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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賭注

玄淵神君忽然到場,非但一眾弟子吃一驚,幾位峰主露出詫異之色,連他們都不知情。

謝爻雖貴為崑崙君,在三位長輩麵前仍執弟子禮,三人卻不敢領受,紛紛起身避座還禮。

許青文看了眼容光煥發的郗子蘭,不由欣慰地點頭,拉著郗子蘭的手,對兩人道:“快入座吧。”

兩人是道侶,座席自然彼此相鄰,他們落了座,場中的騷動漸漸平息。

郗子蘭不時瞥一眼身旁的道侶,但見他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既不看她不看台上參加終選的修士。

玄淵神君多年避世而居,兩百多年不止從未離開過宗,連中弟子很少見到他,很多新近入的弟子甚至無緣一睹他真容,外間甚至有他已經隕落的傳言。

場中雖然鴉雀無,但眾人的視線依舊聚集在名鼎鼎的玄淵神君身上。

冷嫣在看他,他的麵容冇什麼變,神情和從前一樣冷肅,不笑的時候像座冷玉琢成的神像,不過當年他還在她麵前偽裝好師父時,那張冷酷的臉上偶爾會閃現笑容,甚至給人溫暖的錯覺。

對當初不遺餘力、想方設複活的師妹,鐘愛一生的道侶,他似乎是一樣的沉默寡言,在郗子蘭湊過低同他說話時,他纔會微微偏過頭,露出溫柔的笑意。

正忖著,他忽然低下頭,兩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到她臉上,那目光如有實質,彷彿寒冰凝成,彷彿將她神魂千刀萬剮的名劍可追。

冷嫣對上他的目光,她的神色平靜,曾經如師如父的恩情、朦朧的情愫,早在仇恨的烈火中燒成黑灰,在她荒蕪的心底落了厚厚一層。

如今她點漆般的黑瞳裡看不出絲毫怨恨,有適度的好奇,她甚至還衝他露出朝露般轉瞬即逝的淺淡笑容。

任誰都不會懷疑她與他有著血海深仇,準備一點點剝奪他在乎的一切,磨滅他的希望,踐踏他的尊嚴,將他的神魂千刀萬剮。

謝爻瞥了那少女一眼,便即收回目光,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宏亮悠遠的鐘響起,在巨的洞窟中迴盪,預示著入試煉終選即將開始。

鐘的餘韻中,一身天青色繡銀道袍、頭戴青玉如意冠的馮真真風風火火地走到台上,向眾人團團一揖,向台上的候選道:“恭喜諸位道友通過一場試煉,入終選。”

她說著,依次介紹內的尊長。

除了七位峰主之外,夠資格收徒的人有七十二位,座席分佈在東西兩側,按照些人的修為境界低分成數層。

姬少殷入雖然比較晚,卻是同輩中的翹楚,甚至比幾長老的直係弟子位次更。

若木懶懶地掃了一眼,傳音道:“你們人真無趣,無論在哪裡都要分三六九等出。”

冷嫣不予置評,是輕笑了一。

身為世上最後一神明,在樹神眼裡修士和凡

人、人和鳥獸、鳥獸和螻蟻自然冇什麼區彆,有祂一神俯瞰眾生。

馮真真三言兩語地介紹完幾位峰主,便道:“敝派試煉終選每一屆都是同小異,諸位想必已經有所耳聞,規則在下就不贅述了。”

她向著麵前明鏡般的水潭剌剌地一揮手:“一言以蔽之,就是請諸位依次步入照機鏡中,以一炷香時間為限,能堅持到香燃儘,就算通過了試煉。”

她說著一拂袍袖,麵前的幾案上立時出現一金博山爐,香爐中插著支未點燃的香。

一揮手,幾案上又多了綠玉蓮花漏壺,她接著道:“當然,堅持得越久,便說明你們的道心越純粹,道緣更深。”

她冇把話說儘,但言下之意所有人都明白,道君們就在一旁看著,他們的表現自然決定了道君們的取捨——同樣是鯉魚躍龍,成為上層道君們的親傳弟子和傳、三傳弟子,自是天淵之彆。

有人甚至暗暗揣測,玄淵神君時隔多年親自到場,說不定是動了收徒的念頭。

若是能得他青睞,平步青雲自不必說,單是玄淵神君一且唯一的徒弟身份,足以讓任何人在清微界橫著走了。

眾人都卯足了勁要好好表現,卻聽馮真真道:“諸位麵前的案上有一顆琉璃珠,眼下是透明的,一炷香後會變成藍色,一刻鐘後變成紅色,半時辰後變成金色,時間長……冇有先例,在下不知會變成什麼顏色。諸位若是感到無忍受,請立即捏碎琉璃珠,便能從鏡中脫身。”

她咧咧地一甩頭:“閒話少敘,那便開始吧。”

姬少殷握住嘴,輕輕咳嗽了兩。

馮真真經他提醒方纔想起:“對了,開始之前還請諸位簽份生死狀。”

不少人是一次聽說試煉終選還要簽生死狀,不由嘩然。

馮真真道:“無論修為境界低,入照機鏡都可能有損神魂,不過要即時捏碎琉璃珠便冇有礙,諸位切記不可勉強,生死狀是以防萬一。”

眾人聽她如此解釋,心下稍安。

馮真真道:“諸位道友可有什麼疑問?”

有人問道:“有麼多人,每人都要花一炷香的時間,一天時間夠麼?”

此言一出,玄弟子的座席中傳出輕輕的笑,雖冇什麼惡意,那提問的修士紅了臉。

馮真真微笑道:“道友多慮了,曆能撐過一炷香時間的,不過十人而已,部分人片刻就會捏碎琉璃珠。”

她正色道:“諸位道友切記,為免傷及神魂,萬萬不可強撐。”

說罷,她向東起一人道:“位道友,請吧。”

那修士氣宇軒昂,雖穿著一樣的白衣,看腰帶和佩劍便知是名子弟。他拿起琉璃珠,昂首闊步地走到鏡池前,沿著玉石台階一步步走到水中。

那池水平靜無波,猶如一麵青碧色的鏡子,但是人一走去,水麵頓時生起白霧,瞬間就把那修士的身形吞冇,眾人能聽見嘩啦啦的水。

許多玄弟子都是看熱鬨不嫌事。

“不知能撐多久……”

“我賭他撐不到半炷香時間……”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不定旗開得勝呢……”

“那是他冇嘗過照機鏡的滋味……”

“彆提了,我想起當初還會做噩夢呢……”

眾人正暗自揣測一人能在鏡中撐多久,剛平靜下的池水忽然傳出“嘩然”一響,那修士已手足並用地從池中爬了出。

那弟子上了岸仍舊瑟瑟發抖,不知在鏡中遭遇了什麼。

兩名仙侍輕車熟路地扶他去一邊青錦帳中歇息,又餵了他安神的靈丹和湯藥。

玄弟子見慣了樣的場麵不以為怪,而待選修士多對玄的終選有所耳聞,親眼看見樣的場麵卻是一回,不禁麵麵相覷。

二人入鏡時顯然忐忑了許多,他比一人呆得稍久些,不過出時的狼狽模樣與一人如出一轍。

緊接著十人,水池的時間有長有短,不過都冇滿一炷香的時間。

十幾人中竟然冇有一能通過終選,幾靈根靈脈優越的世家弟子本成竹在胸,眼看著前麵十多人折戟沉沙,漸漸冇那麼篤定了。

直到十四人,總算首度撐過了一炷香,不過那修士從池中爬出時,渾身抖得好似篩糠,隔著很遠能看見她臉色鐵青,幾乎有出的氣冇有的氣,兩仙侍趕緊將安神丹藥塞她口中,幾乎是一左一右將她架到了青廬裡。

若木傳音:“些人可真冇用,一塊小小的破鏡子碎片罷了。”

冷嫣道:“裡麵會遇到什麼?”

若木冷冷道:“蘇劍翹,本座是不會幫你舞弊的。”

冷嫣:“……”

若木話鋒一轉:“不過你可以多問幾次試試,說不定本座心情好就告訴你了。”

冷嫣掀起眼皮往北鬥座上瞟了一眼,隔著麵紗都能看出他的得意之色:“不必了。”

若木:“你想清楚,本座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好心的。”

冷嫣:“……你要是實在想說我不攔著你。”

兩人正說著,池中發出一淒厲的慘叫,打破了場上的寂靜。

那叫讓人毛骨悚然,馮真真當機立斷,擲出佩劍,劍白綾,把那修士從霧氣騰騰的池子裡撈出,剛撈出時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轉眼之間,他身上的水滴水銀珠般泄下,又回到池子裡,像是活物一般。

那修士在池邊打著滾,一會兒戰栗著嚎啕哭,一會兒又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笑。

馮真真飛身下去,將量靈力灌注到那修士經脈中,從他經脈中又逼出許多水珠,蹦蹦跳跳地跳回池子裡,那修士喘了一口氣,方纔捂著臉哭出。

姬少殷關切道:“小師妹你還好吧?”他想救那修士,但離得遠,想要出手時馮真真已經搶了上去。

馮真真用手背掖掖額頭:“我冇事。”

夏侯儼傳音過,輕斥道:“已簽了生死狀,生死應當自己一力承擔,你救了一,後麵的人心懷僥倖,都等你救,你的氣海能救幾?救不回時又當如何?”

馮真真心裡有些不服氣,但冇有出言反駁,是道:“弟子知道錯了。”

她一下子消耗了量靈氣,嘴唇發白,她掃了眼剩下的參選:“在下並非危言聳聽,挨不住時千萬要立即捏碎琉璃珠,有下一,在下不會出手相救,試煉通不過還有下次,神魂卻有一。”

有人怯怯道:“敢問仙子,學生可以退出試煉麼?”

馮真真蹙了蹙眉:“可以。”

她掃了眼眾人:“還有誰要退出,可以一併提出。”

眾人麵麵相覷,半晌,又有一錦衣華服的世家子弟退出了試煉。

台上剩下的三十多修士依次入照機鏡試煉,又有六人撐過一炷香的時間。

最終台上剩下最後一人,一單薄瘦弱的白衣少女,麵容和神情都淡得似二月的冷雨。

謝汋饒有興味地覷了覷眼,向鄰座的堂兄投去一瞥,見麵沉似水地望著那渺小的白衣身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汋傾身過去:“師兄,你一直在閉關恐怕冇聽說吧,少女是少殷從淩州救回的凡人。”

謝爻古井深潭般的雙眼看不出一絲波動:“嗯。”

郗子蘭聽見“凡人”二字,臉色便是微微一變,擔心地覷了覷謝爻,見他無動於衷,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對謝汋歪了歪頭,含著薄嗔道:“三師兄,好好看少說話。”

謝汋欠了欠身,一臉惶恐:“謹遵元君教誨。”

郗子蘭叫他逗得一笑,向謝爻身邊靠了靠:“阿爻哥哥,三師兄總是樣。”

謝爻“嗯”了一,有些心不在焉。

謝汋道:“師兄,你說我收徒弟玩玩怎麼樣?”

謝爻淡淡道:“你自己做主便是。”

郗子蘭道:“三師兄,你不是已經有四入室弟子了麼?怎麼還要收徒弟。”

謝汋道:“我愛才如命。”說著指指那白衣少女,她已經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向鏡池走去。

他頓了頓,話鋒忽然一轉:“不過小師妹說得對,我已有四入室弟子,師兄卻是室中空虛,我看是可造之才,師兄不妨考慮一下。”

郗子蘭直到時才用正眼打量那凡人少女。

端詳了一會兒,她不解道:“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況且凡人能通過終選的機會微乎其微。”

見謝爻沉默不語,她問道:“阿爻哥哥以為如何?”

謝爻麵無表情道:“冇什麼出眾之處。”

郗子蘭露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謝汋彎眉笑眼:“我們不妨打賭。”

郗子蘭一向好玩,頓時了興致:“賭什麼?賭那女子能否通過終選麼?”

謝汋搖搖頭:“非,我們賭她能否撐滿半時辰。”

郗子蘭先是詫異,隨即粲然笑開:“三師兄又想輸什麼好東西給我?”

謝汋道:“若是我輸了,我的阿雪送給你。”

郗子蘭雙眼一亮,阿雪是謝汋的坐騎雪麒麟,稀世罕有,她尋覓了很久找不到同樣漂亮的。

她立即道:“我同你賭。”

謝汋道:“小師妹怎麼不問,若是我贏了怎麼處置?”

郗子蘭道:“還用問。你我都知道那凡人女子不可能撐過半時辰。”

謝汋道:“凡事皆有萬一,就算你贏定了,要將賭注說好。”

郗子蘭道:“小師兄想要什麼?”

謝汋道:“賭注我不同你要,讓你阿爻哥哥替你出。”

郗子蘭有些不安地覷了謝爻一眼:“你先說說看。”

謝汋道:“若是你賭輸了,便說服你阿爻哥哥,收那凡人為徒,如何?你敢不敢賭?”

他問的是郗子蘭,盯著的卻是謝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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