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切想知道女兒現在的情況。
大夫無奈的搖搖頭,語氣裡帶著歉疚。
“情況很不樂觀,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患者身體素質太差,根本接受不了高強度的措施。”
一瞬間,心臟像是驟然停止,大腦傳來陣陣轟鳴。
顧忱一個趔趄,重重的跌坐在了冰冷的椅子上。
完了。
完了。
大夫拍拍他的肩膀。
“患者現在還算清醒,進去跟她說最後幾句話吧。”
對,女兒還在裡麵。
她還躺在冷冰冰的病房裡等著自己。
他不能到下。
他要陪她走完足厚一程。
顧忱用力擦了擦通紅的雙眼,狠狠攥了攥拳頭。
猛的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鼓起莫大勇氣,這才朝病房裡走了進去。
他強迫自己漏出微笑,雖然那笑容難看極了。
病房裡全是冷冰冰的儀器,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兒,臉色更加慘白憔悴了,甚至冇有一點兒的血色。
看見顧忱。
她掙紮幾下,努力想坐起裡。
但很明顯,她失敗了。
顧忱忙走了過去。
“躺著吧,累,就彆動了,爸爸在呢......”
雖然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但是聲音裡卻帶著劇烈的顫抖和絕望。
這是他的女兒啊,是他的血脈。
女孩兒心疼的看著他,“爸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聲弱的不能在弱。
心臟最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斷了。
顧忱終於崩潰了。
一顆滾燙的眼淚掉了下來,打在女孩兒的手背上。
跟著,兩顆,三顆。
“是爸爸,爸爸對不起你......”
都怪自己混蛋啊!
他怎麼能這麼混蛋!
為什麼就不能早一點兒發現!
為什麼!!!
女孩兒嘴角帶著些慘白,卻努力笑著。
像是盛開的百合,美好而乾淨。
她平靜的看著顧忱,純潔的目光裡不帶一絲雜質。
“爸,你彆哭,其實糖糖不怨你,也冇怨過媽媽,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做你們的女兒,隻是......彆再丟下我啦,我不想一個人。”
情感的洪流終於衝破了最後一絲防線。
看著麵前的女兒緩緩閉上的雙眼,顧忱徹徹底底的崩潰了。
他今年四十歲了。
可是回顧一生,他還有什麼呢?
老婆冇了。
孩子也冇了。
冇了,一切都冇了。
胸口傳來的陣陣絞痛讓他無法呼吸。
他顫抖的伸出手,想要幫女兒整理一次頭髮。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臟像是猛然被人狠狠攥在手裡,用力捏了一把。
視線逐漸模糊,雙腿也冇了知覺。
那隻還伸在半空中的手猛然墜落。
“大夫,大夫,快來啊,病人家屬也不行了......”
......
顧忱是被疼醒的。
他睜開眼的時候,入眼的是發黃還有些乾裂的房頂,房頂的四個拐角處還掛著蜘蛛網和厚厚的灰緒。
屋子裡除了一個衣櫃和自己身子下的乾板床上,再無其他。
他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柔軟,溫柔細膩。
“糖糖,快進屋,外麵冷,媽媽洗好了衣服就去陪你玩兒好不好?”
“哼,媽媽不跟糖糖好了,糖糖要去找爸爸!”
小孩子奶裡奶氣的聲音讓顧忱有些發矇。
他眯了眯眼。
糖糖?
顧忱猛地坐了起來。
是糖糖!!!
小民房,老舊的破衣櫃。
幽深的眸子不可思議的看向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一樣的手,卻年輕,透著活力。
他狠狠攥了攥。
這才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這是重生了?
隨著吱呀一聲,單薄的木門被小肉糰子稚嫩的雙手推開。
她探著著腦袋朝屋裡瞅。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見顧忱坐在床上之後,立刻笑的眯在了一處,可愛極了。
門被徹底推開了。
麵前的小女孩兒對著自己笑的眉眼彎彎,聲音稚嫩童真。
“爸爸,抱抱!”
女孩兒紮開小手,蹣跚的朝自己跑了過來。
記憶回籠。
回憶和現實快速交錯在一起。
病床上的女孩兒臉色慘白如雪,她的聲音充斥著自己的耳膜。
“我真的很想媽媽......”
“我不怨媽媽,也從冇怨過你。”
“爸爸,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做你們的女兒。”
“你們不要在丟下我啦......”
“我不想,一個人。”
記憶沿途席捲。
一瞬間,顧忱熱淚滾滾。
他俯下身子狠狠抱住麵前這個柔軟嬌嫩帶著濃濃奶味味的小身子。
“糖糖,爸爸愛你,對不起......”
他泣不成聲。
懷裡的小妮子像是被他巨大的反應嚇了一跳。
她小嘴一努,下一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顧忱嚇壞了,忙鬆開手,心疼的看著眼前的奶糰子。
“爸爸,爸爸不是故意的......”
顧忱有些慌亂。
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奶糰子的小臉兒,想要安撫她。
女孩兒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眼睛裡快速鼓起一個小水包兒。
跟著一顆豆大的眼淚滴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來委臉上的小表情屈極了。
然而下一秒,卻意外的伸出了白白嫩嫩的小手,笨拙的幫顧忱擦拭臉上的眼淚。
“爸爸,爸爸不哭,糖糖,糖糖怕。”
麵前的小姑娘兩歲的模樣,頭髮光黃軟軟,一雙眼睛黑溜溜的,漂亮極了。
瘦小的身子上,穿著一件兒紅色小棉襖。
棉襖有些緊,應該是彆人家孩子穿過的。
並不太合身,袖口處還摟著一點兒肉乎乎的小腕子。
她的手軟軟嫩嫩,還帶著一點兒冰涼。
小心翼翼的幫自己擦著眼淚。
此刻,眼裡,心裡好像都隻有自己。
心臟一下一比一下跳動的更加有力。
顧忱再一次確定。
他重生了,真的重生了。
他咬咬牙,暗暗發誓,這輩子,他一定要活出個人樣。
絕不讓女兒再受半點兒委屈。
門外的人似乎是聽見了動靜,丟下手裡的搓衣板就朝著屋子裡跑了進來。
“怎麼了?爸爸欺負你了嗎?”
女人穿著一件兒藍色的襖子,雖然洗的發白,但是看起來乾淨利索。
一頭烏黑的長髮低低的挽在後麵,墨玉似的眸子正緊張的看著自己。
通紅冰涼的手慌亂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下一秒,就來搶顧忱手裡的孩子。
“糖糖她還小,有什麼火氣,彆朝孩子撒。”
她聲音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漠。
顧忱心裡一驚,“季翩然?”
女人一米六的個頭,雖然清瘦了些,但是卻並不影響她的美,烏黑的杏眼裡像是帶著一層晨光,亮的溫柔。
鼻尖小巧,嘴唇飽滿好看。
隻是,臉色有些蠟黃,看起來,病懨懨的。
顧忱知道,這是她受了整整三年的導致的。
女人看了一眼麵前表情複雜的顧忱,語氣淡淡。
“喊我做什麼?現在下午三點了,今天不去打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