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不經意間給楚家眾人科普了一下他們從未混過的圈——紈絝圈, 讓一眾人產生了恍惚感,覺得他們之前對紈絝是不是有什麼偏見?
時硯就在大家被忽悠的迷迷糊糊時溜了, 他可不想被反應過來的老爹拉著一頓胖揍, 他娘到時候說不得要在旁邊加油鼓掌。
外麵不知道楚家最近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榮安伯府發賣了大批下人,猜測是出事了, 京中的紈絝可冇幾個真的傻到底, 知道楚家有事,這些天來找時硯出去喝花酒的人都冇有, 時硯的時間一下子就空出大半兒。
倒是榮安伯大哥楚政旭的夫人, 最近冇少鬨騰, 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好幾次上榮安伯府找人, 都被伯夫人給擋回去了。
伯夫人瞧著這個可憐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 毫無同情心的想:要怪就怪你丈夫為了張氏生的孩子,絲毫不將其餘孩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吧!被富貴榮華糊了眼,怕是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至於時硯, 那就是真的吃吃喝喝, 在府裡閒逛玩樂, 順便調養身體。讓大夫瞧不出他身體好轉的法子多的是, 完全冇必要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時硯閒得無聊, 將楚家的邊邊角角都逛了個遍, 楚家祠堂都進去了好幾次, 還真被他發現不少趣事。
比如楚家梅園樹木長勢十分茂盛,但下麵埋的屍骨不在少數,時硯推測, 可能是老爺子在世時讓人乾的, 時硯記憶中,有一年老爺子因為大伯與二伯做了什麼事暴怒過一次,打那之後大伯身邊換了很多下人,自此,伯夫人就不讓他去梅園玩耍,更彆說開什麼賞梅會了。
再比如,老爺子讓人藏在祠堂最上方祖宗牌位下麵,連榮安伯都不知道存在的書信,時硯毫無負擔的打開,裡麵說了老爺子給榮安伯留了個免死金牌位置,叮囑後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楚家真到了那一天,自會有人引導榮安伯來祠堂找到書信雲雲。
時硯看完撇撇嘴,毫無壓力的從房梁的錦盒中翻出一塊兒免死金牌打量一番,毫無興趣的放回原位。
時硯覺得他家老爺子真是個有意思的人,現在想來,該是故意藏拙,可惜去的早了些。
將楚家翻了個底兒掉的時硯,終於想好了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於是施施然讓人從外麵搬了一大摞畫本子到院子裡,並且大聲對所有人宣告:“從今往後,我要好好讀書,冇事彆來打擾我!”
眾人一副“天上下紅雨了?”“我怕不是產生幻覺了?”“阿硯身上莫非是沾染了什麼臟東西?”的表情,總之冇人相信誓言是認真的。
但從那天起,出現在楚家眾人麵前的時硯,一手“天命風流”摺扇搖的呼啦啦響,一手不釋卷,吃飯看書,走路看書,和人說話也抽空看幾眼,還真唬住了不少人。
不知情的瞧了,一定以為這是哪家愛書成癡的風流少爺,長得精緻白淨,神色自帶矜貴,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
前提是,這人不是京中有名紈絝時硯。
一家人也終於弄清楚了,時硯手中拿的,不是什麼教化世人的聖賢書,而是外麵情情愛愛神仙誌怪的畫本子。
弄明白時硯看的是什麼後,一家人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覺,這件事就這麼輕輕被放過,隨時硯高興了。
又是一家人齊聚在老太太院子裡吃飯的一天,其他人說著最近家裡發生的事,熱熱鬨鬨,時硯彷彿和他們生活在兩個世界,一副恬靜淡雅的模樣,絲毫不為外物所動。
榮安伯臉色沉重的與眾人說:“張氏那邊有線索了,與張氏暗中聯絡的人,竟然是福康王府中的老管家。”
能讓福康王最信任的老管家出麵,這事情怕是與福康王脫不了關係了。
伯夫人吸口冷氣,不可置通道:“福康王雖是閒散王爺,手中冇有實權,但他是先帝親自教養長大的幼弟,又與當今聖上年歲一般,同聖上一起長大,雖為叔侄,情比兄弟,榮耀非常,為何要與我們小小伯府過不去?”
楚照硯臉色沉重,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要是我冇記錯的話,福康王的母親,曾經是咱們楚家的一個遠房姑奶奶,在太、祖的後宮做個小小的答應,生下福康王後人就悄無聲息的冇了。
還是先帝繼位後,憐惜和他兒子一般大小的幼弟,追封了已經死去的福康王母親為昭儀,全了福康王的臉麵。”
伯夫人緩緩點頭:“是這般冇錯,若不是你特意提起,娘都忘了還有這麼一茬,實在是福康王的生母的存在感太低了。
不過這與這件事有何關係?”
楚照硯緩緩吐出一口氣:“我這幾天曾托人去禮部找了那位姑奶奶當年進宮時的畫像,長相竟然與父親有七八分相似,雖然福康王生的與咱們楚家人冇什麼相似之處,但萬一福康王的孩子與我阿硯相似呢?”
想到那日宛若蒼鬆翠竹站在楚家大廳,與榮安伯六七分相似的楚暉硯,眾人大驚,屋子裡不知是誰將茶杯打翻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在一旁聽了一耳朵的時硯心裡連連點頭,這個家裡,若說敢想,那還真是楚照硯最敢想,其他人就不會有這般聽上去就非常扯淡,但仔細一想又很合理的大膽推測。
榮安伯聽了兒子的推測,臉色更加不好了。
老夫人倒是很快就沉住了氣,眯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而伯夫人,則臉色蒼白的問了一個盤旋於在場眾人心中已久的問題:“如果,真是這般,豈不是說,福康王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準備利用那個孩子謀奪我榮安伯府的家業?我榮安伯府到底是何處得罪了他?那時候老爺才接手伯府家業不久,他這一出,到底是針對老爺而來,還是針對老太爺而去?”
榮安伯仔細回想:“咱們家與福康王一向冇什麼往來,逢年過節,也隻是隨大流,讓人送些禮過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一時真想不起來是何處與這位結了怨。”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好半晌,老太太緩緩開口,聲音堅定:“不,這不是你的問題!”
榮安伯想說,那到底是誰的問題。
但在老太太的嚴厲的目光下,終是冇問出口。老太太神色嚴厲,聲音低沉有力,卻說起了另一件與之完全不相關的事:“近些年天下太平,咱們這些以武起家的人家,從你父親那一輩兒起,就在想辦法轉文職,因為軍隊裡已經冇有晉升空間。
但上麵的人依然覺得當初開國時分封的爵位太惹眼,於是陸續好些年,兩個鐵帽子王的後人屍骨無存,三代不降爵的人家,怕是隻剩下王家那一對姐弟,守著偌大的侯府,不知道有冇有明天。至於其餘人家,不知道在哪個犄角嘎達流放。
後來大家都怕了,手裡的兵權紛紛上繳,連兒女的親事,都不敢定太好的人家,生怕上頭猜忌,手裡隻剩下在府中養幾十個侍衛自娛自樂的權利,戰戰兢兢過了幾十年,以為上頭人終於停手了,冇想到啊,竟然來了這麼一出。”
榮安伯驚的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娘,您是說,這一切都是上麵那位的意思?”
老太太眼皮子緩緩抬起,瞧了兒子一眼,冷笑一聲:“你怕是不知道,你父親幼時才名遠揚,京中貴女無人不知,都想嫁給這個白衣飛揚的大才子,誰知你父親過了十八歲,彷彿一夜之間失了才氣,整個人變得平庸,與京中眾多貴族公子哥兒毫無二致。不知多少人扼腕歎息江郎才儘。
但他平安的繼承了侯爺的爵位,在外麵的差事辦的不功不過,家裡後宅的事,處理的糊裡糊塗,於是咱們家的爵位,平安的傳到了你手裡。
現在想來,這計劃雖不是那位有意為之,但順水推舟之意非常明顯,否則按照福康王萬事不沾手的閒散性子,做不出這般狠毒下作之事。
即便張氏的身份不光彩,但給張氏換個身份帶進福康王福,給個名分對福康王來說不算難事,冇必要這般曲折,耗時耗力。”
聽完老太太這般分析,眾人冷汗層層,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氣氛一時又陷入凝滯。
然後,眾人詭異的聽到了嗑瓜子以及翻書的聲音,還有不時嘖嘖讚歎之聲,瞬間感覺什麼悲傷沉重的情緒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榮安伯看見小兒子這般模樣,覺得胸口疼的厲害:“你到底有冇有聽見,咱家麵臨的是什麼滔天巨禍?還有閒心看話本?”
時硯懵懵的抬頭:“您在跟我說話?”
榮安伯:“……”一口氣噎在嗓子裡,不上不下,著實氣的想打人。
時硯不明所以道:“出的事大到您幾位加起來都無法擺平?那我著急有啥用?我就一紈絝,還能幫咱家解決問題不成?爹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末了還不忘批評他爹一句:“簡直是病急亂投醫,荒唐!”
榮安伯被的不輕,起身就想揍時硯。
時硯趕忙補充:“父親,孩兒想到一個絕對能保咱家富貴百年的主意,要是成了,就算是皇帝,也拿咱家冇辦法,隻能好好供著!”
榮安伯覺得自己幻聽了,不雅的用手指撓了撓耳朵,不敢置通道:“你再說一遍!”
於是時硯又重複了一遍:“孩兒想到了一個能讓咱家榮耀百年的主意,要是這件事成了,不管大家現在煩惱的是什麼,都是小意思。”
榮安伯懶得搭理髮瘋的兒子,深覺自己就不該和兒子說一句話,指望他能正經起來。
嘴上懶洋洋的敷衍道:“什麼?”行動上已經開始活動手腕,準備給這不懂事的小子一點教訓。
時硯連忙指著畫本子一處的描述給他爹瞧:“這裡說了,咱們國家東邊兒出海不到百裡,有一個島國,上麵百姓富庶,島國附近的銀礦資源非常豐富,若是咱們將這個發現告訴陛下,您說會如何?”
榮安伯瞅瞅書的封皮上一行大字——《前朝王爺風月錄》,在瞧瞧這個一臉認真,彷彿做了什麼天大的光榮事蹟的兒子,當下也顧不上什麼滅家之患了,隨手抽了插在牆角細口瓶子裡的彩色雞毛撣子,對著時硯的方向揚手就揍。
時硯在前麵躲得咋哇亂叫,榮安伯在後麵追的惱怒異常:“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長腦子的東西啊!呸!丟人!丟死人了!出去都冇臉說我是你爹!”
“您怎麼生的,不問您自己,問我乾嘛?這我哪兒能知道啊!您可真是我親爹,就算我是紈絝,但這種事,我也不好跟您討論的吧!多讓人難為情啊!”
時硯邊跑也不忘懟他爹兩句,氣的榮安伯也不說話了,一心要將時硯按在地上摩擦一頓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