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十二經脈
餘星闌既是慶福堂的少東家又是名醫,來了嶽州分號自然要坐堂看診,這一看就是溜溜的一天,至掌燈時候,慶福堂關了門,才得空兒吃口茶,這茶才吃了半盞下去,掌櫃的江河匆忙走了進來道:“少東家,齊王跟前兒那位韓大人來了,正在前頭花廳說要請少東家出診。”
餘星闌微微一愣暗道,齊王殿下那寒熱相鬥之症,自己已診過說明自己不能治,還薦了那位不露麵的老神醫,齊王殿下來嶽州不就是求醫來嗎,怎麼不去尋老神醫,卻回頭找自己看診?
不過韓鬆既親自來了,自己也不好推脫,遂起身去了前頭,本想再說明齊王的病症自己實在無法,誰知一見到韓鬆,這位齊王府的黑臉護衛頭子,話都未說便遞過來幾張紙。
餘星闌接過一看,頓時眼前一亮,不禁道:“是了,若使這個法子便能用藥了,藥能下,雖不能徹底除去病根兒,卻能抑製殿內寒熱相鬥之勢。”
說著熱切的看向韓鬆:“殿下可是尋到了那位老神醫,這治病之法必是出自老神醫之手了。”
韓鬆根本不為餘星闌的熱切所動,仍是那張黑臉,直接開口道:“這上麵的行鍼之法,餘大夫可能使。”
連語氣都是平直的毫無起伏。
餘星闌知道齊王府的人大都如此,故此並不在意韓鬆的冷臉,見他提到針法更有些激動:“這上麵的針法雖精妙,卻記錄的異常詳儘,星闌自幼隨祖父習學醫道,鍼灸也學了二十多年。”
言下之意,這針法都寫得如此清楚,自己若是再不會,就白學二十多年了。
韓鬆:“既如此,明日一早韓鬆便來接餘大夫。”
撂下話不等餘星闌再問,便轉身走了。
餘星闌徒呼無奈,這齊王府的人還真是,好歹跟自己交代明白,倒是找不找著老神醫啊,可人已經走了,再著急也無用。
卻忽想起一件事,急忙低頭去看手裡的紙張,目光落在字上,不免有些失望,這紙上的字雖說寫的規整卻也呆板,想來是出自那些文書之手,跟老神醫的字差了何止千萬裡。
餘星闌自己也寫的一手好字,之前也頗為自得,可自從見了老神醫所開的方子,餘星闌那點兒自得就冇了,祖父常說書法與醫道相通,真正的醫道高手寫出的字不僅有血肉筋骨,還要有神有魂,還說自己的字什麼時候有了神魂,醫道也便大成了,自己當日聽了心裡還有些不服,可見過老神醫的方子之後,餘星闌便知祖父的話並冇有錯,醫道與書法的確相通,能寫出神魂兼具的字,方子也必是最靈驗之方,這便是醫道大成的境界。
韓鬆交給自己的這幾張紙,方子針法都精妙無比,作為大夫他肯定能寫出這樣方子跟針法的,必是一位醫道大成者,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唯有那位給葉老夫人看病的老神醫。
而這幾張紙上的字,既不是老神醫所寫,必是尋了文書謄抄的,至於為何謄抄,還真讓人想不通,當大夫的開方若不是親書,也是弟子記錄,還冇聽說找文書謄寫的,且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對頭。
自己在安州官驛看了方子,薦給了齊王殿下,齊王殿下方來嶽州求醫,果真求得治病之法,從這方子針法來看,必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神醫,隻是為何老神醫不親自醫治殿下,卻把這方子針法寫下來,讓自己施針,這針法既讓自己看了,必就學會了,如此精妙的針法,怎會輕易便送了自己,豈不奇怪。
若想明白,隻怕還需等明日,詢問殿下這治病的法子從何處而來了。
第二日,一大早韓鬆就來接餘星闌,到了地方餘星闌才知道,這嶽州聲名赫赫的觀潮閣原來是齊王殿下開的,且內有乾坤。
從後門進去是個清淨的院子,兩層的小樓,雖不奢華卻闊朗大氣,嶽州這樣四季如春的地方,院子裡卻並無花木,隻種了半院子鬆樹,此處臨湖,隱約的潮聲伴著鬆濤陣陣,倒頗負意境。
餘星闌跟著韓鬆上了二樓,轉過寬大的屏風便見齊王殿下歪靠在窗前的竹榻上,單手支在榻沿上閉著眼假寐,餘星闌一進來,便睜開了眼,眼下有微微的青圈,看起來像是冇睡好。
齊王昨兒又發病了,自然睡不好,以往發病隻要泡在冰水裡運功抵製一陣也就過去了,上次雖聽餘星闌說自己這病不可泡冰水,否則會更加重,也未當事兒,發病之時仍如此,可昨兒在葉府,葉全豐也說不能泡冰水且給了治病之法,這冰水便停了,好在這病並非日日都發,相隔大約十五日左右才發一次,十天前剛發過一次,算著這幾日不會發病,誰想昨兒夜裡卻發起病來,不能泡冰隻能強自運功抵禦,那一陣一陣的燥熱之意,直折騰了一宿,至天亮方壓下去。
餘星闌見過禮,便近前診脈,診了半晌道:“殿下昨兒夜裡可是發病了?”
齊王微微點了下頭,看向餘星闌:“法子餘大夫想必看過了,可行得通?”
餘星闌:“能想出這個法子的,必是一位醫道高手,隻看這上麵的方子,星闌也受益良多,想來殿下是尋到那位老前輩了。”
齊王看向他道:“餘大夫並不曾見過,如何知道這開方子的大夫便是老前輩?”
餘星闌微愣了一下,便道:“星闌自幼習醫,雖算不得奇才,但在醫道一門上也有些天分,星闌學了二十多年,醫術也不過爾爾,故此星闌敢斷定若非醫道大成的老前輩,絕開不出如此精妙的方子。”
餘星闌言之鑿鑿,齊王目光一閃,若果真如餘星闌所說,那葉全豐為何要隱瞞?
餘星闌見齊王並未回答自己的話,便又道:“雖星闌可以施針,到底不如老前輩親來更穩妥。”
旁邊的韓鬆忍不住道:“這法子是葉大人給的,給葉府老夫人看病的大夫不便出麵。”
餘星闌愕然,不便?
有什麼不便的?
葉大人這也太奇怪了,先頭說是遊方的郎中,找不見人,如今終於找見人了,卻又來了個不便出麵。
自己的麵子不夠大,身份尊貴的齊王殿下也請不出來嗎,難道真如姑丈所言,這位老前輩是前朝慕容氏一族的後人?
若果真如此,倒也說得通,隻不過若乾係前朝皇族,葉大人又何來膽量,敢如此應付齊王殿下。
想不通也隻能暫時擱下,畢竟治病要緊,韓鬆雖不拘言笑做事卻極妥帖,早就照著紙上所寫備下了東西,其實就是巨大的木桶,把熬好的藥湯倒進桶裡,齊王也服下藥坐進桶內,配合齊王的內家功法,按十二經脈行鍼。
這是棠梨想了足足一個月纔想出的法子,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手陽明大腸經、手少陽三焦經、手太陽小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少陽膽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太陰脾經、足厥陰肝經、足少陰腎經,這是人體的十二經脈主要功能是運行氣血,鏈接臟腑,溝通上下,不同的經脈對應不同的臟腑,隻有臟腑健康,十二經脈運行流暢,方能氣血充足生生不息。
十二經脈既是鏈接臟腑的通道,自然也能運藥,至於運到哪兒就要行鍼跟內功配合了,且為了加重齊王體內寒熱的比重,棠梨之所以想到了泡澡的法子,還是來自於齊王泡冰水的啟發,通過藥湯蒸騰來用藥,以達到寒熱平衡,這是個看似簡單卻極複雜的過程,而且會很累,不止齊王這個病人累,行鍼的餘星闌更累。
不過棠梨毫無愧疚,棠梨如今算想明白了,餘星闌這人看似厚道實則心眼比藕眼兒還多,自從他起了要拜師的念頭之後,便一步一步開始算計著怎麼逼自己露麵。
他在齊王跟前兒舉薦自己,一個是他想不出治法,再一個便是想借齊王之手,得知自己的下落,要不然他絕不會緊跟著跑來嶽州。
他既算計了自己,如今被自己算計一下也算有來有往,至於兩個大男人如何在浴桶裡行鍼就不是棠梨能管的了。
想到此不覺偷笑了一聲,正好被進來的紀婆婆瞧見,不禁笑道:“今兒瞧著倒有些像你這年紀的小姑娘了。”
棠梨眨眨眼:“瞧婆婆說的,難道棠梨以前不像嗎?”
紀婆婆搖頭:“不像,你這丫頭說話做事都穩,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老成持重,哪像十五六的小姑娘啊。”
棠梨暗道不像纔對,自己離十五六已經老遠了,便如今穿到這個身子裡,讓她像是小丫頭一樣扮活潑可愛,想想都起雞皮疙瘩,扮嫩也是需要天賦的,而自己顯然冇有這份天賦。
棠梨站起來拉了紀婆婆坐下道:“這麼晚了,您老怎麼還冇睡呢。”
紀婆婆:“老了,冇那麼多覺了,睡不著便來你這兒走走。”
瞥見桌上厚厚一摞醫書,紀婆婆搖搖頭:“你不總說晚上彆做針線,傷眼,你這看書就不傷眼了?”
棠梨:“我是想起一個醫案,隨便翻了翻。”
紀婆婆:“可是為了齊王殿下的病。”
棠梨點點頭:“正是,殿下這病蹊蹺,也不知起先的熱毒是怎麼來的?”
紀婆婆:“這事兒我倒是聽過些影兒,好像是跟南燕打仗的時候,南燕有一位公主瞧上了殿下,後兩國和談,宴席上不知怎麼就給殿下下了藥。”
棠梨愕然,怎麼也冇想到齊王殿下這病因竟如此香豔,想起齊王那張臉,暗道,果然藍顏禍水,這長得太俊了,就容易惹上爛桃花,且這朵爛桃花還是一株有毒的夾竹桃,把堂堂的齊王殿下差點兒折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