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可不會管伯夫人的臉色, 照樣該吃吃該喝喝,誰讓他現在是個冇心冇肺的紈絝呢?人設千萬不能崩, 免得引起懷疑。
就算要改變, 也得在潤物細無聲之中度過才行。
伯夫人收回放在時硯身上的視線,和伯爺小聲交談幾句,就見伯爺突然起身, 指著下方時硯大伯帶來的一眾“證人”和“證據”, 大聲道:“來人,給我拿下!”
外麵闖進來幾十個身穿冰甲的護衛, 瞬間將大廳團團圍住, 嚇得膽小的丫鬟們連連尖叫。
時硯大伯與男主這會兒也發現事情不對了, 但兩人同時陷入沉思, 仔細回想每一個環節, 都是經過兩人好幾年的推敲, 根本不可能存在問題,不知道是哪裡出了紕漏。
大伯沉著臉對伯爺道:“三弟,你這是何意?我好心幫你認回親生兒子, 免得被張氏那賤人騙了, 給彆人養兒子, 你就是這般對待恩人的?”
伯爺冷哼一聲, 直接揮手讓人將包括楚暉硯在內的所有人都捆起來。
時硯太陽穴一突一突的, 被丫鬟吵得忍不住想發脾氣, 他也冇忍著, “碰”的一聲,又是一個茶杯落地的聲音,時硯聲音陰狠:“再吵, 全部灌了啞藥, 送去窯子裡。”
客廳瞬間鴉雀無聲。
榮安伯今天已經被這個兒子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隻淡淡瞥了一眼,走到內心懵逼,麵上依舊光風霽月的男主麵前:“你說,你叫什麼?”
男主雖然被人五花大綁,但依然挺胸抬頭,維持住他高冷的人設,一派光風霽月:“我娘說,我爹姓楚,按輩分,給我起名楚暉硯!”
榮安伯將“楚暉硯”三個字放在嘴裡細細咀嚼幾遍,揹著手眯眼打量這一屋子神神鬼鬼,不知在想什麼。
要不是今天時硯無意中說破了當年極少人知道的一樁密事,瞧出了破綻,他們榮安伯這一脈,可就被人一網打儘了,好陰狠的手段。
好耐心,好計策!他的好大哥!
要說這事與他大哥沒關係,打死他都不信,這裡麵,跳的最歡的就是他大哥了,也不知道眼前這少年,與大哥到底是何關係!究竟是不是知情人之一?
現下跳出對方製造的圈子仔細一瞧,與其說這孩子與自己有六七分相像,倒不如說,與大哥有五六分相似,他與大哥本就是異母兄弟,兩人的兒子相像也無可厚非。
他這大哥啊,為了挖他牆角,可真是幾十年死性不改呢!
男主不明所以,但滿臉正氣的瞧著眼前的榮安伯,還想說什麼,榮安伯突然轉生,冷聲道:“全都壓下去,讓楚景親自審問!”
像他們這種以武起家的世家,到了現在,手裡的兵權都交的差不多了,唯一與文官家庭不同的,大概就是家裡還能養幾個有功夫底子的侍衛了吧!
楚景就是楚家的侍衛頭領,孤兒出生,老侯爺當年親手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帶回家,當做半個兒子教導長大,對楚家衷心異常,榮安伯看著一院子被人挖出來的釘子,誰都不信,隻願意相信楚景。
等人都下去,下人們還冇明白怎麼突然就變天了。倒是榮安伯與伯夫人,看著時硯這個兒子的目光極為複雜,兩人想上前說些什麼。
還冇開口,時硯就顫巍巍扶著椅子扶手起來,慢吞吞朝兩人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行了,今兒有些累了,您二位有事就先忙吧,我先回去休息會兒!”
夫妻兩人看著小兒子遠去的背影,一時滋味難言,突然感覺兒子好像離他們很遠似的,像是有什麼東西隨著那個背影離她們遠去了。
伯夫人將心中怪異的感覺壓下去,冷著臉讓貼身嬤嬤將家中所有奴仆集結在大廳前麵,她要親眼盯著,將家中所有奴仆在過一遍。
想想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被人放了這般多釘子,伯夫人就不寒而栗,更多的還有氣惱,這要被外人知道,自己這掌家夫人怕是要成權京城的笑柄。
榮安伯也不遑多讓,按照今天大哥帶來的人的說法,自己身邊的管事,十幾年前就被張氏收買,不著痕跡的給張氏說話,最終讓張氏達成目的,可見大哥挖牆腳之心不死,甚至還暗中準備了十幾年。
榮安伯也去前院,親自盯著人將下人梳理一遍。
該發賣的發賣,該處理的處理,身家不清白,三代以內說不清楚的,萬萬不能留在榮安伯,這天的榮安伯府,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低調的喊來幾個人牙子,處理了幾十號仆役。
時硯是真的頭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被撞後遺症,反正他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回到院子,什麼都顧不上,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睡夢中,迷迷糊糊夢到一個場景。
說來也巧,正是小時候五六歲的光景,那時候還是月雪可愛人見人愛的侯府小公子的時硯,在街上偶然瞧見被人販子迷暈過去抱走女主的一幕,正義心爆棚的時硯當即和身邊小廝想辦法將人販子引開,而被丟在原地的女主,則被剛好路過的男主給撿到,餵了她一口水喝。
醒來後的時硯想明白了一切,但也不耽擱他覺得男女主和自己立場對立的事,要他乖乖讓男主和他孃的計策得逞,送上自己小命,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冇門兒。
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時硯還是覺得頭暈眼花,想讓人找個大夫來瞧瞧,冇想到在院子裡找了半天,竟然一個活人都冇見到。
要知道,原主的院子裡往常可是整個伯府最熱鬨的地方,不說溜鬚拍馬的小廝,就是府中老太太送的,還有原主從外麵帶回來的鶯鶯燕燕,曾經就因為院子太小住不下,後來不得不擴建了一次。
這會兒冇人,倒是稀奇。
時硯不得不忍著頭暈,往前院尋去,一路上瞧見的丫鬟小廝數量比往常少了一半兒不止,一個個蔫頭耷腦,見了時硯像是見鬼似的,遠遠躲開。
哪還有往日嬉皮笑臉往上湊的樣子,平日這些人可冇把對時硯的尊敬身體力行的表現在行動上,一個個麵上瞧著熱鬨,心裡怎麼想打,誰也說不清。
不得已,時硯一路摸到前廳,本來摔了滿地的瓷器早就打掃的乾乾淨淨,地上換了嶄新的地毯,花紋和樣式與時硯之前躺過的完全不同,牆角的瓶子裡插上了幾株水仙,空氣中漂浮著若有似無的香氣,一點兒看不出一個時辰前,這裡發生了什麼。
伯夫人愣愣的坐在大廳,脊背挺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的妝容有些散,像是哭過似的。
時硯一個紈絝,當然冇這個細膩的心思,全當看不見,老遠就撫著額頭朝伯夫人喊:“娘,家裡下人都死哪兒去了?想讓人幫忙喊個大夫,一個個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一樣,跑的比禿子還快!
這家裡,到底誰纔是少爺?”
伯夫人被時硯一嗓子喊的回過神,聽時硯這般說,臉上帶上擔憂的神色:“哪裡不舒服?娘這就讓嬤嬤去請大夫,家裡下人不聽話,打發了換一批新的,一時冇調教好,用著不順手,要委屈我兒幾日了。”
說著就上手扶住時硯胳膊,近距離一瞧,才發現兒子臉色確實難看。
不由聲音加緊:“快去催催,讓府中大夫快些來,冇見著少爺都疼成什麼樣了嗎?”
時硯之前被人推倒,額角撞出的地方開始出現淤青,倒是比一個時辰前看起來更為嚴重了。
時硯自個兒頭暈的厲害,順勢坐下,也不管伯夫人說什麼,先閉目休息,他感覺睜開眼睛,整個世界都是天旋地轉的,簡直比公園八百米高的雲霄飛車還刺激。
伯夫人見兒子這樣,倒是十分習以為常,她這小兒子就是被一家人給慣壞了,經常不管不顧,隻圖自個兒舒服,她見怪不怪,何況現下看起來確實臉色不佳,伯夫人有些心疼,同時有些愧疚。
因為今天的事亂了心神,竟然讓人趁亂讓兒子受了傷,也為了一開始聽到那個所謂真相時,心裡可恥的出現的欣喜。
大夫很快就來了,是個五十多歲,鬍子花白的老者,身上帶著淡淡的藥香,時硯聞著,感覺頭暈都減輕了不少。
老者手搭在時硯手腕上閉目數息,睜開眼,淡定的寫了個方子交給伯夫人身邊的嬤嬤:“撞到腦子了,冇甚大事,休息幾日便好。”
期間,不著痕跡的對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笑嗬嗬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真真是上天保佑!”
說著十分自然的隨大夫出去,嘴裡唸叨:“老婆子送您一程,順便跟你去取藥吧!”
伯夫人眉頭皺了一瞬便鬆開,生怕兒子發現什麼不對。
時硯眯眼看了一眼離開的兩人,心知這裡麵必然有貓膩,不過眼下這不是最要緊的事,目前遇到的最大困難,還是他頭暈眼花,四肢無力,耳朵不時嗡嗡作響,順便還想吐一吐。
時硯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不就是輕微腦震盪了嗎?這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