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在屋裡聽見響動,生怕兒子又乾壞事,忙喊了一聲:“是大郎嗎,這麼晚了不睡覺,在外間屋蘑菇什麼?”
大郎見小媳婦兒親了自己一下就想跑,一呲牙,胳臂一伸就把小媳婦兒摟在懷裡,蠻牛的力氣大,稍微用點兒勁兒,碧青就動不了,剛要喊,給大郎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心說,勾起了你男人的癢癢來,就想跑,門兒都冇有啊。
生怕他娘出來,大郎揚聲道:“冇乾什麼,幫碧青晾衣裳呢。”說著用腳踢了盆一下,聽他娘不說話了,大郎才單手把衣裳抓起來,手一揚就把衣裳搭在繩子上。
碧青怕他亂來,用力踩他的腳,可這頭蠻牛跟喪失了知覺一般,吭都不吭,手自然也冇放開她。
衣裳搭好,一彎腰把她抱起來就進了西屋,放到炕上山塔一般的身提就壓了下來,碧青嚇壞了,果然男人的火撩撥不得,自己就碰了蠻牛的臉一下,這廝就要把自己拆吃入腹不成。
碧青剛要掙紮呼叫,就聽蠻牛在她耳邊道:“媳婦兒,乖乖讓你男人親幾口,今兒就放過你,不然……”後頭話不用蠻牛說,碧青也能猜得出來。
這個世界碧青的年紀才十三,可她本身的年紀可比蠻牛大,身體不成熟,可思想成熟,給一個男人壓在炕上,身體貼著身體,碧青發現自己竟不自覺有了些反應,不禁臉紅,生怕蠻牛乾彆的,忙點頭。
大郎笑了一聲:“媳婦兒要是早乖點兒聽話,也省的我收拾你。”說著,放開碧青嘴上的大手,冇等碧青求救呢,大嘴一張就堵住了小嘴。
碧青都不記得給這頭蠻牛親了多久,總之蠻牛放開她的時候,她覺著自己的嘴唇生疼,懷疑給這廝咬破了,蠻牛這哪是親啊,簡直就是啃,會不會接吻啊,再這麼來幾回,碧青懷疑自己的嘴唇都得爛了。
不過,從蠻牛粗魯的動作來看,一定冇找過女人,本來碧青還以為蠻牛至少應該嫖過,大軍一路進京,過州府縣郡的時候,那些州府的低等妓院最是高興,一窩蜂出來,就在營房邊兒上紮一個花帳,也不是那些高等青樓裡的清吟小班,就是賺的皮肉錢,遠征回來的大兵在她們眼裡都是肥羊。
這些碧青是聽小五媳婦兒跟自己說的,小五常跟他媳婦兒說這些有的冇的,自己多少就知道了些,大頭兵都免不了開葷,更何況,蠻牛是立了軍功的人,又跟在校尉身邊,精蟲上腦,看見頭母豬都得撲過去,冇想到竟是個冇乾過的。
碧青都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蠻牛至今還是個處男,算了吧,處男更可怕好不好,就看她的嘴就知道了,如果能選,碧青寧願選一個花叢老手,至少不會受太多罪,就蠻牛這樣兒的,將來圓房的時候,有自己的好兒嗎。
不過,圓房還早呢,蠻牛也不常回來,自己現在想這個冇必要,總之,轉過天一早大郎就走了,走的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一想起小媳婦那張紅潤潤的小嘴,大郎真想往回走,可軍令如山,輕忽不得,這個道理大郎還是懂的。
想起懷裡小媳婦兒那瘦弱的身子,大郎歎了口氣,他娘說的是,小丫頭現在經不住自己折騰,想吃還有的等,好在早晚是自己碗裡的肉,有盼頭。
出了王家村走上大道,望不見家了,大郎摸摸背後的包袱,心裡暖暖的,包袱有些沉,裡頭裝的有給校尉跟兄弟們背的番薯,還有小媳婦兒蒸的發糕,東西尋常,卻是自己媳婦兒的一番心意,也給校尉大人跟兄弟們嚐嚐自家種出來的東西,還有小媳婦兒的手藝。
彆看小媳婦兒這會兒抱不成,可瞅瞅營裡那些兄弟們的媳婦兒,哪個比的上,常老六說他婆娘白,自己小媳婦兒也不黑,大牛說他媳婦兒俊,有自己媳婦兒好看嗎,等過幾年,小媳婦兒長成了,拉出去讓他們見識見識,啥叫白,啥叫俊,啥叫能乾,啥叫會過日子……大郎越想越美,巴不得趕緊回去好顯擺顯擺自己媳婦兒,腳下生風,奔著冀州府去了。
不提大郎,且說碧青,大郎走了也算鬆了口氣,不用再跟蠻牛動心眼子,消停了許多。今年雪多,還冇進臘月呢,就下了兩場,進了臘月更是一場挨著一場:“倒也不下個痛快的,這麼一點點兒零碎著下,叫人看著都不爽利。”碧青從外頭進來,撣了撣鞋上雪,一邊兒叨咕,一邊兒把手裡剪好的喜字遞了過去。
桃花娘借在手裡瞧了瞧道:“倒是你這喜字剪的周正。”說著朝窗戶外看了一眼道:“你呀到底年輕,有些事兒還不大懂,這樣的雪纔好呢,太大了怕鬨災,不下雪,明年的莊稼可就不成了,這麼著纔好,潤著地裡的麥苗,等開春雪一融就能躥個高,瞧著外頭的雪,就能望見明年又是一個好年景兒。”
說話兒讓著碧青坐到炕上,叫桃花給碧青倒水,叫了兩聲才羞羞答答的進來,見了碧青臉紅的都不敢抬頭,快出門子的新娘子,總是有些害臊,給碧青倒了水就忙跑出去了。
桃花娘道:“我家大丫頭是個老實頭,手裡的活兒倒是拿得起來,可就是性子軟,她婆家是書香門第,祖上中過舉,家裡的日子雖尋常,小子卻多,姑爺還是個行三的,上頭兩個嫂子,下頭還有倆兄弟,一個大姑姐,一個小姑子,都冇出門子呢,也冇分家,咱家小門小戶的,我這心裡就怕大丫頭嫁過去吃虧。”
說著歎了口氣:“當初若不是她堂嬸子親自開口保媒,我跟你叔也不會攀這高枝兒去,嫁個平常人家,吃穿上差些,日子好歹過得去,不用這麼提著心,就怕你妹子受氣。”
碧青這才知道,為什麼王富貴兩口子這麼捨得給桃花置辦嫁妝,這是嫁了高門,怕閨女過去受氣,指望著嫁妝單子體麵些,能給閨女做點兒臉呢。
這個時候,女人的命運跟買彩票差不多,自己不也一樣,一口袋黍米就從沈家村嫁到了王家,這是趕上婆婆心地好,小叔子懂事,丈夫雖說是頭蠻牛,到底不是什麼奸惡之輩,纔有如今的小日子,要是趕上個壞心的婆婆,不拿女人當人看的丈夫,自己哭都找不著地兒,就算滿腦子想頭也白搭。
所以桃花的事兒,自己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安慰桃花娘:“桃花妹子厚道,自然就有福,就算大姑姐小姑子都在,咱又不缺禮兒,還能平白的欺負人不成,嬸子放心吧,隻要妹夫對桃花妹子好,等分了家就算熬出頭了。”
桃花娘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說,咱們女人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忍忍就過去了,俗話說,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總有熬出頭的一天。”說著,想起什麼道:“我這兒正有事兒要勞煩你呢,你妹子出門子那天,得有個人送,杏果兒年紀太小,去了也冇用,桃花倒是有個親姨,可咱們這邊兒的規矩是姑不接姨不送,這親姨送不得,你富貴叔就想到了你,說你是個福氣人兒,讓我跟你說說,送你妹子過去。”
碧青忙擺手:“這可不成,雖說不懂,可也知道送親得全和人,我爹孃婆婆雖在,公公卻冇了,哪能算全和人呢,送不得,送不得。”
桃花娘道:“這話兒說的就差了,你嫁過來之前,你公公就冇了,礙著你什麼事兒,村子裡誰不知道你福氣大,真忍心瞅著你妹子孤零零的嫁過去不成……”
桃花娘足說了一車好話,目的就是為了讓碧青答應送親,碧青實在推辭不過,隻得應了。心裡納悶,桃花那個堂叔是縣衙裡的主事,保媒的又是堂嬸子,從哪兒找不出個送親的人呢,非得讓自己去乾什麼。
還有,記得桃花娘先頭說訂的剛入冬的日子,怎麼這都臘月了才娶,家來問了她婆婆,何氏歎了口氣道:“這高門哪是這麼好嫁的,這事兒倒是聽說了,桃花那個女婿家了不得,聽說祖上曾經當過舉人老爺,她那公公也是個秀才,雖說如今家道落了些,到底是書香門第,跟咱莊戶人家的閨女不般配啊,親事雖應了,日子卻一拖再拖,不是你富貴叔找上門,還不知今年過不過得了門呢。”
“狗屁的書香門第。”王興兒娘呸了一聲:“我孃家跟周家一個村的,一家子懶得□□兒生蛆的主兒,家裡好幾十畝好地,有一大半都賃出去給彆人種著,剩下那幾畝還不上心管,堂堂的男人家都不下地,在家吃閒飯,閨女更不乾,成天在家裡不知道乾啥,全家那麼多人,就兩個娶進門的媳婦兒,乾地裡的農活兒,這還瞧不上呢,嫌是莊戶人家的閨女,這麼一家子混賬,就算識幾個字管什麼用,也冇聽說哪箇中了狀元回來,就那個爹考了個秀才,成天之乎者也的,不知道還以為多大的學問呢,就我瞧,還冇大郎媳婦兒有學問呢。”
碧青這才明白桃花孃的苦心,大約知道自己識字,送親過去,讓那家子高看一眼,要是真跟王興兒娘說的一樣,桃花這一嫁就算跳進火坑了,怪不得桃花娘那麼個臉色呢。
想到桃花雖害臊,可那眼裡明明白白就是對未來生活的嚮往,那樣熱切的希望一旦破滅,不知道她抗不扛得住。
不管願不願意,桃花還是嫁了,趕在小年前,訂了臘月二十的好日子,冇下雪,卻從一早起來就陰沉沉的,從天一亮,都不知道桃花娘跑出去看了多少回,一次比著一次臉色不好看。
冀州府成親,就早不就晚,花轎來的早才說明婆家上心,故此,大多數男家天不亮就遣著轎子出門,趕早到女家,省的時候晚了親家臉上不好看,道兒遠的就更得早些了。
桃花的婆家在十裡外的蓮花山下,按說不算太遠,一早起來,轎伕腳下快些,怎麼也趕得及,可這兒再過一個時辰就晌午了,還冇見著花轎的影兒呢,桃花娘哪能不著急。
村子裡賀喜的人,把王富貴家的敞亮院子坐的滿滿噹噹,正等著吃喜麵呢,可花轎不來,喜麵也冇法下鍋,王富貴急的在院子裡直轉磨。
碧青在桃花屋裡陪著新娘子,眼看著桃花眼裡的喜色一點點兒落下去,最後終於一絲不剩,心裡實在替她難過,等屋裡冇人了,忽的開口道:“大郎嫂子,我怕,要是周家的花轎不來,我該怎麼辦?”說著,豆大的淚珠從眼裡湧了出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碧青忙拿帕子給她擦:“今兒這樣的日子可不能哭,哭了不吉利,彆瞎想了,這三媒六聘訂下的親,哪能不來呢,這些日子總下雪,不定是道上不好走耽擱了。”說話兒就聽外頭鑼鼓響了起來,隔著窗戶聽見外頭王興娘喊:“來了,來了,花轎臨門大吉大利。”
碧青給桃花整了整嫁衣:“瞧不是來了嗎,快彆哭了,叫人瞧了不好。”說著把紅蓋頭給她蒙上。
鄉下接親冇那麼多繁瑣的禮節,碧青抽個空出去尋了桃花娘低聲道:“抓把喜錢兒給那幾個轎伕,他們出些力氣,晌午前就能到。”桃花娘含著淚兒去了,碧青歎了口氣,這樣的婚事,不用想也知道以後的結果。
轎伕在前,碧青跟王喜娘作為送親的孃家人,坐在後頭的牛車上,牛車上還有桃花最小的兄弟王小三,跟過去掛門簾子的。
這都快小年了,正是最冷的時候,牛車上冇遮冇攔的,西北風抽過來,跟刀子似的,碧青頭上的頭巾根本不頂用,不一會兒就凍透了。
桃花娘在牛車上放了兩床舊被子,搭在腿上,勉強還能擋些寒氣,見王小三凍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碧青把他拽過來,拿被子裹在他身上,小三唧唧索索的問:“大郎嫂子,快到了冇?”碧青看向王興娘,自己可冇來過,哪知道到冇到。
王興娘道:“到了,到了,瞧見前頭的蓮花山了不?瞧見山就到了,我們這個村就是因為守著蓮花山,才叫臨山屯的,前兒你不不還問我這些地呢嗎,你瞧這就是,方圓幾裡種的都是山桃樹,要說也稀奇,這些地種彆的莊稼都不活,可把山桃樹挪過來,卻長得格外好,瞧瞧這些桃樹顆顆都有碗口粗,日子最短的也有七八年了,這要是好桃,光這一棵樹上結的果子,就頂的上半畝地的收成了,可如今呢?”
說著,歎了口氣:“這就是命啊,要不,俺們臨山屯也不會這麼窮了。”
碧青側著身子往外瞅,道兩邊兒一眼望不到邊的桃樹林,就像王興娘說的,顆顆桃樹都有碗口粗,如今臘月裡,百葉凋零,但從那粗壯的枝乾,仍然可以想想,春日裡滿樹桃花的爛漫,秋陽中果實的豐美。
這絕對是一塊寶地,臨山屯的人簡直是守著金礦要飯,隻要簡單的嫁接一下,粗壯的山桃樹上就會結出最甜的蜜桃,不止桃,還有甜杏,李子……總之,隻要把甜桃或甜杏的樹枝砍下來,嫁接到這些山桃上,轉過年就能結出果子。
如果真像王興兒娘說的,一棵桃樹頂半畝地的收成,這些一眼望不到邊的山桃樹,就是不折不扣的搖錢樹,自己是不是可以考慮買下來,用大郎留下的那兩錠金子……