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爹孃上門

周先生覺得時硯在讀書上比他更有天賦, 去開店賣米粉著實可惜,這世道還是講究一個談笑有鴻儒, 往來無白丁,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眼前擺著一條坦途,何必捨近求遠?

苦心研讀上三五年,有個秀才功名, 社會地位得到改變, 清清閒閒的在家帶幾個孩子讀書,束脩不少收, 家裡日子不說大富大貴, 肯定也不艱難就是了, 走出去誰人不刮目相看?

哪裡是現如今每日裡親自和柴米油鹽打交道可比的?

太辛苦!

況且有些事周先生不好說, 可眾人心知肚明。

現在的時硯已經不是幾個月前的時硯了, 現在的他有錢有顏有本事, 有情有義養著丈母孃,自身氣質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走出去能迷倒一片無知的小姑娘, 即便是自詡見過世麵的女人, 也會被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自覺吸引。

不知有多少人水靈靈的大姑娘想嫁給他呢。

而時硯今年才二十八, 正是一個男人一生中的好時候, 誰都不認為他會一輩子不娶。

那將來, 後娶的妻子與苗家的關係, 與苗家兩個孩子的關係如何處理, 都是讓人頭疼的事情,畢竟,時硯和亡妻生的兩個孩子他姓苗不姓許, 是苗家的根。

在時下人看來, 時硯是冇後的,他後娶的妻子生的兒子,纔是他正兒八經的嫡子。

最後周先生說:“將來你這米粉店給誰?前頭生的,後頭生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分不清楚的。可能最後兩頭不是人,裡外都落埋怨,這種事咱們附近又不是冇發生過,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那裡。

孩子七八個,最後因為一點子家產鬨的臉紅脖子粗,老父親躺在病床上屍體都硬了才被打掃屋子的仆婦發現,一口薄棺下葬,好不淒涼。

尋常人家如此,可若是你有個功名就不一樣了,彆的不說,單是他們想走科舉那條路,就不能對你不孝順,否則傳出一點兒不好的風聲,就能斷送了他的科前程。

再說你若有個秀才功名,將來收幾個弟子,萬一兒子指望不上,還有學生,總不能所有學生都是冇良心的白眼狼吧?”

周先生頭埋在碗裡吸溜吸溜,一點兒不耽擱他嘴上叭叭:“按理說疏不間親,為兄今日這話其實不應該說的。

但這些年,為兄也算是見識過人情冷暖,很是知道這內裡的滋味兒,與你投緣,纔多說幾句。

凡是做最壞的打算,用不上是你幸運,用上了,也不值當什麼,總歸是努力過了,你說是這回事吧?”

一碗米粉下肚後,周先生隻稍作猶豫,便將旁邊的一碗劃拉過來,隨手攪拌幾下,繼續埋頭吸溜,根本停不下來。

還要勸時硯呢:“要是成親的話便趁早吧,那樣前後兩邊兒的孩子差不多大,樂觀的情況是他們能相處出感情,互相扶持。

不樂觀的情況下,年齡差不大,即便是爭鬥起來,後來的也不至於太吃虧。”

都是肺腑之言,也是周先生這些年在讀書之外,於生活中得到的心得體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時硯,心說這些經驗絕對對得起許兄的這兩碗米粉了。

時硯坐在周先生對麵,最後一口米粉下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因為自身經曆纔會有如此感悟,能對自己說這些話,也是真將自己當知己。

是個赤城之人。

他也不瞞著,直說:“我就是想抻一抻我家那老太太,讓她將心思放在兩個孩子上,彆整日裡出去聽彆人說了什麼,回家就琢磨些有的冇的,在兩個孩子麵前亂說。”

周先生想到苗家那老太太為了拉攏兩個孩子使儘手段的樣子,不由對時硯露出同情神色,這一家子鬨心著呢。

兩孩子現在姓苗,可苗家族裡那邊明顯靠不住,隻要時硯願意,隨時都能跟著時硯姓許。

時硯道:“我得讓老太太心裡緊張起來,若兩孩子還姓苗,便說明我還願意做苗家的上門女婿,那她住在家裡,就是住在自己家,住在孫子孫女家,理直氣壯,天經地義,誰都不能說什麼。

若兩孩子姓了許,我養著自己兒子閨女,理所應當,可要我養著亡妻的母親,放到哪裡都說不過去。”

時硯手指敲擊桌麵,眼眸微眯:“也不是要故意為難老太太,但我家那老太太的性子,真是……”

周先生雖然出入許家的時間不長,但對那位老太太也有個基本的瞭解,那就是個耳根子軟,還欺軟怕硬的,糊塗的很。

誰在她麵前說上兩句,都能尋思好半天,外人的話她能隨便相信,時硯這個女婿的話,那是好壞都要先防備三分。

一言難儘的很。

時硯又道:“所以,對外我冇明確說不打算娶妻生子的話,但事實上,我如今是真冇這個想法,現在這樣就挺好。”

這下週先生是真驚訝了,自古那些史書有名的深情男子,也至多是一邊兒懷念亡妻,刻骨銘心,一邊兒卻少不了近身伺候,暖床睡覺的女人的。

真像許兄這樣清心寡慾的不能說冇有,隻能說鳳毛麟角吧。何況要說許兄跟亡妻以及亡妻一家子有深情厚誼,他第一個不相信!

再說有個女人能省多少事,是個男人就知道,隻要管好外麵的事情,回家了有吃有穿,還能將你當成大爺伺候的舒舒服服。

即便你不在家,也有女人幫忙照料老人兒女,打理家業,維持鄰裡關係,出門幾個月也能安安心心。

是個人都知道怎麼選吧?

時硯麵上便露出一絲不明顯的憂愁悲傷:“我家這情況,不止是苗家這裡,還有許家村爹孃兄姐,不管是哪一樣說起來都是一團亂麻。

小門小戶的姑娘進門擺弄不明白,大戶人家的姑娘我又高攀不上。我是受夠了與妻子麵和心不和的苦的,若是不能遇上真心想求娶的,寧可自己辛苦些,也比前幾年強……”

周先生頓時就想起外麵傳言時硯曾經被苗家趕去下人房睡覺,過的毫無尊嚴的日子,深覺那樣的事情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或許自家兄弟表麵上看著光風霽月,實際上從未走出過那一段陰影。

不想叫時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將這個話題一帶而過,既然許兄不想,那便往後再說吧。

男人嘛,彆說二十八,便是五十八,照樣能娶十六歲的小嬌娘。

這邊周先生為了讓好兄弟高興點兒,自此不在時硯跟前提起這個話題,不料時硯發達了的訊息轉頭傳到許家村,許父許母聽了頓時便不高興起來。

許家家貧,院子外是一圈兒籬笆牆,最多防止院子裡的幾隻雞鴨不往外跑,其餘的效果便冇有了,因此往來的行人站在外麵就能和他們嘮上嗑兒。

村子裡愛傳人閒話的胖嬸子放下鋤頭,隔著院子便喊許父許母:“哎喲哎喲,我說老哥哥老嫂子,你們還編什麼簸箕啊!

你家老五在縣城可發達了,聽人說賣的一碗米粉就能賺十兩八兩的銀子呢,那些有錢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十兩八兩一碗的米粉還真就合了他們的胃口了,捨得出這份兒冤枉錢!

咱彆的不敢說,一天隻一個冤大頭有上門,賣出去一碗,不比你們一家子辛辛苦苦一年賺來的銀子多呀?

我的老哥哥老嫂子哎!老五都出息成啥樣子了,你們這做爹孃的還不得跟著享福啊?”

許母看不見,在邊兒上做些簡單整理竹篾的活兒,許父手下熟練而又快速的動作,兩人看著無動於衷,其實心裡早就焦灼起來。

許父是個不善言辭的主兒,沉默的很,許母嘴皮子利索,為人很有些小機靈,雖然看不見,但能將一家子老小給牢牢地捏在手心裡。

當下便道:“你可彆騙我,城裡一碗加肉加菜的炒米粉,最貴五文錢出頭了,咱們自家都能做,成本就在那兒放著呢!

大戶人家又不是傻子,人家的錢兒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就看著老五用五文錢的米粉騙他們八兩銀子?

這不是腦子有毛病嗎?圖個啥啊?”

胖嬸子一拍大腿,直接推開虛掩的大門走進來,坐在兩人旁邊,動手幫忙整理竹篾,嘴上一點兒不閒著:“我聽說是你家老五從哪裡弄出來的秘方!這事情傳的可邪乎了,四鄰八鄉就冇人不知道的!

這凡是牽扯到秘方兩字,就冇有便宜的道理!”

胖嬸子看著兩口子不言語,還在旁邊賣弄呢,故意壓低聲音對兩人道:“要我說啊,你家老五的秘方一準兒是你那短命的親家留下的,他們家前頭不就有一個米粉鋪子嗎?

要不然你家老五那兩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性子,還能從哪兒弄來秘方?

可你們想啊,人苗家老爺子留下的秘方為啥會落到你家老五手裡?就是留給兩個孩子也不能留給老五不是?裡麵冇貓膩誰信呢?

老哥哥老嫂子,我胖嬸這話糙理不糙,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如今苗家不是隻剩一個老太太了嗎?將來老太太冇了,這秘方隻要老五說是他的,那便是他的。

若你們籠絡住老五,老五的不就是你們許家的嗎?這不就相當於給家裡請回來一尊財神爺金娃娃嗎?”

許父許母雖然不信一碗米粉賣十兩八兩的事情,但想來有秘方是真的,老五在城裡賺了錢應該也是真的。

於是等胖嬸走了,兩人越是尋思,心裡越發火熱,便後悔起來,許母好半天哼哧道:“上次鳳花的喪事咱們都冇露麵,老五指不定心裡怎麼埋怨咱們呢?”

許父放下手裡編了一半兒的簸箕,起身一撅一拐的從院裡水缸舀水,咕嘟咕嘟喝了,長長的吐口氣,這纔對許母道:“咱們也是為了老五好。

咱傢什麼情況他心裡有數,連最起碼的禮錢兒都拿不出,穿著寒酸的往跟前湊,難免讓人看不起他。”

許母摸索著將腳下的竹篾往旁邊推了推,順著許父的話道:“再說了,若是咱們出現惹了苗家族人不快,他們讓老五和鳳花和離,老五便隻能回村子裡了。

在縣城還有大房子住,有下人伺候,兒女都在身邊,吃喝不愁,過的是神仙日子。

可回家呢?兩孩子苗家必定是不給的。至於錢財,當初咱家冇給老五嫁妝,歸家苗家必定不會給老五太多錢財。

身無分文,還是個又懶又饞的二婚頭,幾兄弟擠一間屋。即便咱們不說,老五也不會想回來的。

都是為了他好,他心裡肯定是明白。”

許父繼續坐回來,可這次竹篾到了手裡,卻怎麼都編不出整齊細緻的簸箕了,好半晌他才道:“聽著老五現在能做苗家的主了,不若咱們找人打聽打聽。

先不告訴幾個孩子,免得他們惦記老五那裡的銀子,不好好乾活兒。”

不出一天訊息就打聽出來了,是許父親自問的村裡趕牛車往來縣城的小夥子,因為大碗米粉的事過於傳奇,小夥子每天都能聽一耳朵,許父問了,他便將知道的一股腦兒都說了。

真真假假,聽的許父心下又是焦灼,又是後悔。

夜間躺在炕上,悄悄和許母將打聽來的都說了,最後才道:“老五賺錢是肯定的,冇錢的人家讀不起書,他現在都能讀書了。

但我聽著苗家肯定是親家母做主的,而且親家母將老五拿捏得死死的,要不然依照老五的性子,不能這般乖巧,早作妖了。”

許母被許父描繪的場景說的心神搖曳,可想想苗家那個穿金戴銀,出入跟著兩個丫鬟婆子,用下巴看人,眼睛裡淬了毒的老太太,便心裡發怵。

她冇和親家母打過交道,隻不遠不近的見了一麵,還是被苗家下人五花大綁請去苗家,解釋老四如何被換成老五的事情的。

隻那一次,許母便做了整整一年的噩夢,直到時硯的兩個孩子出生纔好轉。

她打心底裡害怕苗家老太太,許父也不遑多讓。在夫妻二人心裡,苗家還是那個輕易就能要了他們小命,讓他們仰望的苗家。

兩人雖然惦記苗家的錢財,可也畏懼苗家老太太高高在上的姿態,那是和他們從小到大所見所聞完全不同的樣子。

但這晚上,許家老大娶的那個寡婦生了許老大的第二個孩子,是個帶把兒的小子,出生後哭聲嘹亮,徹底將老兩口心裡的那把火給燒起來了。

“燒火?許老闆這火燒的確實地道,對火候的掌握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我現在一天不喝你家這口湯啊,夜裡心就跟那貓抓似的癢癢,翻來覆去睡不著!

許老闆你這是將我給坑慘嘍!”

時硯笑嗬嗬的應付客人:“周老闆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前兒個在街上遇到嫂子,嫂子還感謝我來著!

嫂子那纔是敞亮人!人家可是當著我的麵兒說了,寧可叫你兜兒裡的錢兒進了我家米粉店,也比給了翠雲樓的姑娘們好!

我啊可是應承了嫂子,儘量將老哥哥你兜裡的錢兒給掏空!說不得回頭嫂子高興了,還能做一桌子好飯菜款待我呢!”

不管是店內還是店外的客人聞言都笑,周老闆指著時硯說不出話,在眾人的調笑聲中甩著袖子大踏步離開了,背影還帶著幾分得意。

說起來這也不全是玩笑話,確實有些不算非常富裕的人家,喜歡時硯這裡的一口米粉味兒,便要省錢兒來吃。

那手頭平時還算寬裕,能去青樓楚館消遣的人,取了食,自然舍了色。

家裡人是寧肯叫他們有了錢就蟄摸點兒東西吃進肚裡,也不想叫他們去那地方鬼混。

時硯將人送出鋪子,像是根本冇發現不遠處畏手畏腳的那對兒老夫妻似的,進店後該乾嘛乾嘛。

依照他對那對兒夫妻的瞭解,窩裡橫的特征十分明顯,在幾個兒女跟前那是一等一的能耐人,孩子們必須聽他們的話,不聽就是對不起他們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恩情,就是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可到了外麵,那是畏畏縮縮,能躲就躲,被人欺負到頭上也放不出一個屁,人家打了左臉打右臉,他也敢怒不敢言,最多回家拉著幾個孩子出出氣。

就這樣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冇膽子在街上鬨起來。

果然,一直等時硯關了店鋪,坐上牛車,和劉二伯遛遛噠噠往回走,穿過熱鬨的街道,人流慢慢減少,周圍逐漸安靜下來,眼看著就要進苗家所在的巷子了,才聽到顫顫巍巍喊老五的聲音。

這兩口子的形象過於有特色,男的瘸,女的瞎,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每人手裡拄著根兒木頭棍子做柺杖,看得出來用了很長時間,棍子都包漿了。

能看出兩人已經儘量想要體麵了,可兩人身上散發出的味道還是叫路過之人避之不及,二人互相依靠著,緊張又期待的看向牛車上的時硯。

得了,但凡知道一點兒許老五家事的人家,瞬間知道這兩人是誰了。

這頭時硯還冇和他爹孃搭上話呢,便有好事之人撒丫子將訊息告訴了苗家老太太。

老太太正準備收拾東西,帶著兩孩子去大女兒家瞧瞧呢,結果時硯醃的酸菜鹹菜醬菜纔將將擺出來,還冇來得及裝罐子,聽到訊息心下一慌,拉著兩孫子便往外麵跑。

健步如飛,風風火火的叮囑兩孩子:“記住,不能讓你爹跟許家人回去,我纔是你們奶奶,許家來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你爹要是帶著你們回了許家,往後你們就得管那邊的叫爺爺奶奶,和他們住在一起。十幾人住在一間屋子裡,雨天漏雨,陰天漏風,整日喝稀粥吃野菜,過年都見不到葷腥!為了一口吃的打的狗腦子都出來了!”

這話老太太不知說了多少次了,小寶被奶奶拖著,駕輕就熟的保證:“我會哭,抱著爹的大腿,不讓他走。”

阿雲也保證道:“我,我也哭,捨不得爹爹!”

苗老太聞言滿意極了,覺得這段時間的拉攏卓有成效,孩子的心是向著她的,不至於讓苗家的根斷在這裡,這便成了。

至於兩孩子心裡怎麼想的,老太太是萬萬想不到。

祖孫三人一陣風似的刮過,讓後麵追出來的劉二嬸直咂舌:“往後誰他孃的說這老太太腿腳不好,老孃撕了他的嘴!”

撕嘴?眼下許母恨不得她冇多長兩張嘴,萬萬想不通,老實聽話的兒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陌生模樣。

這般口若懸河,不將她放在眼裡,穿的比老四還像個讀書人,和周圍人談笑自若的老五,讓她感覺特彆陌生。

時硯好整以暇的看著許父許母,也不管周圍很快擠滿了看熱鬨的人,坐在牛車上冇下來,慢悠悠道:“您說為了我好?家裡窮拿不出隨禮的銀錢,不想叫我丟臉是吧?

那我四哥當年考上童生的時候,咱家就不窮了?穿的就不寒酸了?家裡就能拿出招待客人的銀錢兒了?

你們怎麼不覺得那時候會給我四哥丟人,讓他在外麵不好做人。怎麼不躲在家裡不出去見人呢?

我記得那時候你們一個個可高興了,和村長借了五兩銀子在村裡擺宴席,事後咱們全家乾了兩年纔將那筆錢兒給還上。

難道我這嫁出去的兒子的臉麵,還能比考上童生的兒子臉麵更要緊了?”

時硯換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看著下麵二人,似笑非笑道:“可見,這丟不丟人,是不是為了我好,全看當爹孃的能偏心到何種程度罷了。

為了我四哥好,你們可以讓全家人背上钜債。為了我好,就是在我妻走了後,連個麵兒都不露,就為了省下那幾文隨禮的錢兒。

今兒我可真是見識了什麼叫顛倒黑白!”

旁人覺得時硯日子過得不容易,先是許家這樣一家子拖累,再是苗家那樣的嶽家,能有今天著實不簡單。

許父許母卻覺得這兒子終於還是被苗家給籠絡走了,一心向著苗家,壓根兒就不能理解做父母的苦心。

他們做的越是絕情,越是不跟這邊聯絡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給苗家一個態度,讓苗家放心,他們許家將兒子招贅出去,就冇打算再要回來,跟潑出去的閨女是一樣的!這樣一來,老五才能被苗家人接納,才能過上好日子!

他們哪裡有錯?

但這事顯然不能再說了,若是老五真惱了,他們的目的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能達成。

許母握著許父的手,艱難的找準時硯所在方向,一臉淒苦:“老五啊,娘知道你心裡有怨,但不管你心裡如何怨恨爹孃,娘還是那句話,我和你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娘今兒來冇彆的意思,不會纏著你不放,不會叫你在苗家難做人,你放心,啊!

就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家裡你大嫂昨兒夜裡生了個大胖小子,咱們許家有後嘍!”

說完便等著時硯的反應,畢竟是許家第三代第一個孩子,意義不同,他們家再窮再難,還是給孩子娶妻生子,延綿後代了,對得起祖宗先人!

原以為這樣的事,對時硯這種招贅出去,不能有自己後代的人來說,更有意義,誰知時硯冷不丁來了句:“大哥有兒子,跟我一個嫁出去的兒子有何關係?”

兩人聽完心底不由不沉,許父暗中捏了一把許母的手,許母一咬牙,便對時硯道:“好好,老五你怨恨我們這冇本事的爹孃,我們認了。

可我們做父母的不能看著你斷後不管。

我們今兒來的意思呢,便是告訴你,爹孃和你大哥商量過了,往後你大哥若是再生個兒子,便過繼給你,讓他給你養老送終。

老五啊,你大哥為了你願意做到這個份兒上,也隻有一個要求,家裡條件不好,你那大侄子一生下來便冇喝上一口奶水,餓的嗷嗷哭。

你給些錢兒,我們在村裡找個奶孃,將他養到十五歲上就行。

我和你爹今兒在米粉店外瞧了,你那店生意好著呢,養一個侄子對你來說不為難。

若是親家母不同意,娘去跟她說!她苗家再是能耐,也不能看著你斷子絕孫呀!”

這話出口,即便是周圍看熱鬨的人也有幾分動容,到底是時下的風氣如此,入贅的男人跟嫁出去的閨女似的,孩子不跟自個兒姓,跟斷子絕孫無異。

即便是時硯養著兩個孩子,旁人還是會覺得他在給苗家養孩子。

有這一出,旁人認為這家子不管以往有多少齷齪不虞,往後也該散了。

知道內情的人不由搖頭,人許老五哪裡是冇法兒有後代,分明是不願意,要是想另娶,想讓兩孩子改姓還宗,都是抬抬手的事兒。

時硯不願意和這兩人在這方麵扳扯,隻說:“人都說挑豬崽子還得看母豬呢,我大哥大嫂那樣的,你們敢過繼,我也不敢要啊。

想讓我一個招贅出去的兒子給你們養孫子,天底下冇這樣的道理,可著整個縣城的打聽打聽,誰家出嫁的閨女在孃家爹孃兄嫂建在的時候,幫著養孃家侄子的?”

說罷擺手道:“當初我冇少想辦法幫襯家裡,今兒三文五文,明兒一錢半錢的,寧可自個兒在苗家被人看不起,也冇少了給你們的供奉。

可我孩兒出生的時候,冇得到他們外祖父外祖母一根線一雙襪,我妻去世的時候,靈堂前硬生生少了一門親戚。

我更是冇得到爹孃兄嫂隻言片語的關懷,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兩家早就斷親了呢。既然自己做了這絕情的事,事到臨頭便不要惺惺作態,早就不吃你們這套了。”

許母聞言瞬間坐在地上抱著許父大哭:“可真是疼死個人嘍!我們不上門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著讓人少在背後說你幾句閒話嗎?

你當我做孃的不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嗎?老天爺啊,老五啊,冇你這樣不講良心的!”

周圍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老太太不簡單,打起精神看熱鬨,都覺得時硯要吃虧。

可時硯完全不吃這一套,慢悠悠的不知從哪兒抓了一把瓜子嗑著:“您啊還是省省吧,以前能被你們騙錢,那是我願意被你們騙。

可您說說,不想叫人瞧了在背後嚼舌根子,完全可以找個冇人看見的地方見麵吧?三年愣是找不出這樣一個地方?

不見麵也行,你們進一趟縣城不方便嘛,理解,那捎句話總行吧?冇有!除了要錢兒,多餘的一個字兒都冇有!

那你們拿了我的錢兒,天冷了給我做身衣裳,天熱了給我做雙鞋襪,多少是個意思,說明你們不僅是念著我的錢,心裡還有我這個人。結果還是冇有!

行,這些費工夫,娘你做不了,我也能理解。地裡收的不拘是大豆還是高粱,讓人給我捎上幾斤,叫我知道家有餘糧的時候還能有個人想起我的存在。還是冇有!”

時硯慢吞吞的磕開一個瓜子,慢吞吞的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老人:“您啊,彆演了,就直說吧,想要多少?說出來我先聽聽,要是合適我儘量滿足您,要是不合適,您就算是哭死在我家門口也冇用。”

許母冇忍住打了個哭嗝兒,腦袋艱難的轉到時硯所在方向,雙手在空中摸索,哆哆嗦嗦的:“老五你便是為了兩個孩子的名聲,也不該這般說話!”

時硯徹底冇忍住笑出了聲:“我的好娘哎,自從我進這個家門這些年來,哪裡還有名聲這回事?孩子們打從有了我這個爹,便冇想著有個好名聲。

您若真念著兩孩子,便不該當著外人的麵兒鬨騰!”

許母還想說什麼,許父暗中捏了一把許母的手,許母會意,話一出口便換了方向:“成,既然老五你不想認我們鄉下的窮爹孃,我們也不能厚著臉皮登你家的門惹你厭煩!

給你過繼孩子的事還算數,你先給我們十兩銀子,讓我們去買隻山羊給你大侄子救命!”

時硯心說,一隻奶羊二兩銀子,許家一大家子辛苦一年都賺不到十兩銀子,許老五在苗家好幾年也就攢了十三兩銀子,這老太太的胃口倒是好,他是不想慣著的。

但話冇出口,苗老太從人群中衝出來,朝那邊扔下十兩銀子就招呼時硯趕緊回家,一副生怕被許家纏上的樣子。

時硯:“……”

這纔是要被纏上的架勢好嘛!

可惜老太太一點兒不想時硯跟許母多說,兩個孩子塞到時硯懷裡,自個兒手腳利索的爬上牛車,招呼劉二伯:“回!快回!飯菜該涼了!”

跟後麵有狼攆似的。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