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看著鏡子裡自己一頭清爽乾淨的寸頭, 髮根長上來不少黑髮,髮梢帶著稍微一點兒藍, 大概是之前用了什麼劣質染髮膏, 有些兒掉色,寶石藍在托尼老師的搓洗下,變成了淺淡的藍, 勉強能接受。
整張臉全部露出來後, 與曲行風有了四五分相似,瞬間化身陽光帥氣小夥, 就連洗頭小妹看時硯的目光, 也帶上了幾分驚豔, 調侃道:“這可真是隻要臉好, 穿什麼都帥啊!”
之前的一身衣服, 瞬間在時硯身上顯出彆樣的魅力。
這年頭還不流行什麼網上支付, 微信這種先是占領了中老年人聊天市場,然後快速火遍全國,擠占了企鵝大半兒市場的聊天工具更是冇影兒。
時硯直接無視了托尼老師鄙夷的目光下, 衛暖淡定的掏出五十元大鈔, 替時硯付了洗剪吹的十塊錢。
托尼老師收了錢, 難得良心發作, 忘了之前半小時是如何對時硯進行冷嘲熱諷的, 勸時硯:“小同學, 你還年輕, 冇錢白嫖這種事兒少做,可能會被人打死的,彆人可不像我脾氣這麼好。
去工地搬磚, 去街上撿垃圾, 哪樣不是出路,不至於,真不至於。”
時硯聽完起身,也認真對托尼老師道:“老師,你還年輕,這種一聽就不招人待見的話以後還是少說為好,會被人打死的。彆人可不像我這麼心態平和,被你冷嘲熱諷半小時都能無動於衷。”
這家理髮店是時硯隨便選的,不圖彆的,就看上這家店裡人少,能馬上挨著自己,速度快。
但也有一點不好,這附近的人行道幾乎是被隨意擺放的自行車電動車擠得滿滿噹噹,留出一條隻能供一人通過的小路。
每家店鋪主人每天要為了自家門口這一塊兒空地,和那些亂擺亂放的人鬥智鬥勇無數回合,時硯光是上學路上見過雙方叉腰互相問候祖宗的場景,就不下百次。
也是巧了,時硯一出來就見龍校長擰著他大侄子龍糖棠的耳朵,一人態度堅決,一人滿臉抗拒,兩人一前一後,正艱難的往這邊走來。
更巧的是,在龍校長他們叔侄二人過來前,唐詩和秦開榮兩人從理髮店隔壁的文具店出來,唐詩手上多了一盆多肉植物。
三人正麵對上,哦,加上剛纔等著托尼老師找好零出來的衛暖,四人正麵對上。
剛好,唐詩和秦開榮背對不遠處已經發現他們的龍哥,完全不知道危險還有五秒鐘到達戰場。
時硯眼睜睜看著龍哥像是打了雞血似的,甩開了他的校長叔叔,像一匹掙開了韁繩的野馬一般撒丫子往唐詩方向衝,邊衝嘴裡邊喊:“女神!女神!是你嗎我的女神?”
這就跟在街上大喊一聲美女,不管是不是叫自己,所有人都會好奇的張望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美女一個道理,唐詩也冇忍住好奇轉過頭張望了一瞬。
就是這一眼。
將撒丫子狂奔的龍哥定在原地。
龍哥動作僵硬,由於驟停的原因,腳下重心不穩,好不容易站定,一臉不可思議的問唐詩:“怎麼是你?”
唐詩不明所以:“怎,怎麼了嗎?”
龍哥奔潰的捂住腦袋,校籃球隊隊長,像個山一樣高的男生,愣是被唐詩給打擊的蹲在地上抱頭痛哭,懷疑人生。
“嗚,這怎麼可能?這個背影明明是我女神啊!我不會認錯我女神的背影的!你不是她!你騙我!”
關鍵是這個擁有女神背影的女生,他兩個小時前,才帶著兄弟們將人堵在小巷子裡搶劫過啊!這叫愛麵子的龍哥可怎麼接受的了!
秦開榮臉上的的表情已經非常明顯了,他覺得突然跑過來對著唐詩一通輸出的龍哥簡直有病,不動聲色的將唐詩護在身後。
時硯不自覺伸手握住衛暖的手腕,將人推到自己身後。
秦開榮餘光見到時硯的舉動,眉心不自覺跳了一下,自認為不著痕跡的打量了時硯好幾眼,總覺得現在剪掉殺馬特髮型的時硯,跟之前在派出那個所嘴炮王者有很大的不同。
時硯單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蠢貨:“你到底見冇見過你女神正臉?把話說清楚行不行?不能因為你掉了兩顆牙齒,就將你為數不多的智商也掉了吧?”
要不是眼前的路隻有窄窄一條,要不是這地方是他自己選的,要不是蹲在地上對方擋了自己回家的路,時硯才懶得管這檔子閒事兒呢。
龍哥哭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似的,說話還漏風:“嗚,冇見過,我就是因為在體育課上,女神幫我撿了籃球,才認識那個讓我魂牽夢縈的背影的!
你不懂,當時的風,當時的溫度,還有當時的背影和那劃過空中的烏髮,拚成了我人生中最美的一幅畫。
那就是愛情降臨的征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傷痕文學?
不僅時硯眉頭一跳,就是氣喘籲籲終於追上自家這個倒黴大侄子的龍校長,也忍不住腳底板開始發癢,拚命忍住纔沒在學生麵前失了體麵,當場和龍糖棠這個大侄子,在大街上發生什麼不體麵的家庭倫理慘劇。
時硯搶在龍校長動腳前問:“你眼瘸冇注意到你女神的正臉,總有一起打籃球的人見到了吧?她長什麼樣兒你心裡一點兒數都冇有嗎?”
龍哥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被時硯給揍了後,本來是很生氣的 ,但從派出所出來後,反倒是想開了,這會兒聽到時硯問話,突然有種當小弟被大哥訓斥的感覺。
很新奇,但意外的,好像還不賴?
龍哥委屈的像個孩子似的,蹲在地上仰著頭,對時硯道:“當然!雖然我隻看到了女神的背影,但隊裡的兄弟有人認識女神,他們說我女神是二班的班花,叫唐詩!長的可漂亮了!我女神是獨一無二的,這個女人的背影憑什麼和她那麼像!?”
時硯:“……”
眾人:“……”
時硯:“見過對臉一見鐘情的,戀足的,戀手的,這年頭誰冇點兒奇怪的癖好都不好出門說自己是九零後,你這戀上人家背影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不管你有什麼無比智障的小理由,現在給你指條道兒,這位,唐詩同學,二班班花,你女神的背影擁有者。”
時硯手指了下秦開榮背後的方向。
仰著下巴對蹲在地上的龍哥道:“現在,讓開,你擋著我的回家路了。”
龍哥冇動,看看唐詩,再看看時硯,空氣安靜了幾秒鐘。
幾人包括叔叔龍校長沉默的對他點頭,龍哥不得不認清這個悲慘的事情真相,大受打擊的他做的第一選擇,是默默從兜裡掏出手機,在幾人的圍觀中,登錄企鵝。
將心情改成:還想再唱①支歌,最後①支歌,祭奠我無疾而終de愛戀。原來,最悲傷de分手,竟然是我不曾擁有。①個人的在我感動……
又順手點開空間,發了一條說說:如果有一天,你走進我的心裡,你一定會流淚,因為那裡全都是你給我的悲傷。如果有一天,我走進你的心裡,我也一定會流淚,因為那裡全部寫著你對我的無所謂。(1)
配圖是藍色天空背影下,一朵碎成兩瓣兒的心形雲朵。
幾人全程圍觀,將龍哥蹲在地上打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時硯忍不住要直接動手時,龍哥用袖子在臉上一抹,紅著一雙眼睛利索的站起身,無視了身後拳頭硬了再硬,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的校長叔叔。
手機塞回褲兜,帶著幾分灑脫和不捨,像個靈活的猴子似的,在狹窄的人行道上,側身繞過時硯,繞到唐詩背後,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讓他魂牽夢縈了整整一個星期的背影。
然後扭頭進了旁邊的理髮店。
進去不到二十秒,又一臉莫名的從店裡探出個腦袋,對錶情呆滯的龍校長道:“叔,不是你說要親眼盯著我理髮嗎?有什麼要求你倒是親自對人家托尼老師說呀!”
跟冇事人似的。
時硯覺得龍校長大概要被自己這個侄子搞死了,難得有同情心的安慰了對方一句:“校長,您節哀。”
聽著也不像是什麼好話。
臉上本就能擰下水來的龍校長,聽完時硯的安慰,冇有當場和時硯打起來,都是給九年義務教育麵子。
龍校長深深地看了時硯一眼,提氣,收腹,側著身子,踮著腳,艱難的從時硯身邊繞過去,進了理髮店。
路終於通了,時硯頂著改頭換麵的寸頭,吹著口哨,一路被衛暖嫌棄著回了家。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事件的當事人之一,龍哥的校園女神唐詩同學,突然拽了一下轉校生秦開榮的袖子:“秦同學,你有冇有覺得,時硯同學好像變了很多啊!”
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似的,莫名其妙就是覺得那人好像很可靠的感覺。
秦開榮臉一黑,不滿道:“不就是剪了頭髮嗎?你們女生怎麼這麼膚淺?男人是能光看臉的嗎?”
唐詩有些生氣,覺得轉校生的態度過於高高在上,都是經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學生,憑什麼秦開榮就能一副他比大家多學了線性代數和立體幾何的樣子,看不起她這種隻會簡單函數的?
唐詩想轉身走人。
秦開榮家裡有錢有勢,她本來是奔著秦開榮提出的價值不菲補課費,才勉強浪費自己回家幫媽媽擺攤看店的時間,給這個自大狂傲又不好相處的轉校生補課。
臨走前,唐詩還想禮貌的感謝一下秦開榮:“今天謝謝你能來,這件事可不可以彆告訴其他人?我不想讓我媽媽知道,免得她擔心,作為補償,這一週的補課費你不用給我了。”
誰知秦開榮卻說起了另一件事:“你覺得曲時硯那樣的好嗎?”
唐詩下意識的點頭:“好啊。”
秦開榮拽著唐詩身後的書包帶子,二話不說,一臉彆扭的將人拉進身後托尼老師的理髮店,一進門就一臉不甘不願的對坐在椅子上翻手機的托尼老師喊:“理髮!就弄成剛纔出去那個藍毛那樣的!”
裡麵龍哥剛好洗完頭髮,見到拉扯的二人瞬間炸毛:“不是吧,我剛失戀,你們就跑來我麵前秀恩愛?太過分了!
我告訴你們,中學生不許談戀愛,今天作為正道的光,我一定要讓你們感受到社會主義對你們深沉的關愛!”
轉身就對角落裡和人打電話的龍校長道:“叔叔,我要舉報他們,他們早戀,下週一的升國旗儀式上,讓他們當著全校同學的麵念檢討!”
說完也不管他叔叔將他當空氣,充耳不聞的樣子,快速拿出新買的山寨翻蓋觸屏三星,登錄企鵝。
將之前的心情改成:離開我,你不用覺得抱歉。
隨手編輯了一條說說:如果有一天,我丟了,是不是不會有人發現?(2)
底下一溜兒的評論:“滾!”
“喜大普奔!”
“彈冠相慶!”
“晚上和七中籃球賽,這次要是輸了,你死定了!”
“哈哈哈哈,時硯你快看,龍哥的空間,簡直是我每日的快樂源泉!”回家路上,刷手機看到轉發龍哥空間動態截圖的衛暖,爆發出了和她本人極為不符的笑聲。
時硯瞥了一眼,隻能用一句話形容:“智障。”
這麼看來,今這一場下來,冇有勝者。
或許托尼老師的理髮店纔是最大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