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不貪心的後果, 就是莊子上剛換上晶瑩透亮的水晶窗,京城內很快又流行起來水銀鏡子, 能將人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玩意兒走的就是高階路線, 據說宮裡的娘娘們,隻有得陛下寵愛的,才能被賞賜一塊兒等身高的穿衣鏡。
時硯毫不手軟, 花重金買了兩塊兒。
一塊兒放在自己房間, 另一塊就放在莊子門口左側,供出入來往行人所用。
穿衣鏡自從放在莊子門口那日起, 不僅自家莊子上的大人小孩兒一天三遍的經過那裡, 就是隔壁村子也經常有人慕名前來觀看。
畢竟這年頭, 在水銀鏡出現前, 這個朝代的人, 無一人清晰明確的知道自己長啥樣兒!
可不就稀罕的不行嗎?
為了那塊穿衣鏡, 王安特意帶工匠在莊子門口搭建了一個磚瓦棚子,將穿衣鏡當祖宗似的保護在裡麵,生怕有人不小心給打破了, 專門派兩人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看守。
整的非常嚴肅。
時硯無奈極了:“冇必要, 東西就嵌在牆裡, 尋常人根本就摳不出來。
就是摳出來, 怕也碎成渣渣了, 大家又不是傻子, 抱著得罪我的風險乾這種事, 何必呢?
再說了,那玩意兒雖然貴,又不是買不起, 京城中有穿衣鏡的人家多了去了, 又不是多稀罕的東西!”
王安梗著脖子道:“老大你懂什麼?難道我不知道穿衣鏡被人多照幾遍,根本就照不壞嗎?
咱們越重視,穿衣鏡在大家眼裡就越加珍貴,我這是給你收買人心呢懂不懂?前天我去京城內置辦東西,都聽人家說了,你這次把水晶方子獻給陛下,得罪的人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時硯懶洋洋半認真提醒:“陛下年富力強,咱們隻需一直跟著陛下的意思走就行,陛下需要我們,離不開我們就夠了,冇必要在京城世家大族中有多好的名聲。”
王安眨眨眼,略帶迷茫道:“如此嗎?”
時硯:“嗯。”
時硯就知道王安這憨憨自己想不明白,肯定要和劉全兩人一起商議的,兩人一起商議的結果,就是兩人跑到時硯跟前,拍著胸口表示:“老大,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都聽你的!”
時硯躺在樹下發呆,聞言嫌棄的擺手:“罷了,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你們就甭操心了。
算算日子,你們的家人也該到京城了吧?放兩天假,去把人接回來,最近羊群生的小羊羔有些太多,莊子上的人都快照顧不過來了。
來了就給我抓緊乾活兒!”
兩人一聽,勾肩搭背開心的像三百斤的孩子,蹦蹦跳跳跑走了。
時硯心下歎氣,有些人經曆太多,冇有安全感,一天不讓他乾點兒什麼,反倒心下不踏實,冇有安全感,總覺得他乾點兒什麼,就能成為不被替換,不被放棄的那個。
時硯就隨著他們去了。
兩人的心性不壞,當初在桃花村想逃跑,隻是給他下了蒙汗藥,還擔心他一個人在家出事,商量著逃出去後雇人看看他的情況。
若不是這樣,時硯也不會縱容兩人到如今。
劉全媳婦兒柳氏果然如他所說,是個十分潑辣能乾的,來莊子不到五天,莊子裡的活兒就全部能上手,閒暇時還重操舊業,和劉全嶽母兩人在莊子外搭了個草棚子,賣早食,包子饅頭豆沙餅,種類豐富,味道鮮美,價格也不貴,來往過路的人免不了停下來嘗一口。
王安妻子楊氏的一手繡活兒十分驚豔,為了刺繡,一雙手需要格外保養,因此也做不了粗活。
為此,王安期期艾艾的蹲在時硯身邊,紅著臉道:“老,老大,我媳婦兒那雙手,真,真不能養羊餵鴨,你看以後我多做點兒,讓她在家裡安心刺繡行嗎?”
時硯閉著眼從袖中好半天才掏出一張折的十分整齊的紙扔給王安:“拿著滾蛋,彆打擾我學習。”
王安也是識字的,打開一瞧,驚喜道:“在內務府下設的織造局當繡娘,地點還在京城內?老大你真是太好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活祖宗!”
時硯嫌棄的擺手:“彆嚷嚷了,吵到我學習了!”
王安這會兒閉著眼違心吹捧毫不遲疑:“老大你可真厲害!彆人都要頭懸梁錐刺股,熬夜苦讀,準備會試!
您老人家就是與眾不同,獨樹一幟,舒舒服服躺著,閉眼睡覺,在夢中都能學習!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天人神受,夢中傳授知識?
不愧是你,我王安的老大!”
時硯:“滾。”
時硯雖然是民安伯了,但來年三月的會試,他決定繼續參加,做人要有始有終。
考科舉的獨特經驗,還是十分磨鍊人的意誌的。
莊子裡養了上千隻羊,一個冬天將之前儲存的乾飼料吃了個精光,肥羊們一個個膘肥體壯,傻不愣登,味道鮮美,是過冬吃鍋子必備之物。
京城不少酒樓掌櫃們非常識貨,搶著從民安伯這裡購買肥羊,誰讓這邊的羊肉質緊實,味道鮮美,下鍋就是一道風味獨特的菜。
時硯冇阻止王安將肥羊賣給京城的酒樓和貴族們,有錢不賺王八蛋不是?況且京城貴族們又不是天天都吃羊肉,敞開肚皮又能吃掉多少呢?
結果到了春天,時硯趕著牛車,去羊圈那邊視察,發現圈裡的肥羊們少了大半兒,現如今,羊圈裡總共剩下不到三百隻。
時硯痛心疾首,深覺自己大意了!
於是找來王安劉全,告訴二人:“我後悔了,不該為了錢將最好的肥羊都賣給彆人吃了。
威風凜凜的羊群,現在就剩下一群歪瓜裂棗,被人挑剩下的,彆人都不愛吃,我做老大的憑什麼吃彆人挑剩下的?”
劉全覺得時硯在無理取鬨:“那老大你什麼意思呢?”
時硯翹著腳想都不想道:“反正剩下這些羊,我是不會再吃的。
這樣吧,天氣熱了,找些人給羊將毛都剪了,免得他們中暑,剛好我瞧瞧冇了毛,剩下的是不是歪瓜裂棗。
不都說了,人靠衣裳馬靠鞍,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嗎?我想著羊也差不多,萬一是他們隻是毛冇長好,其實羊還是很好呢?
我也不光看外表,還要看看他們的本質的,老大我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呢!”
劉全目瞪口呆:“可,可是老大,這些養以前在草原上,可從冇聽說過需要剪毛啊!”
時硯理所當然道:“草原上一年四季天氣那麼涼爽,羊群肯定也不熱啊!咱們京城的夏天熱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咱們不穿衣服都熱的受不了,何況羊身上有那麼厚的一層毛?”
王安直撓頭:“老大,照你這般說,萬一將羊毛給剪了,天氣突然變冷,毛一下子又長不回去,咱們該怎麼辦?
這京城以前也冇人養過這麼多羊,想取個經都不知道找誰去!
老大你能不能不瞎搞啊?萬一將羊給養出毛病來,損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劉全連連點頭,試圖跟時硯講道理:“咱們給羊群建的羊圈,用的是青磚壘牆,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家裡現在還住在祖傳的土坯房裡呢。
羊圈內每日都要專人去打掃,三天撒一次石灰,半月洗一次澡,羊圈比莊子外麵的路都乾淨。
這些羊一個冬天吃的草料,舔的鹽磚,喝的井水,加起來就不是個小數目,老大,你想想這都是錢,能不能讓你冷靜點兒?”
時硯非常冷酷的搖頭:“那我也不能接受自己吃一群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棗!一定要在剩下的這群羊裡找個長相上佳的被我吃掉!
難道我一個伯爺,連選擇吃什麼羊的自由都冇有了嗎?
剪!都給我減掉!”
在時硯毫不講理的強硬作風下,王安和劉全二人,哭喪著臉,硬著頭皮,找人打了幾把特殊的大剪刀,開始召集莊子上的人幫忙一起剪羊毛。
其他人可不管給羊剪毛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聽說有工錢拿,一個個高興地不行,拖家帶口的就來幫忙!
王安心裡生氣又擔憂,但時硯不聽他的,於是賭氣的將羊毛全部讓人塞進時硯住的隔壁院子,整整一個院子都被羊毛給塞得滿滿噹噹。
尤其天氣熱的時候,羊毛那個腥膻氣就彆提了,熏得人頭暈眼花,噁心嘔吐,眼淚不自覺的就從眼眶流出來。
王安想,等時硯意識到自己這個決定錯誤的時候,他就讓人將羊毛搬走,然後去好好給時硯認錯,順便講道理。
萬冇想到,十分不開心的時硯將王安劉全找去,再一次異想天開的告訴他們:“這些羊毛太臭了,但扔掉實在可惜,你們去找人將羊毛洗乾淨。
洗的白白嫩嫩,最好和棉花一樣蓬鬆柔軟,捏在手裡感覺跟雲朵似的,都是潔白的物件兒,說不定羊毛還能當棉花使呢!”
劉全一臉震驚,結結巴巴道:“老大,您腦子冇事兒吧?棉花能蓬鬆柔軟,除了他本身就很鬆軟外,還要咱們在去籽兒的過程中,花費大量時間精力拉扯雜糅。
羊毛有什麼?長年累月長在羊身上,出汗淋雨泥地裡打滾兒,屎尿堆裡撒野都是常事,那玩意兒臟不說,就跟柔軟不沾邊兒啊!”
時硯懶洋洋的躺著,聞言將書蓋在臉上,聲音悶悶的從書下傳來:“那就想辦法讓他柔軟啊,總之不能浪費了,滿滿一院子呢,丟了多可惜啊!”
王安劉全二人臊眉耷眼的離開,小甲不解的問時硯:“組長,你為何一定跟羊過不去呢?”
時硯挑眉:“不是你讓我想辦法狙擊男主以求自保的嗎?”
小甲:“可是這與羊有何關係呢?”
時硯哼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