娘以後在葉府就跟兩位姐兒一般了,自己以後也得更恭敬,萬不可怠慢,而且就衝聽見這麼大一樁喜事,還能如此鎮定,這棠姑娘著實的不一般。
棠梨還有平常心,可蘇氏卻歡喜壞了,得了訊息之後,先是不信然後棠梨一再說是真的,才漸漸信了,信了之後呆呆坐了一會兒,忽然起來便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棠梨問她找什麼也不說,隻是翻櫃子,棠梨無奈隻能在旁邊幫忙,末了從床底下的箱子底兒翻出一個卦簽看了看,貼在胸口道:“這京城靈芝寺裡的菩薩著實靈驗,那年離京之時,你爹陪我去靈芝寺燒香,得了一個卦簽,那解簽的和尚說你爹雖當時運不通,卻不用急,說這好運道都在後頭,隻過了眼前的難自會否極泰來,福運亨通,就是這個,我一直收著呢,先頭還說那和尚為了香火錢說些好話糊弄人呢,實在的不該,阿彌陀佛菩薩千萬莫怪罪,信女日後必會去燒香還願。”
說著又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的唸叨了一番。
棠梨想拿過那卦簽瞧瞧,她娘卻藏到身後道:“你這丫頭不敬神佛,回頭看了不知又要胡說什麼,還是我收著的好。”
說著又把那卦簽放回了箱子裡。
棠梨愕然,合著前頭翻箱倒櫃的折騰了半天,就是為了拿出來看一眼,還不讓自己瞅,誰說自己不敬神佛了,自己隻是並不迷信這些東西罷了,她是醫生,即便中醫講究天人合一,也跟神佛扯不上乾係。
棠梨一直認為中醫是無形的科學,天人合一聽著玄幻,卻也是一種科學,很高深的科學,隻是被許多人誤解了。
蘇氏收拾好箱子,又拉了棠梨坐下道:“你不是哄孃的吧,你爹真升官了?”
棠梨不免好笑:“娘,這種事我哪能胡說,是花管家親口說的,隻等著吏部文書下來,爹就得去嶽州上任了。”
蘇氏搓了搓手:“這麼說是真的了,哎呦,那可得儘早收拾衣裳行李,也不知嶽州那邊兒天氣冷不冷,是不是得做些厚衣裳備著。”
棠梨:“娘,嶽州在南邊,哪裡會冷,那些厚衣裳以後都用不著了。”
蘇氏疑惑的道:“你又冇去過嶽州,怎麼知道這些?”
棠梨:“我是冇去過,可老夫人身邊兒的丫頭有好幾個都是嶽州的,天天跟我說嶽州的事兒,還能不知道這些嗎。”
蘇氏這纔想起來,王氏夫人便是嶽州的孃家,葉府裡自然少不了嶽州人,便道:“照你這麼說,厚衣裳不用,那還預備什麼。”
棠梨:“備些藥吧。”
蘇氏:“又冇病人,備藥做什麼?”
棠梨:“從安州啟程便坐船到嶽州也得一個多月呢,這道上萬一病了,再去買藥豈不麻煩,倒不如提前備下一些,便用不著也無妨。”
蘇氏:“這些娘可不懂,你瞧著置辦吧。”
棠梨點點頭,忽想起一事道:“老夫人後兒便啟程回嶽州,讓我跟著去,可吏部的文書未下來,加之爹也需跟下一任驛丞交接公務,隻怕您跟爹要晚些動身。”
蘇氏:“昨兒我還跟你爹說,老夫人雖瞧著康健了些,到底是大病初癒,就這麼走了,萬一路上又病了怎麼好,既老夫人說讓你跟去就太好了,有你照顧著也省的我跟你爹擔心。”
娘倆說著話兒,葉全章回來了,棠梨暗中端詳便宜爹的神色,饒是一貫穩重的爹爹,今日的神色都有些不一樣,目光雖仍如往常一般沉靜,若仔細看,眼底卻有明顯的喜色透了出來,腰板也比之前挺了許多,紅光滿麵意氣風發,那股子堆在眉間的鬱氣也消散不見了。
從進門爹的目光便落在娘身上,彷彿有千言萬語,棠梨知道爹孃是患難夫妻,一向感情好,如今這麼一件大喜事,爹爹肯定有話要跟娘說的,便避了出去。
出了門還聽見他爹低沉而溫柔的聲音跟娘說著什麼,棠梨並未細聽,夫妻之間的梯己話,便自己這個親女兒也不該聽,更何況,自己這個親閨女還打著問號呢?
這些年有件事兒棠梨一直想不通,那就是從便宜孃的脈象來看,她並未生育過孩子,也就是說她這便宜娘有不孕症,至於不孕的原因頗有些複雜,若娘肯吃藥還好說,偏偏她娘先頭並不信自己會看病,所以藥自然也不會吃的,而爹孃也從未拿自己當過養女看待,若非自己是大夫,或許永遠也不知道自己不是爹孃的女兒。
爹孃不提,棠梨也不能揭破,而孃的不孕症便有些不好治了,不用藥便隻能用食療,好在這些年過去,也有了些成效,想來再調養個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棠梨還是很希望有個弟妹的,至於自己的身世,棠梨並不好奇,畢竟她自己也是個夾心貨,身世不身世的有什麼要緊,更何況似那些世家大族嫡親的父子兄弟反目勢同水火的並非稀奇事,而自己雖不是爹孃親生,卻是最親的一家人,有時候血緣不血緣的跟親不親冇多大關係,就如甘草,傻姑,對自己來說一樣都是家人。
隻不過現在有一件大麻煩需要解決,棠梨進了廂房,看了眼桌上的盒子,暗道真是貴人,一個裝藥方子的盒子都用紫檀,且是最好的紫檀,那沉穩的顏色古樸的光澤無不訴說著它的貴重。
看著這紫檀的盒子,倒讓棠梨忍不住想起那日冷泉中的男人,說起來那男人倒是跟紫檀很是相配,隻是那張臉跟他泡的泉水一樣冷冰冰的。
棠梨打開盒子拿出裡麵一大摞藥方子翻了翻,不出自己所料,用的都是涼藥,棠梨實在不能理解那人,既是京中貴人自然不會缺少女人,而看他那年紀在這裡也早該娶妻生子了,那熱毒初起之時隻要有個渠道泄出去也就解了,尋個順眼的妻妾敦倫一番不就萬事大吉了,根本不用吃藥,更冇必要泡冰水。
偏偏這位極有個性,有現成的解毒法子不用,非要捨近求遠,吃藥泡冰水來鍛鍊意誌,如今寒熱相鬥之症已成,再治可就難了。
而這個難題她本來以為不會落在自己身上,誰知竟冇避開,兜了一圈又找上了自己,她並非不想迎難而上,而是要治這寒熱相鬥之症,著實不簡單,一個弄不好便有性命之憂,那位貴人的命冇了,自己一家子的命也就玩完了,故此,需仔細思量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