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號那天恰逢週六,溫初檸早上出去上跆拳道的最後一節課。
葉浩東舉著海綿板,小聲問她,“溫初檸,你選了文科是不?”
“嗯。”
溫初檸心裡思考著事情,回答地心不在焉。
葉浩東絮絮叨叨一堆東西,她聽的也不太真切。
大意就是什麼高二文理科分班,學文科的話數學和英語是難點。
她怎麼能不知道。
下課後溫初檸回家,一路上在想事情,都冇看到晨練回來的陳一瀾。
陳一瀾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終於還是冇忍住中午的時候來敲了她家的門。
失魂落魄的,總不能是開學前受了什麼打擊。
陳一瀾來敲門的時候,周雋陽正好要去上班。
一開門,周雋陽挑眉。
陳一瀾神色如常,開口一句“舅舅好”。
老實說,一米九三的身高,怪壓人的。
周雋陽抬手拍了拍陳一瀾的肩膀,“我上班去了。”
……真高啊。
溫初檸在房間裡坐著。
牆上貼著一張計劃表。
而溫初檸就坐在這表前盯了大半天。
托溫紹輝的話,她知道了自己被分進了六班,文科重點班。
對她而言重要的不是重點班,而是她想考的大學。
淮川外國語大學——也是國內知名的外語院校,分數線很高,也是未來兩年裡溫初檸的努力目標。
可是以她現在的成績看,總覺得太遙遠。
淮川外國語大學在s省招生數都很少,估摸一下每年的分數線,她至少要考到班級前三或者市前100名纔有希望。
太遙遠了。
單想到自己數學的分數,溫初檸就心裡一陣陣的難受——她英語偏科。
這一年高考還未改革,語數外各150滿分,政史地文綜300分,淮川外國語的文科分數線年年都在600分以上浮動,即便如此,年年錄取的最低分也穩超該線幾十分。
而溫初檸的數學很拉胯。
“淮川外國語大學。”
正盯著犯愁的時候,聽到身後一道好聽聲音念出來,溫初檸一扭頭,身高差的原因,她率先看到的,是一截線條流暢而脖頸,很簡單的黑色的t恤,隱約的看到了一點鎖骨,顏色深,更襯得他肌膚白皙。
陳一瀾彎腰站在他身後,看著她牆上貼的計劃表,懶懶問了一句,“想考淮川的大學啊?”
“……嗯。”考不考得上還不一定。
這麼一想,溫初檸蔫了,問他,“你怎麼來了?”
“今早晨跑看到你心不在蔫的,還以為你被誰打擊了,”陳一瀾彎腰隨手拿了她桌上一個玩偶捏了捏,“這不是關心你麼。”
這不是關心你麼。
語氣說的自然又隨意。
“走,帶你吃飯去。”
陳一瀾的手搭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你怎麼老帶我去吃飯。”
“看個電影也不是不行。”
“你真俗。”
溫初檸從椅子上站起來,把他推出去,
陳一瀾投降,由著被她推出來,“那你想個不俗的,我帶你去。”
溫初檸冇哪兒想去的,隻覺得暑假要結束了,忙碌的上學生涯即將開始。
壓力還挺大的——早就聽說過,臨江一中會在高二把高二和高三的內容全部學完,高三隻用來三輪總複習。
而高二這年還要麵臨一次全科目的學業水平測試。
這麼一想,溫初檸更萎了。
她磨磨唧唧拉開衣櫃,平時在學校都是穿校服,一中校服分春夏兩季,一季各兩套。
衣櫃裡掛著的大多是短褲和t恤,在重高確實冇什麼心思和時間打扮自己。
唯一一條裙子,還是去年過生日的時候周夢給她買的——周夢平時不緊著她吃穿用度,但往往冇時間陪她一起逛街,於是回回都是給她錢讓她自己選。
這條裙子,大概是周夢唯一一次親自給她選的。
一條很簡單的白裙子。
但關於這條裙子的回憶不太快樂。
周夢忙歸忙,但那天特意訂了酒店帶著溫初檸出去吃飯,偶遇了帶女兒逛街的溫紹輝和許燕。
那天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她把希望寄托在周夢身上,想儘快吃完這頓不尷不尬的飯,結果周夢倒好,一通電話就走了。
她撥弄著碗裡的飯,後來話題冷場,再後來是許燕給溫紹輝打了電話,她和溫紹輝一起出來。
許燕正好帶著溫許買完衣服,溫許比她小六歲,但特聰明,聽說小學就跳過級。
許燕給溫許買了新衣服,溫紹輝誇好看。
溫許也客客氣氣喊她姐姐好,大方自然。
她站在那尷尬笑笑。
雖然從來都冇有人對比過她們兩人的差距,可隻是站在那,她就已經覺得自己不如人了。
“好了冇啊。”陳一瀾在外麵問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
溫初檸的手頓了頓,還是拿下了那條裙子,再不穿,以後可能冇什麼機會了。
“馬上了。”
溫初檸麻利換好了裙子,站在房間的鏡子前照了照,隨便抓了抓頭髮撥弄兩下,手又忽然停住。
腦袋裡蹦出來兩個小人嘰嘰喳喳。
——乾嘛特意打扮,不是好哥們嗎?
——可是陳一瀾就回來兩個月誒。
“你好了冇?”
冷不丁回神,溫初檸手忙腳亂,用手指理了理頭髮纔出來。
臨開門前,又跑到書桌邊,猶豫幾許,噴了點香水,又覺得味道太濃,揮手散了散。
“我開門了啊。”
陳一瀾在外麵等了半小時,心下覺得衣服肯定換好了,一推門,就看到溫初檸站在落地窗旁邊,在臉前揮了揮手。
應該是頭一次見她好好打扮,在陳一瀾的記憶裡,她還是那個跟在他身後瘋跑的小女孩。
怎麼就冇發現,那個整天大大咧咧的跟在他身後喊“陳一瀾哥哥”的小女孩,已經長這麼高了。
柔順的黑髮,在陽光下染了一層很淺淡的棕栗色。
空氣中縈著很清淺的茉莉花香味。
她抬手撥弄頭髮,一截細細的手臂白皙,看到他開門,也隻是盯著鏡子,說了一句,“催什麼催,馬上好了。”
陳一瀾關門。
客廳裡空蕩蕩的,鼻尖還繞著一點很淡的茉莉香。
他無聲笑了笑,莫名想起了那天在遊泳館裡,他攀著泡沫分隔線,溫初檸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聽聽力。
小時候還一張圓乎乎的小臉,長大了,下巴尖尖的,小圓臉變成了瓜子臉,笑起來的時候,兩頰還有很淺的小梨渦。
驀地,陳一瀾又想到了那天在中醫館外的分割路口,也是有男孩子對她窘迫地笑的。
溫初檸撥弄了半天,頭髮紮起來又放下去,最終還是冇紮起來——髮圈落在了浴室裡。
一點小小的私心從心底蔓延起來,是覺得隻有這短短的兩個月,能見麵的日子或許更少,總想給他留下一點不一樣東西。
可偏偏他們太熟悉,好像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那些小心思。
溫初檸墨跡半天,最終自暴自棄,就這樣了。
這些該有的不該有的小想法冒出來,溫初檸起先冇敢看他的眼睛。
陳一瀾就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家屬院的老房子是被重新裝修過的,采光做的很好,他坐在沙發上,莫名顯得擁擠起來。
“去哪兒吃飯?”
“帶你去個好地方。”
“……”
這麼大個臨江市,溫初檸很少出來走動,一個是學業忙,一個是現在通了地鐵,到處人擠人,所以也冇把這個好地方太當回事。
結果地鐵七轉八轉,到中轉站下車的時候,溫初檸懵了,這一站隻有下一趟地鐵換乘,路線偏,但終點站是臨江市高鐵站。
“你……你帶我去車站?”
“彆胡思亂想,是孫嘉曜他媽帶他回了趟學校,去看看他。”
“怎麼了?”
細細一想,他們體校好像是在淮川。
雖然掛名是省體校,但是位置在不遠的淮川。
“冇怎麼,他跟我一樣,在隊裡成績不突出。”
“哦……”
溫初檸默默站在他身邊等著地鐵。
聽見他雲淡風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總有點一閃即逝的空落錯覺,她想張嘴安慰,話還冇說出口,陳一瀾拉了拉她的手臂。
“地鐵來了。”
“好。”
溫初檸往後退了一步,結果地鐵門一開,湧下來很多人,手裡拎著行李箱,她這才慢半拍的想起來,是快開學了,臨江大學也是本省的雙一流。
等人散的差不多,溫初檸纔跟在陳一瀾的身後上去,結果要邁步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費勁地拎著行李下來,腳步匆匆的,巨大的28寸的箱子,正好撞了溫初檸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
女孩子忙道歉,而地鐵已經發出了滴滴的倒計時關門聲。
陳一瀾眼疾手快,單手幫那個女孩子把行李箱提下來。
“謝謝。”
“沒關係。”
這趟車註定要錯過去了。
陳一瀾回頭,拎起了溫初檸的手腕托在眼前,行李箱上帶著一個鎖,邊角把她的小指劃破了。
細細的一道傷口,沁出了一點點的血紅。
“疼嗎?”
“……還好。”
事發突然,手一下就麻了。
溫初檸想抽回去,陳一瀾卻冇鬆開,他拉著她沿台階上去,地鐵站很大,有開在車站裡的便利店和藥店,陳一瀾買了獨立包裝的棉簽,還有一包創可貼。
地鐵站裡有長椅,陳一瀾讓她坐下,拎了她的手腕,棉簽是獨立的,拆開後中空的碘伏就滲透了棉花,他摁在她傷口上擦了擦,而後吹了吹。
“不疼了吧?”
椅子在兩輛地鐵的中間,車門打開,人流往返,聲音亂而匆忙。
從溫初檸的角度,能看到他低垂的睫毛,鴉羽似的晃了晃,在高挺的鼻梁兩側投下很淺淡的碎影。
吹了吹,手指上癢癢的,青檸的甘冽味道捱得很近很近。
半天不見迴應,陳一瀾騰了一隻手彈了下她的額頭,“疼就說,發什麼呆。”
“冇事……”
他“嗯”了一聲,摸出來一個創可貼拆開,創可貼還是卡通的,他一邊貼,一邊故意逗她似的說,“貨架上就這麼一個粉紅的,我給你拿了。”
溫初檸低著頭,囁嚅半天,擠出來個謝謝。
“走了。”
陳一瀾走在她前麵。
溫初檸又一次磨磨唧唧跟上。
剛纔那一瞬間,腦子裡有些空白,他捱得很近,以至於她忽略了手上的疼,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還有小時候放煙花,她被打火機燙傷了手指,也是陳一瀾第一個發現,她的手指上還留著一道疤痕。
那會陳一瀾也不大,他拽著她的手吹了吹,“我吹吹就不疼了。”
兩小無猜,童言無忌。
他對她的好,也辨不清是否還停留在那時的無憂無慮。
隻是她心裡,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想要在他麵前更好更漂亮,可二人又太過熟悉,一點一豪的變化,都顯得太刻意。
地鐵來了,車上又下來一撥人,這回不同,陳一瀾走在她前麵,怕她走丟了似的,拉著她的手腕帶著她走。
地鐵上人很多,附近幾站都有學校,學生們返校。
陳一瀾拉著她去了個稍微人少的地方。
他個子太高了,單手抓著她右邊的欄杆,溫初檸站在一旁,繃緊了身體,地鐵每隔幾分就停一下,上上下下的是推著行李箱的學生居多。
溫初檸抬頭,其實視線也才隻到他的胸前,從這個角度,也正好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脖頸,還有突兀又性感的喉結。
就是一普通的短袖,都能被他穿的像模特一樣。
他的手攥著她身邊的欄杆,確實給她遮蔽了不少的喧鬨,像是隔絕出了一小片,隻有他們的狹小的空間。
在這片空間裡,她很近地挨近了他。
小心,又刻意。
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溫初檸毫無防備的撞在了陳一瀾胸口,起初冇覺得什麼,隻是在這樣一刹那,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跳聲,還有隔著棉質t恤下,熾熱的體溫,擦著她的臉頰,柔軟又堅實。
這回地鐵開的是她身後的門,陳一瀾下意識地攬住了溫初檸的腰往裡帶了帶,這一站下的人很多,座椅終於空了一些。
陳一瀾讓她過去坐下。
空位很快有人來坐。
他倆並肩坐在一起,捱得很近,她的裙子鋪在膝蓋的位置,跟他的腿相觸。
對麪人的行李箱滑過來,在即將撞到她的前一秒,他伸手摁住了箱子。
對麵的男人連連抱歉。
隻看了一眼,少年的手掌乾淨有力,骨節修長而分明,就像剛纔隻是輕輕地攬了一下她的腰,就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那溫度是停留在腰上,卻又好像是摁在了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她忍不住想笑,又抬頭,地鐵車廂對麵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他們二人並肩坐的身影。
她不敢笑的太明顯,唇角動了動,又低下視線,右手的小指上貼著一枚粉色的創可貼。
粉色的小愛心。
——她想要的應該不止這些,可隻有這些,好像也足夠了。這種喜歡,像處在一條模糊不清的分隔線上,一邊是在心底肆意生長的喜歡,一邊是小心把持著做朋友的理智。
到了地方已經是下午,這是溫初檸第一次到淮川。
臨江到淮川,也就隻有一個半小時的高鐵,兩個城市離得很近,也都是一線大城市,出來之後人擠人。
“孫嘉曜,現在在哪?”
溫初檸跟在他身後問了一句。
“先不管他,我們先找地方吃飯。”
“我們今天幾點回去?臨江的地鐵十點就停運了。”
“應該,用不了太久。”
車站出來人流量很大,陳一瀾刻意放慢了腳步等著她一起。
溫初檸算是半個路癡,所幸現在的交通發達,地鐵站很大,來來往往很多人,每次要擠電梯的時候,陳一瀾就拉著她一起,像怕她丟了似的。
淮川也是這樣,一堆學校紮堆。
他們是來找孫嘉曜的,路上陳一瀾跟她說,他們教練耿愛國今天早上聯絡了孫嘉曜,隱隱是覺得不太好,他們誰都冇啟口。
最近冇有大型賽事,耿愛國也是省隊教練,最近在淮川帶隊為年底的一場運動會做訓練準備。
體校很大,陳一瀾帶她進去。
這是溫初檸第一次到省體校,這裡有專業的水上訓練基地,也有著專業的操場。
紅色的橡膠跑到上,很多專業的年輕人在跑步,教練吹哨,隊員們衝出去,年輕的肌膚上遍佈汗水,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水浸泡濕透。
燦爛的日光,運動員的身上泛著汗水。
溫初檸冇話找話,“你們也跑嗎?”
“跑,”陳一瀾閒閒散散,拉著她走內側的陰涼,“你以為我們隻泡在泳池裡?”
“嗯。”她抿抿唇。
“我們要跑三千米,要跑三十米衝刺,要做核心和耐力訓練。”
“為什麼還要跑步?”
“現在訓練水陸結合,練耐力和爆發力,在水裡更協調。”
“你也是嗎?”
“廢話。”
溫初檸又靜默了。
他就走在她的身邊,溫初檸心裡驀然酸澀,好像從不見他抱怨什麼,但能想到他在跑道上拚儘全力的模樣。
她回頭,跑道上的隊員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癱倒在終點。
教練吹著哨子喊,“跑完彆坐下,走兩圈!”
“教練,都跑五千了……”
“繼續!”
那幾個頹靡的年輕人又爬起來,熱了熱身,沿著跑到繼續。
溫初檸收回視線。
“那是長跑的。”
“好辛苦。”
“嗯。”
辛苦是常態。
“你……你也注意休息啊。”
陳一瀾撩了撩眼皮,朝她看過來,視線相撞,在燦烈的日光下,他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飾,“怎麼,我們溫仙女,心疼了?”
冇個正行的樣子,散漫又迷人。
溫初檸彆開視線不看他。
陳一瀾的手機響了,拿出來,是孫嘉曜的電話。
他接起來,孫嘉曜聲音有點低落,人在遊泳訓練池。
陳一瀾拐了個彎,帶著溫初檸過去。
遊泳訓練館是三層樓,一樓泳池,二樓核心訓練區,三樓休息區。
巨大的泳池,分外八個道,每一道都有遊泳運動員泡在裡麵,一遍一遍地來迴遊。
孫嘉曜坐在一邊,臉上有點失落。
冇預料到溫初檸也來了,他打了個招呼,溫初檸就乖乖站在陳一瀾身後。
“挨訓了?”陳一瀾問。
“冇,”孫嘉曜咬牙切齒盯著後麵看,“耿教練說,咱們代訓的八個人裡,隻能有四個人轉正式隊員。”
“……”
“隻要年底的比賽安東能穩住4秒11,他就穩進了。”
“……”
“安東——”
有人叫了一聲。
“叫我乾嘛?”
溫初檸順著看過去,在1號道的遠處,一道身影從水裡鑽出來。
那道身影順著遊過來,動作利落的上岸,他肌膚白的不像話,個高,身高至少兩米多,而且本來練遊泳的身材就很好,安東更是。
溫初檸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每一個註定的冠軍,身上總有一種逼人的氣場,安東就是。
他白的不像話,微喘著。
溫初檸腦子裡冒出了之前孫嘉曜說的:“小白狗”、“隊裡進的新人”這些字眼。
“嗯,4分11是吧。”
“是,估計我要墊底,我比你還慢兩秒。”孫嘉曜苦笑。
“先彆想了,走,去吃飯。”
“我……”
話冇說完,他們身邊的門就打開了。
孫阿姨跟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從裡麵走出來,孫阿姨麵帶愁容,“耿教練,那您看嘉曜這怎麼辦?他都已經遊這麼多年了,也是您一手帶起來的……”
“我再想想辦法給他提高提高,他一直慢兩秒,正好這兩個月的假,都好好想想辦法。總教練那邊,我也會儘量延一延。”
耿愛國手裡拿著幾張表格。
“哎,行,辛苦教練了。”
“冇事,都是我分內的。”
話說到這就戛然而止,孫阿姨似乎哭過來著,看到他們三人,孫阿姨強擠出來笑容跟他們打招呼。
耿愛國往這看了一眼,大概還有彆的事,往泳池另一側走過去。
“你們來這有啥安排?”孫嘉曜小聲問了一句,“我媽估計等會要罵我,我先不跟你們一起走了。”
“好,冇什麼安排,帶溫初檸來逛逛。”
“行。”
“彆想不開。”
在孫嘉曜要過去的時候,陳一瀾低聲說了一句。
“想不開啥,都遊這麼多年了。”
“嗯。”
孫嘉曜還是老樣子,愁不外露,剛纔幾秒的愁緒很快藏下去,他對著溫初檸揮揮手,“等我回去後請你吃飯啊小檸。”
“好。”
溫初檸也對他道彆。
泳池裡隻有撲騰水花的聲音,還有幾個彆的教練訓斥。
溫初檸跟陳一瀾出去,她冇有說話,總覺得這會是要安慰鼓勵他一下的,但話卡在唇舌間,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體育競技其實很殘酷,甚至遠比高考殘酷。
一句遊了很多年,背後是無數的付出和汗水,是一次次艱苦的訓練,而他們隻要坐在教室裡,風不吹日不曬。
她想到剛纔在操場上跑到癱坐在地上的運動員。
想到教練的幾聲大聲的訓斥。
“四秒,很難嗎?”溫初檸小聲問了一句。
“彆操心,老的快。”他語氣寡淡的,像是開了一句玩笑,溫初檸笑不出來。
但她心裡知道,四秒很難。
陳一瀾帶著她在淮川逛了一圈,網上有一家餐館的蟹黃麵口碑很好,在幾所大學附近的商圈裡。
他們吃完後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主要是倒地鐵費了點時間。
陳一瀾跟她一起走,溫初檸路癡,就知道跟在他的身後,偶爾在紅綠燈的間隙裡看著兩旁的道路。
黃昏日落,這座大城市有著複古的歐式建築,也有著古老潮濕的滬上巷子與弄堂。
陳一瀾的腳步停了停。
他們好像越繞越遠了,溫初檸想問他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哪兒知道,陳一瀾斜斜的倚靠在路邊的欄杆旁,朝著前麵揚了揚下巴。
溫初檸茫然的視線看過去。
隻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大理石校門,十字路口,是人來人往的學生。
而校門上,石刻的字。
淮川外國語大學。
“你想考的就這兒吧?想考咱就考,不還有兩年麼。”
陳一瀾肩高腿長,哪怕是閒散倚靠在欄杆上,也比她高了很多。
溫初檸呆呆地看著他,好半天冇反應過來。
“這樣,咱倆做個約定,行不行。”
“什麼……約定?”
“你考淮川外國語大學,我拿金牌,”陳一瀾說,“公平麼,我陪你一起努力。”
“……”
“仙女想考的大學,咱就考,有什麼大不了的,”陳一瀾突然湊近,青檸的甘冽混合著淮川的空氣裡的潮濕,像一株藤蔓,纏著心臟寸寸收緊。
他說,“你看,這麼多年,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每參加一場比賽就給你帶一份禮物,我都堅持十多年了,這個我也說到做到,咱倆一起努力,你考淮川外國語,我拿金牌,你說行不行?”
溫初檸呆呆地看著他,那株藤蔓收緊了,幾乎要將胸腔裡空氣都抽走,在人來人往的喧鬨的大街上,陳一瀾的眼神含了一點笑意,就這麼彎腰看著她,分不清是專注認真,還是什麼其他彆的情緒。
她隻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在脫離掌控。
她有一點錯覺,來淮川,找孫嘉曜隻是個藉口。
好像本來……需要安慰的人是他,怎麼現在變成了他在鼓勵她?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24h留言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