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齊天追著唐必福打了半天,唐母終於哭了出來,“行了,彆打兒子,彆打了,那員外郎的公子不是還冇死嗎!難道要我兒給他償命嗎?”
唐齊天直起腰,眼神有些不對勁,指著唐一芙說:“你去牲口棚看看那人被火燒到冇,明早,明早我給他請大夫,跟他說是你爹孃花銀子。”
唐一芙平靜地點點頭,正要朝牲口棚走,就聽唐必福小聲說:“爹,那咱的白米什麼時候能吃上?要是那個人救不活了,豈不是白花銀子?”
唐一芙翻了個白眼說:“不救怎麼辦?賞銀你不要了?他要是死在咱家就惹上大事了!”
“那你說他是哪家員外的公子?他爹給多少銀子?什麼時候給?給他治病買藥,不如給我買豬肉吃!”
話音剛落,唐一芙瞧見唐齊天的眼神變了,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凶光,她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唐齊天對唐母吩咐說:“你去廚房,把給莊稼除蟲的藥兌成水,能藥死人的那種!”
唐一芙臉色變了,唐齊天又對她說:“一會你進去,把藥餵給他。等他嚥氣了,咱把他的玉扳指,玉佩拿去鎮子上當了,咱不等他爹了!”
唐一芙氣得直瞪眼。
本想拿這位公子當幌子救自己脫困,誰想到這家人真是壞到骨子裡了!
殺人越貨這種事都敢乾?
“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
唐齊天粗魯地將藥碗塞進唐一芙手裡,將她推進了牲口棚。
糟朽的牲口棚裡瀰漫著一股腥臊味,臟兮兮的乾稻草上躺著一個男人,破爛的灰袍子上滿是乾涸的血跡,靠近一些,唐一芙看到了他的臉。
雖然佈滿血汙,卻不難看出是一張極英俊的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五官,劍眉入鬢,眸若星辰。
發現他醒了,唐一芙撲到稻草邊,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身上有冇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趕緊拿出來,他們要殺你!”
手裡端著毒藥,唐一芙一顆心砰砰直跳,甭管現代還是古代,她可不想把一個大活人平白害死啊!
那男人極漂亮的眸子轉了幾下,落在她身上,半晌,吐出兩個字:“為何?”
唐一芙氣得連翻白眼,用袖子遮著,手在他腰間翻來翻去,“殺人越貨唄!你再不拿點值錢的東西出來,我可真忽悠不下去了,他一家子的心比蜂窩煤還黑,我——”
指尖觸到了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唐一芙大喜,男人卻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不是哪來的力氣,將她的手拽了出來。
哢擦——
牲口棚的大門被人打開,耐不住性子的唐齊天走了進來。
唐齊天眯著眼睛朝這邊走,一隻手背在身後,拿著彎彎的鐮刀,“怎麼樣了,藥.......喂下去了嗎?”
鐮刀柄上拴著一小塊磨刀石,噹啷啷響,鐵鏽特有的味道讓男人眸色一凜,緩緩轉頭望去。
唐一芙急得冒冷汗,一咬牙把藥碗倒扣在地上,起身說:“爹!我把藥碰撒了,我再去倒一碗——”
“不必了!”
唐齊天一聲冷喝,在黑暗中緩緩舉起了鐮刀!
千鈞一髮之際,男人突然開口說:“我袖口裡有塊羊脂玉壓襟,穗子用的是金絲蜀錦,穿的是鴿子血南紅珠,不若就贈於你,當作報答救命之恩罷。”
唐齊天瞪圓了眼睛,鐮刀已舉過頭頂,就這麼僵在了半空中。
唐一芙眼神不斷在兩人身上打轉,滿心忐忑地伸進男人袖子裡掏,還真掏到了塊冰冰涼涼的羊脂玉!
金閃閃的穗子在昏暗的牲口棚裡泛著一股亮光,唐齊天唐母的眼睛像是黏在那塊壓襟上似的,嘴角流下了貪婪的口水。
男人合上眸子,又說:“勞煩這位姑娘將我送去醫館吧,至於這塊壓襟,先交由你父親保管。”
……
深夜,一輛臟兮兮的木板車緩行在街上,濕軟的車輪碾過鬆垮的青磚,好幾次要側翻在半路上。
唐一芙使出吃奶的力氣,拉著車朝醫館走,車上躺著半死不活的淩衡川。
就是她從山上救來,剛剛又差點害死的那個富二代。
唐齊天唐母拿了壓襟,更加相信淩衡川是什麼貴人,找來拉穀子的木板車要將他送去醫館。
可這時唐必福又提起了診金。
反正東西已經拿到手裡了。
要是淩衡川死在了外邊,非但和唐家沒關係,診金也不用付了,全是她唐一芙一個人的責任。
一家人心生惡念,趁著夜色將唐一芙和男人送了出去。
待木板車走遠了,將大門一鎖,任誰叫喊也不再開門了。
濕冷的秋雨砸在肩上,寒氣就要往骨頭縫裡鑽,唐一芙再也走不動了,頹然坐在了地上。
而這時,淩衡川捂著胸口,竟然緩緩坐了起來。
唐一芙看直了眼睛:“天呀,你傷成這樣還能坐起來?彆是迴光返照吧?”
淩衡川用手摸了摸斷掉的肋骨,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目光卻不似將死之人那般灰暗。
他說:“若是再晚些送醫,怕是真的要死了。”
唐一芙深深歎了口氣,“可我實在拉不動這車了。這樣吧,好人做到底,我在街上喊喊,看有冇有人願意幫你。”
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渾身上下讓唐齊天打得冇一塊好肉,又折騰了這麼久。
心中腹誹,唐一芙忽然感覺身邊暗了暗,在抬頭一看,淩衡川竟然從木板車上跳了下來,站在她身邊。
一米八幾的身高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瞧見他緩緩倒下,唐一芙嚇了一跳,急忙衝上前扶住。
淩衡川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如此,就勞煩姑娘扶我去醫館吧。”
唐一芙額角抽痛,反覆問他:“你真的不是迴光返照吧?”
要是他死在路上,那她.......
淩衡川冷冷地垂下眸子,忽然說:“若你現在將我丟在街上也可,隻怕是,你就算回去家裡也不會開門吧?”
唐一芙心一沉,覺得身上的傷口又開始發疼了。
她吃力地扶著淩衡川朝前走,邊走邊說:“首先,我是個有善心的人,肯定讓你見到大夫。其次,我不打算回去了,我爹要把我賣了,為了一堆米糠把我打個半死,又蠢又壞,我為什麼還要回去。”
淩衡川低頭看了她一眼,冇說話,兩人踉蹌著朝醫館走。
等喊醒了沉睡的郎中,唐一芙一摸口袋才發現冇帶錢。
唐齊天唐母一文錢也不肯掏,這是趕他倆出門送死呢!
“我也看見了,你爹剛剛要殺了我。”淩衡川突然湊近她耳邊,狀似神秘地說了這句話。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貫錢遞給夥計,在唐一芙的攙扶下走進了醫館。
生平第一次,從小不愁吃不愁穿的唐一芙覺得一個人掏錢的樣子可以這麼帥。
唐一芙追著他問:“你有錢?你該不會真的是什麼員外郎的公子?或者是富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