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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番外—一萬年前前

如今天下大亂尚且平息, 各地百廢待興。盛鈺有時候拿到手下的彙報單子,都覺得頭‘轟隆’一聲漲大,恨不得生一雙冇有看過那單子的眼睛。

窮, 實在是太窮了!

如果說貪婪領地以前是個富裕的‘小康家庭’ 那麼現在,這個小康家庭直接破產。不僅變得冇有以往那般富裕, 現在還倒欠不少債, 其中最大的債主就是傲慢王。

盛鈺坐立不安的亂動,時不時拿餘光偷偷瞅傅裡鄴,這人端坐著看書,彷彿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審視著。

實話說, 他覺得傅裡鄴腦子有點問題。

比傅裡鄴腦子更有問題的,是盛鈺手底下那一群膽大包天的鬼將。找誰借錢不好?怎麼就偏偏借到了傅裡鄴的頭上, 最恐怖的是傅裡鄴竟然同意借錢, 並且還借了一大筆錢。

他難道看不出這群鬼將將他看做了肥羊,專門逮著他一隻羊瘋狂薅羊毛嗎?

薅到盛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老感覺自己現在在這裡,跟賣身還債冇有太大區彆。

邦邦——

馬車外傳來敲擊聲,翁不順的聲音傳進來:“大人, 咱們已經到達色沉王領地。”

“終於到了?”盛鈺興奮的起身, 幾步就跑到了車廂外頭, 隻見翁不順被狂風吹的髮梢亂翹, 叼著根糖棍子坐在金烏背上:“跨過前麵的紅色屏障,底下就是色沉王的快樂老家。”

盛鈺麵色古怪的看著他:“你怎麼還叼著糖棍,我記得這糖人還是我十幾小時前給你的。”

翁不順悄悄將身邊的包袱往金烏羽毛裡藏,麵不改色說:“這根糖人不是你給的那個。”

盛鈺眼睛尖的很, 一下子就看見了他的小動作:“藏什麼呢?給我看看。”他動作輕盈的繞過翁不順, 在後者其臭無比的臉色下翻出包裹, 頓了兩秒後捧腹大笑:“好啊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吃糖人,轉頭竟然又擅離職守跑去買了一大包裹糖人,吃這麼多糖,你牙齒要壞掉的! ”

“我乃傲慢王座下第一鬼、鬼士,刀槍不入,怎可能因為區區糖人壞掉牙齒。”翁不順不信。

盛鈺問:“這糖好吃嗎?”

翁不順:“一般。”

盛鈺:“可包裹裡都是你吃剩下來的糖棍子,你吃了有幾百根吧?”

翁不順:“……”

盛鈺眉飛色舞說:“原來你也喜歡吃甜食,這方麵我可是行家。糖人在甜食中排最末等,我知道色沉王領地有一名產為金牛,金牛產的奶可好喝了,又甜又香,改天我去偷來給你喝兩口?”

翁不順羞憤吼道:“你快滾,彆老是擋在我前麵,影響我判斷方向!”

話音剛落,盛鈺便覺得渾身一麻。

像是小雨點落在身上每一寸皮膚一般,這種感覺隻持續了兩秒鐘就消失。粉紅色的屏障從他身邊掠過,低頭一看,這下麵的地界顯然與傲慢王地界有很大不一樣。

傲慢王領地主□□金色,入目皆是一片肅殺之氣。而色沉王不愧是聲色犬馬之首,若必須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他所管轄的領地,那就是:

——娛樂至死。

短短兩小時的行程,盛鈺便見識了一番什麼叫娛樂的最高境界。

隻是一個邊戍小世界之中,坊市便開了有幾千所,各個都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其他鬼王領地中名令禁止的花樓,在此處更是搖身一變成為了正規產業鏈,似乎大家不以‘以色侍人’為恥,反而引以為榮。

此時再用金烏過界,就有些過分顯眼。他們改乘小車,沿路上無數姑娘都手攬鮮花,熱情奔放的朝盛鈺投擲鮮花,竟然還有大膽的小少爺翻身上車,當麵索要盛鈺的聯絡方式。

翁不順差點被擠下車,他暴躁的忍了一會,最後忍無可忍,一腳將那小少爺蹬下了車。蹬完,他衝兩側姑娘們‘唰’的亮出武器,滿身戾氣道:“要麼滾,要麼死。”

姑娘少爺們常年在色沉王的統治下享樂,哪裡見過這樣殘暴的男人。儘管這個警告他們的男人長相俊秀,他們還是嚇得一鬨而散。

盛鈺在一旁笑眯眯道:“這麼凶乾嘛。”

翁不順冷麪收回武器:“我這一趟來有任務在身,冇有功夫陪你瞎玩。”

盛鈺說:“哦?什麼任務?”

翁不順忌憚的看了一眼車廂,見裡麵的人冇有製止,便小聲說:“想必大人已經向你透露了隱娘那檔子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盛鈺煞有其事點頭:“願聞其詳。”

翁不順將聲音壓的更低:“如今舊懶惰王的殘黨蠢蠢欲動,也不知道在為了什麼做準備,反正邊境變得很不安穩。隱孃的相公叫唐曲承,這個傻人也不知道腦子裡缺了哪根弦,非要跑去戍邊,說是要防止舊懶惰王因仇恨危害色沉地界的神明鬼怪。隱娘想要跟隨,唐曲承不讓,他們兩人因此事已爭執多次。”

盛鈺:“所以呢?”

翁不順說:“冇有所以。早前探子來報,說隱娘願意用本命法寶與生子秘方交換,但她有兩個條件,一是不能讓她相公知道這件事,所有的接觸必須秘密進行。二,則是她要先行用生子秘方,若一年後真的能生出小孩,並且小孩健康,她才願意將法寶交給我們。”

盛鈺沉吟幾秒,忽然頓悟:“她該不會是想用孩子,來留下她的相公吧?”

翁不順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盛鈺搖頭歎息:“雖然冇有見過這位叫做唐曲承的神明,但是隻是聽見隻言片語,也能大概猜出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色沉王這樣的地界中享受一切歡愉,卻還是願意去戍邊,這就說明唐曲承心中是有大抱負的。隱娘若是想用孩子強行留下唐曲承,隻怕她的希望會落空。”

翁不順想了想,不屑說:“這個男人是個冇有擔當的。”

“嗯?”

“他連小家都守不住,何來談大家?也許他是色沉王地界的英雄,但他絕對不是他娘子的英雄。這樣的人,到頭來隻會誰也守不住。”

盛鈺笑道:“你怎麼忽然這樣懂?”

翁不順冷臉:“我隻是覺得夫妻之間的感情若是要用孩子來維繫,他們遲早會分崩離析。”

說這話的時候,翁不順表情十分不對勁,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身為神明卻投誠鬼王本就是十分離奇的事情,他不僅做了,還憑藉自己的本事攀登高位,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身為神明,卻位及鬼將的‘勵誌傳奇’。

這之間的緣由恐怕隻有他自己知曉。盛鈺忽然想起,翁不順好像從來都冇有提及過自己的父母,他就像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生來就頂天立地,性格比磐石都要強的多。

眼看麵前這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盛鈺便借用玩笑話來逗他開心:“你這話可悠著點說,車廂裡的那位不也冇有成家嗎?按照這個道理,他冇有成小家,又談何成大家?”

翁不順立即被轉移注意力,“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大人又豈非等閒之輩!”

盛鈺:“你的意思是,傅裡鄴他不需要成家,他就活該孤家寡人一輩子咯。”

翁不順嚇的渾身一抖,如閃電般迅速探出手掌,將盛鈺的嘴巴捂住。他驚道:“竟然敢在背後這樣編排大人,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想死啊?!”

盛鈺‘嘿’了一聲:“我隻是根據你的語境,推算出你真正想表達的意思而已。”

翁不順氣到額頭青筋蹦蹦跳,從牙縫裡擠出字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老這樣,一犯事就喜歡把鍋往我的頭上推。明明是你先說大人孤家寡人一輩子的,日後他要是真的孤家寡人一輩子,那肯定也是你的錯,是你咒他孤家寡人的!”

這時,後方車廂的門簾忽地被掀開。

傅裡鄴垂眸,麵無表情看著兩人。

翁不順:“……”

盛鈺:“…………”

翁不順立即站起:“稟告大人,車架已經到達彆苑。屬下領命,尋隱娘交涉!”

說完,他就和火燒屁股一般,連頭都冇敢回一下,忙不迭跑了。

盛鈺隻能看著他的背影:“???”

長達一分鐘的寂靜後,傅裡鄴意味不明的拉長話音:“孤、家、寡、人?”

盛鈺嘿嘿笑著扒拉出翁不順的小包裹,從裡麵摳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糖人,學著方纔那些圍繞車架的姑娘們的腔調來說話:“好哥哥,彆生氣呀。翁不順剛剛背後詛咒你,等他回來我替你揍他,讓他說你孤家寡人,指不定他自己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去死咧。你和他較什麼勁啊,來來來,吃了這個糖人,你就是世界上最甜的好哥哥!”

“爺不稀罕。”傅裡鄴足間輕點車架,目不斜視下車,走入彆苑。

盛鈺迷惑了一瞬,方纔反應過來傅裡鄴不是不稀罕糖人,而是不稀罕‘成小家’。

他聳了聳肩,將糖人叼入嘴中。

***

而後翁不順幾次來尋盛鈺出去耍,盛鈺都閉門不見,就差拿掃帚攆他走了。

翁不順心知上次自己臨陣脫逃,獨留盛鈺一個瘦小孤苦的人去麵對震怒的傅裡鄴,這個行為實在是太不仗義。幾次邀約之後,他終於將盛鈺請到了色沉王地界最有名的酒樓之一。

看著麵前一桌子山珍海味,以及包廂內擺滿了的珍酒,盛鈺從靈魂深處發出質問:“你真的是來賠罪,而不是有求於我嗎?”

翁不順說:“你有什麼地方能讓我去求。”

盛鈺心道也是,便樂嗬嗬放開了手腳吃喝,“上回和你說的金牛乳,你可嘗過了。”

翁不順懷疑說:“金牛這個東西真不是你編出來的?這半月來我走遍了各處酒樓,那些店掌櫃壓根就冇聽說過金牛這個東西。”

“你在酒樓這種破爛地方尋至寶,當然尋不到。”盛鈺二話不說,從空間法器中掏出一小壺奶缸,動作小心的給翁不順倒了滿滿一大碗:“快嚐嚐看,我真冇騙你,這玩意可好喝了。”

翁不順滿是懷疑的看了盛鈺好幾眼,又嫌棄的看了看碗中的金牛乳水,鼻尖湊過去嗅了好幾下,最後在盛鈺越來越不耐煩的眼神中,舉起碗來一口將其悶了下去。

‘咕嚕’一聲,翁不順眼神瞬間發亮。

盛鈺笑道:“我冇有騙你吧。”

翁不順連連點頭說了幾個‘好’字,又雙眸發亮的問:“這東西你從哪裡買的?”

盛鈺:“我偷來的。”

翁不順哽了一下,又問:“從哪裡偷的?”

看他這個模樣,盛鈺就知道此人現在腦子裡的那根弦一定邦邦邦的彈奏著,指不定在打著什麼壞心眼,肯定也想去偷幾缸來。

盛鈺實話實說:“從色沉王小金庫裡偷的。”

翁不順愣了幾秒鐘,忽然坐直身體,用一種驚懼的目光看著他:“你闖了色沉王的府邸?”

盛鈺點頭:“嗯。”

翁不順不敢相信:“那你怎麼還活著?”

盛鈺茫然:“啊?”

翁不順搖頭:“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怎麼還冇死?”

“……”盛鈺:“這位鬼士,請注意你的言辭。我隻不過是闖了趟他的府邸,犯得著這麼驚訝?”

交談間,酒樓大廳忽然傳來陣陣喝彩聲。原是說書人入了場,這位說書人在色沉王地界可是個大紅人,他說的故事總是惟妙惟肖,動人肺腑。不過這可不是他出名的主要原因,畢竟在這娛樂至死的國度,說書人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太多的人,其中不乏有比他說書更傳神的能人。他火,就火在他說出來的都是密辛故事,並且時間總會證明,他說的這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人家說的是書,他說的,是事兒。

“上回說到那色沉王大開筵席,邀十鬼將極其十鬼士共赴歡宴。觥籌交錯間共飲,就在大家喝的醉醺醺的時候,忽然間!殿門‘哐當’一聲被人從外踹開,數人驚呼著提起武器迎向那人,待他們定睛一看卻都慌了神——來人竟是暴食王!”

盛鈺與翁不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下筷子,從二樓伸頭向下看。

與他們有相似動作的不少人,眾人麵麵相覷:“暴食找咱們大人做什麼?”

“指不定又想讓咱們大人開領地了唄。”

“前懶惰王已死,他要是還想走大人的領地去攻打什麼人,也隻能是傲慢王了吧?”

“那他還是死心吧,如今這世道能打得過傲慢王的,恐怕也隻有貪婪王。不過這都是大家瞎猜的,畢竟貪婪與傲慢也冇有真交過手。”

一片紛亂中,隻有說書人氣定神閒繼續道:“暴食王此來不為其他,正是要商討舊懶惰王崛起一事。他大步走來,麵色間隱隱有驚慌之色。色沉王卻尤為平靜,拂袖間連連冷笑‘你殺死他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暴食王一聽這話,當即臉色雪白。他倒不是怕舊懶惰王捲土重來傷他分毫,怕就怕在舊懶惰王對二十五年前那場恩怨不甘,想奪回王位。若其得手,那他這些年的用心良苦,豈不是如入江之水轉瞬間付諸東流?!”

群眾們呼吸急促,紛紛與暴食共情。

盛鈺給自己倒了杯酒,食指與拇指磨蹭著酒杯底部,緩慢說:“新一任懶惰王本身就是吊著一條命,暴食眼睜睜看著她衰敗卻無能為力,最後竟然想出奪王位這等陰損法子來。套用你之前說過的話,對於她來說,暴食算真英雄,對於這天下來說,他卻是個實打實的罪人。”

翁不順說:“成王敗寇而已。若這任懶惰能坐穩王位,這天下也不會有更多紛爭。有一點倒是叫我好奇,色沉王在這件事中,到底是扮演著怎麼樣的角色?原先我以為他定是堅定不移幫扶暴食的,但今天一聽,似乎並非如此。”

盛鈺輕笑:“這就是你今天叫我來的目的?”

翁不順裝傻:“什麼目的?”

二樓包廂一片寂靜,隻有樓下抑揚頓挫的說書聲:“色沉王心神大震,麵對著麵前這對苦命鴛鴦,他想幫,卻又唯恐危及自身。”

按照如今的武力值估算,暴食王是不敵盛冬離的,當初要不是設了局,盛冬離不可能被他弄死。反倒是廖以玫,她一失去王位必死無疑,可以說她現在一條命就是用懶惰王位在吊著。

暴食王之所以請色沉王出山,蓋是因為色沉王是全天下公認的強力鬼王之一。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說書人繼續道:“色沉王滿心抗拒,他怕再這樣打下去,直接將貪婪王給激了出來,對於這位新崛起的鬼王,他有自知之明絕對敵不過。這時候,暴食王雙掌相擊,大門‘嘩啦’一聲大開,有兩列美人魚貫而入,玲瓏小巧者有之,豐盈貌美者亦有之。

色沉最終同意幫忙。待暴食離去,色沉看見這一群美人就心生厭煩,遂將其賞給下屬。”

聽書人群迷茫:“色沉王大人不是最喜歡美人了麼,他怎麼會心生厭煩?”“前後邏輯都不對,色沉王大人若厭煩美人,又怎麼會同意幫暴食王啊?定是你這說書人在胡編亂造!”

“呔!這就是問題所在。”說書人摸了把山羊毛鬍鬚,“酒宴上的隨榻美人名為鬆芙,這位鬼怪大家應當已經聽說過無數遍。過去二十年間,她一直都是色沉大人最親近的寵姬,世人傳她曾打碎色沉王寶庫的珍寶琉璃盞,色沉王不僅冇有罰,還尋了些更珍貴的法寶賞賜給她,以此來安慰她受驚的情緒。正是有諸多諸如此類的事件,鬆芙越加叱寵跋扈,甚至在酒宴上吃味反諷色沉王‘大人這是對懶惰王有想法?不如殺死暴食王,直接搶奪懶惰王做您的妻。’

這話一出,酒席上的屬下們齊齊色變,各桌一時鴉雀無聲,美人們更是發抖打顫。鬆芙不解眾人意,依舊仗著寵愛,不認為自己說錯了話。而後色沉起身離開酒席,誰知道忽然間!她竟然七竅流血驚聲慘叫,所有下屬美人當即全都跪下戰戰兢兢,血腥味縈繞著那場盛宴。”

話音落下,圍繞在一樓台下的聽眾們早已麵色慘白,額間頻頻現冷汗。這就是兩個月前震驚天下的鬆芙慘死事件,一代寵姬就此黃土白骨,草草的被掩埋在郊外孤墳地。

翁不順壓低聲音提醒說:“咱們來到色沉地界,有一個忌諱要格外注意。”

“什麼忌諱?”

“色沉王的好色名聲雖然早已天下皆知,但人們不知道他有一個逆鱗,那就是他的親事。”

盛鈺驚了一瞬:“他有親事麼?”

翁不順神秘的搖頭:“不是‘有’,是‘有過’。色沉王當年還未即位時,曾經有一門親事,女方是他的青梅竹馬,也是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子。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女孩枉死橫屍街頭,色沉王即位後就開始風花雪月自甘墮落,四處蒐羅與那女孩長的像的人。聽說鬆芙和那個女生長的最像,因此頗為受寵。不過長的像有什麼用,這隻不過是加深了容忍的限度。兩個月前鬆芙在酒宴上說錯了話,被色沉給當場誅殺。”

盛鈺想了想,說:“這樣說的話,坊間一直在傳色沉王幫助暴食王,是因為看上了新懶惰王的美貌。我覺得不儘然,也許色沉王看見了新懶惰王,想起來逝去多年的那個‘她’。”

翁不順搖頭:“可她們長的不像。”

盛鈺問:“你怎麼知道?”

翁不順一臉理所當然說:“因為色沉王蒐羅的美人就一個款式,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甜美。光是拚五官,我都能拚出他青梅竹馬的樣子。”

盛鈺敬佩說:“你可真八卦啊。”

翁不順言簡意賅:“滾。”

翁不順又說:“我覺得可能因為色沉王看到暴食與懶惰這段感天動地的情誼,感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這才同意出手相助。”

盛鈺對色沉王的心路曆程不感興趣,他淺淺喝了口酒,不動聲色說:“他能怎麼出手相助?難不成直接扛起武器幫暴食打前任懶惰?”

翁不順想都不想就說:“你是不是傻啊?幫忙又不是隻能幫人打仗。想想看,如果現在懶惰王破碎的靈魂印記用滄瀾玉葉修複好,那她的王位就坐穩了。就算前任懶惰再來犯也冇有用。除非前任懶惰再找個神兵,‘垮擦擦’一下把懶惰給砍了,將她的靈魂印記再次弄碎。”

盛鈺立即接話:“那你可要守好滄瀾玉葉,不要被色沉王和暴食王給盯上。”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我自然能守……”翁不順的話語一下子頓住,他臉色青紫的猛的看向盛鈺,皺眉問:“你在跟我套話?”

盛鈺微笑:“你多慮了。”

翁不順硬著頭皮鬼扯:“我的意思是,如果滄瀾玉葉真的在我的身上的話,我自然能將它守住。問題是它現在不在我的身上啊。”

盛鈺直視他的眼睛:“你在說謊?”

“…………”

兩人對視半天,盛鈺從他的臉上分析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翁不順同樣扛不住心虛,火速付賬後逃走了,隻留下一屋子美酒。

盛鈺用空間法器收下這些美酒,又在前台要了兩盤瓜子花生,便揣著這些東西趕到了傅裡鄴暫時居住的彆苑。他想的很簡單,若是從鬼將們那裡問出了滄瀾玉葉的下落,鬼將們一定會受罰。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向傅裡鄴套話,就算這人說漏了嘴,他總不可能自己罰自己吧?

至於該如何套話,這就要仰仗空間法器中的那幾大罈子好酒了。

至於能不能套到話,這就要看各自酒量了!

雖說盛鈺冇有單獨和傅裡鄴喝過酒,但他堅信酒量這玩意兒都是練出來的,想當年他從三杯就倒練到千杯不醉,這之間花了多大的功夫呀。他還就真不信了,傅裡鄴總不能樣樣事情都天賦異稟吧?這世界上總有他也不會的事情。

想著,盛鈺輕巧的從彆苑牆栓處翻了進去,這裡看上去雅靜,細小處總是透露著不易察覺的金貴,就連小道的鵝卵石都好像不是凡品。

小心翼翼踩上鵝卵石,幾十米開外的門栓忽然一個扭轉,‘吧嗒’一聲,門開了。

傅裡鄴的身影在黃昏中看起來像是被罩上了一層昏黃的光,他微微蹙眉:

“你為什麼不走門?”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盛鈺回頭看了看敞開的大門,又看了一眼自己剛剛翻過的牆,嬉笑道:“以前在山莊裡見你都是隻能用□□的,我都翻習慣了。”他衣襬一揮,院落中出現一個小圓桌,桌邊擺放又兩把簡陋的藤椅,桌上孤零零放著兩盤瓜子,一盤油花生。這一整套簡陋至極的器具與整個院落的精緻裝潢看上去不入,就像在高雅之地放了兩把掃帚和柴火一樣,十分另類。

盛鈺也是幾秒後才發覺眼前這些過於簡陋,他小心觀察傅裡鄴的表情,說:“我想請你喝酒。”

傅裡鄴拒絕的十分果斷:“不喝。”

說完他轉身就要關門。盛鈺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右掌向門縫裡一伸,被門夾的‘邦’一聲巨響,與此同時盛鈺淒慘拉長音調:“疼、疼啊——!”

傅裡鄴驟然變了神色,一把擒住盛鈺的手,聲音隱帶怒色:“你做什麼?!”

盛鈺不可置通道:“分明是你關的門,你把我手給夾了,現在反倒過來凶我?”

傅裡鄴冇做聲,皺眉細細檢視他的手,見指節處有細細紅痕,道:“三千大小世界,無論是誰請我喝酒都要備好酒好菜,還要提前一月送拜帖,更要選好見麵的地點。”

盛鈺心道一聲巧了,彆人請他喝酒也要做這些。但他總不能順著麵前這人的話講,便胡攪蠻纏道:“我冇錢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隻備了從酒樓買來的濁酒,以及幾盤下酒菜。”

“……”傅裡鄴又要關門。

盛鈺連忙把緊門框:“通融,好哥哥,你就通融一下唄!要不是看見你這兩個月都將自己悶在彆苑中,誰閒著冇事跑來找你喝酒啊?翁不順上天打鳥我下水掏魚,玩的不知今朝是何年,你就隻知道天天窩在床上睡覺,小心睡死你。”

傅裡鄴涼涼說:“冇睡覺,我在處理公務。”

盛鈺眼神一亮說:“那就更需要勞逸結合了。來來來,今天咱們一定要不醉不歸!”

盛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妨礙帝王穩江山的妖妃,帝王要處理公務,他偏要拉著帝王享樂。若傲慢地界繁榮度下降,這之間想必一定有他的‘功勞’。最後他硬生生又拉又推,將身體僵直的傅裡鄴給按在了藤椅上。

傅裡鄴坐姿端正,目光微垂看著桌上那盤油花生,盛鈺熱情催他:“你吃啊。”

傅裡鄴抬眸,眼神帶著些許複雜。

盛鈺一拍腦袋:“噢,我忘記帶筷子了。這裡反正隻有咱們倆,不要那麼檢點,直接拿手抓著吃吧。”說著他就伸手捏了幾顆花生,向上一扔,精準的扔到了自己嘴巴裡,嘎嘣嚼了幾下,盛鈺說:“還挺好吃的,快吃。”

傅裡鄴聲音艱難:“……不行。”

盛鈺接話:“不想吃,那就喝。”

他自顧自給傅裡鄴倒了滿滿一碗酒,又從空間法器中掏出一個酒盅,開始睜眼說瞎話:“杯子就隻有一個,我酒量不好,喝幾輪就倒了。你用碗喝,我用杯,冇意見吧?”

傅裡鄴梗了一下,終於正眼看向盛鈺。

麵前人不知從哪個聲色花樓玩耍歸來,抬手間紅衣襬從桌上掃過時,都能揮灑出陣陣香風。日頭下山,彆苑中的紅燈籠驟亮,他唇邊含笑眉眼流轉間看上去尤為生動,像是一幅美人圖在麵前徐徐展開,畫中人最終走到了現實。

對視間,盛鈺微微歪頭:“怎麼了?”

傅裡鄴像觸電般迅速收回視線,掩飾性的端起碗,仰頭將酒喝了下去。喉結上下滾動,被紅燈籠的光鬆鬆散散度上一層紅色薄光。

盛鈺心頭一喜,吹噓道:“厲害啊。”

傅裡鄴放下碗:“你怎麼不去花樓喝?”

盛鈺正忙著給傅裡鄴倒酒呢,這問話聲他是聽見了的,但大腦顯然冇有跟上話題,滿臉迷茫的問:“什麼花樓?”

傅裡鄴聲音淡淡:“城西勾欄院,你常去的那家花樓。均攤下來,每週至少去一兩次。”

盛鈺訝異:“你不是天天悶在家裡處理公務嗎?怎麼連我去花樓這事兒都知道。”

傅裡鄴平靜說:“翁不順曾無意提及。”

盛鈺迷惑:“不對啊,他都不知道我去過那家花樓,怎麼可能無意間向你提及。而且他自己玩的比我還高興,根本顧不上我。”

傅裡鄴頓了一下:“……旁人曾無意提及。”

“哦。”雖然心裡感覺這話有很大的紕漏,但盛鈺此番可是有勸酒任務在身的,他也懶得去在意這些紕漏,隨口解釋說:“那家花樓近兩週都被大人物包場了,隻有持有貴賓令牌的人才能進去。這牌子我倒是有,但既然有人包場,姑娘公子們肯定都先緊著那個大人物,這種檔口上,我眼巴巴的去湊那個熱鬨做什麼。”

傅裡鄴應了聲,又說:“你打算就這樣乾喝酒?”

盛鈺說:“這裡不是有花生和瓜子嗎?”說完他為這簡陋的宴席心虛,補充道:“而且我們冇有乾喝酒,這不是在聊天嗎?”

傅裡鄴:“……”

盛鈺說:“你想玩點什麼?”

傅裡鄴問:“你平常在花樓裡玩什麼?”

盛鈺心道自己在花樓裡‘玩’的那些東西,眼前這位正直的傲慢王若是知道了,可能會當即拍桌而起,提起審判日對著他‘嗖嗖’就是幾箭。

他又開始胡扯:“玩‘我有你冇有’。”

傅裡鄴:“?”

盛鈺伸出冇有鬼王卡牌的那隻手,笑眯眯解釋說:“五根手指頭,我說一件我做過的事情,你要是冇有做過,就喝一碗,順便收回一指。你再說一件你做過的事情,我若是冇做過就喝酒收指頭,若是也做過,你倒喝兩碗。誰率先將五指手指頭都收起來,誰就喝一缸。”

說著怕傅裡鄴不懂,他便伸手拉起傅裡鄴的手,將他的手擺成掌心朝上的姿勢,“你先說一件你覺得你做過,我一定冇有做過的事情。”

傅裡鄴想了想,說:“我能認出所有鬼王的臉。”

盛鈺:“……”

盛鈺:“你吹牛!”

傅裡鄴挑眉:“你怎知我吹牛?”

盛鈺:“……”我這個貪婪王你就認不出來啊,這個牛吹的也太玄幻了一點。

這人怎麼能走來就無師自通這個遊戲的本質?所謂的‘我有你冇有’,從本質上來講就是一個吹牛的遊戲,管你有冇有,我反正說我有,你又不能去證實,不過是比誰腦洞大臉皮更厚。

盛鈺心知失算了,隻能收回一隻手指頭,舉杯喝下一杯酒,憋大招說:“我和前任懶惰王是莫逆之交!”

傅裡鄴沉吟一瞬:“必須是他?”

盛鈺說:“至少也要是個鬼王。”

傅裡鄴便說:“那我和傲慢王是莫逆之交。”

盛鈺:“…………”

靠啊!這他孃的還叫他怎麼玩兒?你還莫逆之交,你莫逆你自己可還行??!

盛鈺認罰,仰頭又喝了兩杯酒,粗聲粗氣道:“到你了。”

傅裡鄴輕笑:“彆玩了。”

盛鈺繼續粗聲粗氣:“為什麼?”

傅裡鄴笑的開懷:“擔心你玩到最後生氣。”

盛鈺倔強說:“我牌品和酒品都很好,你不要擔心,就算輸了遊戲我也不會生氣。”

傅裡鄴:“那我繼續說了?”

盛鈺嚴陣以待:“說。”

傅裡鄴勾唇給盛鈺倒酒,開口說:“貪婪王繼任大典那天,我曾卸掉滿身重任秘密前往觀看。”

盛鈺心中大吼一聲‘放屁!’,麵上卻麵不改色的盤問:“哦?我不相信,你得證明一下。”

傅裡鄴垂下眼眸,不知是回憶到了什麼,笑了一聲:“那天他一席紅衣似血,攬手間將盛樂情輝收攬於袖間,好看極了。十二鬼將拜於高台之下,城池中無數街道鋪滿鮮花。他帶著滿袖清香與清輝走上了高台,一時間風光無兩。”

盛鈺皺眉:“你說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傅裡鄴說:“那天大典呈上去的三杯酒,有一杯應當是有問題的。”

盛鈺心頭一震,不動聲色道:“什麼意思?”

傅裡鄴回憶說:“鬼王即位之時,若有妻子則應當由妻子呈遞上三杯酒,若並未娶妻,則是由至交好友代為呈酒,冇有記錯的話,那天的酒由前任懶惰王呈上。三杯酒,一杯敬天地,一杯敬民眾,還有一杯敬高堂。前兩杯都是正常流程,到了第三杯時,貪婪王忽然拾起第三個酒盅,將其內酒水儘數傾撒於高台之下。”

這一大段話聽的盛鈺那叫一個膽戰心驚,因為那日的第三杯酒確實有問題。並且這件事除了叛變下藥的鬼將與他自己,以及後來才得知此時的盛冬離,天底下應該冇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傅裡鄴是怎麼知道的?

更恐怖的事是,他如果那天當真到場,又怎麼會認不出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貪婪王?

盛鈺越想下去心跳得就越快。他強行撐起笑容,攤開的手掌心竟然已經冷汗淋漓:

“你也知道我是前任懶惰的手下,那天我也是在場的。隻不過我見到的一切可不是你說的那樣,那天貪婪王敬高堂時已經說了,他的父母皆已仙逝,潑酒隻不過是敬已死之人的習俗。”

傅裡鄴點了點頭:“你說的對,剛纔說的那些都隻是我的猜測而已。”

盛鈺小心翼翼問:“你那天離高台很近?”

傅裡鄴說:“不近,很遠。”

很遠——意思就是看不清臉咯。

盛鈺心裡瞬間舒出一口氣,心道自己實在是想太多。要是傅裡鄴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又怎麼會縱容他在山莊裡待了近百年。

他又小心打探的問:“世人都說傲慢和貪婪是不能見麵的。舊王與新王若對立起來,利益糾纏威名相沖,這兩人必定非死即傷。我有些好奇,你作為傲慢王旗下鬼將,對貪婪王是什麼想法?”

聞言,傅裡鄴忽然抬眸,直視盛鈺的眼睛道:“見一眼,便難以忘記。”

盛鈺:“啊?”

傅裡鄴盯了他足足有十幾秒鐘,半晌搖了搖頭涼涼勾唇:“你總是聽不懂。這局遊戲是我輸了,我自罰一杯。”

說著,他將麵前滿滿一大碗酒一飲而儘,些許酒水順著他的下顎流下,滴到嚴謹扣緊的衣襟上,將黑金色染的更深沉。

傅裡鄴收回一指:“到你了。”

“……”

來來去去玩了幾輪,兩人默契的誰也冇有提及鬼王,淨說些童年乾下的糟心事。傅裡鄴到底比盛鈺多活了幾萬年,盛鈺做過的那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他都做過,盛鈺冇做過的他也做過。

幾輪之後,傅裡鄴提醒道:“你隻剩一次機會了,珍惜最後這次機會。”

盛鈺倔強的伸著一根中指,眼神瞥向桌邊幾缸酒,滿臉的悲憤與悔意。

是的冇錯,他們剛剛又加了注。若是五根手指頭都收完,那受罰的人不僅僅喝下一缸酒,他要喝滿五缸,過程中還不能停。

現在他隻剩一次機會,傅裡鄴還剩三次。

不成不成,再這樣下去,盛鈺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深吸一口氣,臨到危機時終於把臉皮給拋到了腦後,說:“我逛過花樓!”

傅裡鄴默不作聲喝下滿滿一大碗烈酒,一邊喝還一邊抬眼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莫名的叫人心驚肉跳,直叫盛鈺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好在輪次到了傅裡鄴那裡:

“我曾半月未閤眼。”

“為什麼?”

“處理公務。”

“那我也曾半月未閤眼。”

“做了什麼?”

“玩兒。”

“……”

傅裡鄴兩碗酒下肚,收回一指。

最後這幾輪遊戲,他就像是故意讓著盛鈺一般,說出的事情都冇有太大的震撼力。若是翁不順在場,必定早已經滿臉怨氣的大喊‘你對他放水放出了汪洋大海!’,隻可惜翁不順不在場,盛鈺本人心中也壓了太多的事,當局者迷。

“我、我……”盛鈺心一狠,說:“我在花樓裡曾經一夜點過七八人的牌子!”

這一次傅裡鄴冇有立即認罰,他皺著眉頭說:“縱/欲過度,傷身。”

盛鈺心虛:“……我身體很好。”

老天爺啊,他真的冇有縱慾過度,在花樓裡點七八人牌子都是有特殊原因的。包括他逛花樓,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但他能這樣直白說出來嗎?

能嗎,不能。

寧願撒謊,也不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盛鈺做出‘請’的手勢:“喝吧。”

於是傅裡鄴又是一大碗酒下肚,現如今他與盛鈺一樣,也隻剩下一次機會了。

兩人一個伸著食指,一個伸著中指,滿臉正色的對視。一個小小的酒桌小遊戲硬是被他們兩人玩出了生死絕殺的感覺。

傅裡鄴想了想,說:“二十五年前的那場大戰,我去過主戰場。”

盛鈺一驚:“有點過分了啊,你當時一直待在山莊裡,我回山莊的時候還是你接我的。”

傅裡鄴說:“秘密前往,其他人都不知道。當時我去的比你晚,回的比你早。”

“……”盛鈺終於開始懷疑,他覺得傅裡鄴有白給的趨勢,因為明顯對方也知道他二十五年前去過主戰場。但他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我去主戰場是為了尋前任懶惰王,結果誰知道走到半路上就聽聞他隕落的訊息,隻能狼狽的回了山莊。你又不認識前任懶惰,你去主戰場做什麼?”

傅裡鄴:“找你。”

盛鈺心尖一顫,“什麼?”

傅裡鄴收回最後一指,說:“是我輸了。”說完他就從藤椅上站起身來,走到那排列整齊的五缸酒之前。那些酒缸看起來比翁不順的頭都要大,拿在傅裡鄴的手上同樣分量不小。

他二話不說,提起酒缸往下灌。

盛鈺急忙道:“等等,等等再喝……你把剛剛到話先給我說清楚再喝。”

傅裡鄴連續四缸酒下肚,到第五缸的時候終於有點撐不住,額角青筋直跳。盛鈺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有些擔心他真喝出事兒,便開口說:“要不今天就到這裡,算了。”

“不能算了,願賭服輸。”

傅裡鄴五指抓起第五缸烈酒,不等盛鈺阻攔,便已經先一步將其一飲而儘。喝完後,他麵色如常的坐回藤椅上,開始吃瓜子。

盛鈺小聲問:“你喝醉了嗎?”

傅裡鄴:“冇醉。”

盛鈺說:“那你為什麼吃瓜子不剝殼?”

傅裡鄴說:“我不用剝殼。”

盛鈺震驚:“你說啥?”

從動作上來看,傅裡鄴應當是醉了,但從神態上看,他看上去像是根本冇有喝酒。

一時間盛鈺也無法判斷,也就不好開口問滄瀾玉葉的下落。想了想,他起身掏出空間法器,準備先將一地的空酒缸收回空間法器之中。哪知道剛有這個動作,空間法器便被傅裡鄴劈手搶了過去,盛鈺一驚:“乾什麼?”

傅裡鄴從中掏出一物,轉身就走。

盛鈺:“誒?哥哥,大哥,你要去哪裡?!”他急忙在空間法器中檢視了一番,還好他將與貪婪王有關的物件都單獨放了起來,這件法器中也隻有一些不重要的東西。譬如藤椅、酒菜以及貴賓令牌……翻著翻著盛鈺忽然眼前一黑,靠,他放在裡麵的貴賓令牌呢?

被傅裡鄴拿啦?!

再抬眼一看,傅裡鄴早已經冇影了。

盛鈺徹底慌了神:傅裡鄴定是去了城西勾欄院,還非拿著他的貴賓令牌入場。他去那裡若隻是玩兒,盛鈺還不至於這樣慌亂,若是傅裡鄴一個想不開,點了盛鈺常點的姑娘——老天爺啊,那姑娘是他安插在色沉王地界的探子啊!

若非要傳遞訊息,他至於三天兩頭的往花樓跑嗎?糟了,他必須要攔住傅裡鄴。千萬不能讓傅裡鄴和自家的探子接觸到!

想著,盛鈺連收拾東西都來不及,連忙足尖輕點風風火火的追出了門外。一路西行,傅裡鄴跑的飛快,盛鈺根本追不上。等他累死累活跑到城西勾欄院時,恰恰好看見傅裡鄴拿出貴賓令牌,大跨步的走了進去。

盛鈺:“……!!!”

盛鈺立即要跟進去,兩邊武士裝扮的人‘唰’的拔刀,用堅毅的視線駭住了盛鈺。他倒不是打不過這兩個底層武士,但他不想鬨事呀。這間花樓可不止花魁一個探子,其內部高層都已經被腐蝕了,基本上就等同於盛鈺的地盤。

哪有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鬨事的?

底層武士不認識他這個最高上司實屬正常,但花樓裡的媽媽和花魁一定認識。現在首要目的,就是想辦法先混進去。

正巧這時,右側方烏央烏央駛來幾架馬車,隔著十幾米距離都能聞到馬車上的撲鼻香氣。不一會,就有二十多個貌美女子下車,嘻嘻哈哈的朝著勾欄院大門走來。

盛鈺當機立斷,走向那群姑娘。

另一邊,齊微雨哆哆嗦嗦抱著琵琶。

好歹也是色沉地界最有名的勾欄院之一,她既然能當上花魁,必定是見多了大風大浪的。但就算她見過再多的大風大浪,也冇有見過眼前這等駭人聽聞的場景啊。

傲慢王拿著貪婪王的貴賓令牌,直截了當的跑來找她,這叫什麼事啊?

兩位大人的關係有好到拿同一個令牌喝花酒的地步嗎?!

隻是幾息之間,齊微雨就想了許多。

她知道貪婪王近百年來與傲慢王走的很近,她也知道自家貪婪王隱瞞了身份。傲慢這樣氣勢洶洶,是否識破了主人的身份,前來問罪?

腦補了一大堆之時,傅裡鄴伸手一招,茶杯裡的水便漂浮在了空中,模擬出盛鈺的臉。齊微雨內心的恐懼嗖嗖上漲,瞬間達到頂峰。

傅裡鄴高深莫測問:“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齊微雨膝蓋一軟差點直接丟掉琵琶下跪,她慫慫道:“回稟大人,認識。”

傅裡鄴繼續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齊微雨:“……”

乾啊!能有什麼關係,主子和下人、鬼王和下屬,還是見了麵要先磕幾個響頭的關係?

她心中罵聲翻天,麵上還是誠惶誠恐道:“回稟大人,這位大人是小女的恩客。”

“恩客?!”傅裡鄴忽然提高音量。

“……!”這一次齊微雨不是差點下跪,她是真的甩了琵琶‘咚’的一下子跪下。鬥膽抬眸看了眼傅裡鄴,隻見這位傲慢王臉色比方纔更差。

齊微雨心中一駭,操,她剛剛說錯話了嗎?還是說傲慢王已經發現她在說謊了?

懷揣著十二分的忐忑與惶恐,齊微雨叩首,半天都不敢再抬頭。

這時,傅裡鄴語調莫名的問:“他平時來你這裡,都做些什麼?”

齊微雨答:“聽曲。”

傅裡鄴:“還有呢?”

齊微雨:“看戲。”

傅裡鄴:“還有呢?”

齊微雨:“……”

齊微雨欲哭無淚,她現在是真的懵逼了。傲慢王到底想問她什麼東西,難道非要她把自己平常給貪婪王透露訊息的事情說出來嗎?

不不不,寧死也不能說,不能背叛貪婪王。可是不說會不會被傲慢王當場殺死呀?想到這裡,她小心翼翼的斟酌道:“大人若麼,不妨直接問小女?”

此時夜色已深,勾欄院內竟是翻揚的燈火與各種樂器奏響聲。空氣中還瀰漫著不知名的甜味,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隔著一層門扉,就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膜,那些歡樂鬥是彆人的,室內隻有滿滿的肅殺感。

傅裡鄴越沉默,齊微雨心臟跳的就越快,她感覺空氣稀薄,自己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昏過去。就在她忍不住想裝昏的下一秒鐘,身前傳來男人低沉的聲線:“你抬起頭來。”

齊微雨:“……”啊啊啊啊救命!!!

雖然內心咆哮著呼喊著,但她麵上一點兒也不顯露出來半點恐慌。強行逼迫自己鎮定下來以後,她終於壯膽直視傅裡鄴。

——來吧!不管是狂風還是驟雨,不管是驚濤還是駭浪,大不了殺了她,殺了她給傲慢王和貪婪王助助興就是了!

對視兩秒鐘後,傅裡鄴俯視著齊微雨,平淡道:“長得一般。”

齊微雨:“?”

傅裡鄴補刀:“看起來也不聰明。”

齊微雨:“??”

傅裡鄴最後一‘刀’:“你和他可有肌膚之親?”

“……”齊微雨瞠目結舌:“您說啥???”

***

另一邊,盛鈺雷厲風行打暈眾美人之一,揮手間偽裝成那美人的模樣隨眾人進入花樓。

隻可惜身形與衣物的變換十分輕鬆,但臉冇有辦法變啊。他隻得從過道邊撚了塊窗紗,將自己的下半張臉粗略的蓋住。

如此竟然也能叫他一路混進了二樓。

領頭老鴇仔細叮囑著:“都放機靈一點,今天包場的可是位大人物,咱們一輩子也見不到幾次的天大人物。你們要是得了大人的青眼,那便一夜之間飛上枝頭當鳳凰,若惹怒了大人,最好當場自裁謝罪,不然全家老小都要被你連累!”

聽了這些話,美人們哪裡還敢造次,更不敢嘻嘻哈哈,她們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的如同小鵪鶉般邁著小碎步。

有美人好奇問:“媽媽,這次的‘大人物’,難道比上個月包場的富商還要大嗎?”

老鴇瞥她一眼,冷笑著啐道:“上次的富商?笑死我了,他算個什麼東西?他來給今天這位大人提鞋都不配!”

此話一出,眾美人紛紛愕然,撒嬌問:“媽媽您就告訴我們吧,今天這位大人到底是誰呀?”

老鴇壓低聲音:“悄悄和你們說……”話還冇有說完,她忽然急嗬斥道:“誒,你站住!”

盛鈺原本想藉著拐彎時轉道逃走,一聽喝止聲下意識腳步一頓,站著不動。

老鴇扭著身子走近,皺眉打量眼前這位‘姑娘’,遲疑說:“你看起來有點眼熟……”

盛鈺:“……”眼熟、眼熟,我是你老大,你當然覺得眼熟了!

他現在騎虎難下,本來想進來之後就找機會溜走,可誰知道無論如何,他也找不到機會。現在更是被老鴇給注意到了。

這種情況下,盛鈺是寧死也不會摘下麵紗的。若是屬下們知道他竟然扮女子溜進花樓……自然了,屬下們肯定不敢笑他,但盛鈺想想就覺得窒息,他絕對會連夜扛著全身家當跑出色沉王領地,然後躲他個十年八年。

為今之計,盛鈺硬著頭皮拿腔拿調:“姐姐們都說我是大眾臉,您看我自然覺著眼熟。”

老鴇疑惑的又仔細看了看盛鈺的眼睛,這樣一雙眼,就算鼻子和嘴巴長得再磕磣,也不至於淪落到被評為‘大眾臉’的地步呀。

“算了,時間來不及了,你們跟緊我,不要到處亂走,以免冒犯到今晚的大人物。”

大人物大人物,盛鈺都聽膩了這個詞。

他纔不管什麼大人物不大人物的,他現在隻想找到傅裡鄴,將其帶回家。可偌大的花樓之中,探子至少也有十幾個,他平常點的姑娘公子少說也有五六個,傅裡鄴去找誰了呢?

剛想到這裡,老鴇停住腳步:“今晚除了微雨告病,其他姑娘們都在裡麵了。有什麼能耐全都給我使出來,能招得住大人青睞,那就使勁招,不要命的去招,明白了嗎?”說著,她朝著美人群中幾個姑娘使了使眼色,幾位姑娘紛紛點頭。顯然這幾個美人應當也是探子。

盛鈺眼珠轉了轉,主意已定。

現如今他也不急著走,反正姑娘們都聚集在門後,若傅裡鄴想來發酒瘋,肯定也是來這個地方發。他不如直接來此處蹲點守株待兔。而且,他還挺好奇這所謂的‘大人物’。

盛鈺冇有抗拒,混在美人們中向前走。

啪嗒——

門開了,美人們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老鴇在門口停頓了數秒,心裡頭的疑惑越來越多,方纔那個走著走著總是喜歡偏了方向的琴女……看上去實在是太熟悉了!

就在老鴇滿心迷茫的時候,走廊右邊忽然慌忙跑來一位侍女,見了老鴇的麵就膝蓋軟下:“媽媽,媽媽,不好了!”

老鴇伸手攙扶她,嗬斥道:“媽媽平常在怎麼教導你們的,遇到事情不要慌慌張張,這樣外人看見了,還以為咱們家的姑娘都上不得檯麵!”

侍女一邊打抖一邊說:“奴記、記住了。”

老鴇滿意點頭,問:“你要說什麼事?”

侍女深吸一口氣,湊到老鴇耳邊小聲說:“傲慢王拿著貪婪大人的令牌,來尋微雨姑娘。”

“你說什麼?!!”老鴇驚到嗓子變了調,臉色一下子變了:“誰?”

侍女回:“傲慢王。”

老鴇震驚:“他拿誰的令牌?”

侍女同樣一臉‘震驚我媽’:“貪婪大人!”

老鴇:“……”

就在兩人麵麵相覷報團發抖的時候,走廊左邊又急忙跑來另一侍女,驚慌失措道:“有武士說院前來了一女子,自稱是今日外院接過來的琴女,她方纔被人打暈了丟在門口。媽媽,剛剛進去的那波琴女,定有一人冒名頂替。”

老鴇瞠目結舌的看向麵前緊閉的廂房門,腦海裡不合時宜的浮現出那雙漂亮的瞳孔。這兩件事拚湊在一起,她瞬間就反應過來,剛剛那琴女到底是誰:那是她們的貪婪王大人啊!

她竟然把貪婪王大人當做花樓的琴女,親手給色沉王送了進去。最恐怖的是不遠處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傲慢王,她何德何能,她這個破勾欄院何德何能,竟然聚齊了三位大名鼎鼎的鬼王!

“完蛋了,咱們所有人今夜都要完蛋了……”在侍女們的驚呼聲中,老鴇眼白一翻,竟然直接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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